连夜的大雪让小院前的空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便是到了清晨，仍有零零散散的雪花，从铅灰色的云层中坠落，簌簌飘零向远方原山各处。
书房之中烧着炉火，烘得人脸颊微微发热。
林知白给窗户打开一道缝，夹着碎雪的风偶尔会蹿进来，并不寒冷，却只带来一丝很舒服的凉意。
天南道的初雪，比往年来得晚了些，但终究还是来了，便是在梦里也该能遇见那一片白。
红衣在林知白对面，她趴在桌子上不知何时入了梦，此时睡得正香，发出轻微而悠长的呼吸声。
林知白不好叫醒她，只给她披了件外衣，手上的针线活稍微放轻了些。
他手里缝补着的是红衣的睡衣，衣服的款式很省布料，是红衣所有的睡衣最保守的一套。
据红衣自己说，这是她刚刚从身上脱下来的，上面还残留着少女的温度与体香。
林知白摸着衣服，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想舔。
房门发出“吱”地一声响，白玲珑轻盈地从外面跳进来，然后在风雪进屋之前，把它们关在外面。
“诶嘿，公子公子……”
“嘘——”
林知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红衣，示意白玲珑声音轻一些。
白玲珑乖巧地点头，她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是刚煮好的新茶。
少女把茶壶放在桌边，手脚伶俐地给林知白倒了杯茶，空气里顿时便溢着茶香，令人神清气爽。
林知白赞许地看着白玲珑，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小玲珑你这茶倒是煮得越来越好了。”
他说着，轻轻帮白玲珑拍去衣袖上的落雪，眼神温柔。
“嘿嘿……”
得到夸奖的白玲珑露出一个明媚而甜美的笑容，少女把茶杯递到林知白面前，然后在他身侧站定，颇为乖巧地询问道：“那，公子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菜？是糖醋排骨还是鱼？等雪停了我去买……”
“啊……都行，等会儿一块出去买吧。”
林知白轻轻吹着茶上的热气，不用做饭确实是件让人心神愉悦的事情，他满意地看着白玲珑，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小玲珑果然是个能干的好女孩。”
“啊？能干？师父你试过呀？”
还打着呵欠、睡眼朦胧的红衣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揉着眼睛，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呆萌。
林知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态崩得差不多了。
“红衣，我劝你善良。”
红衣一愣，她吐了吐舌头，脸上露出俏皮的笑，企图萌混过关：“嘿嘿……师父你不要怪我说话直……”
“那你也别怪我下手重了。”
林知白瞥了少女一眼，少女顿时噤若寒蝉，连连点头，用两只手捂住嘴巴，眼神无辜。
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并且变本加厉——这大概就是红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意思。
林知白叹了口气，看着这个又开始左顾右盼的丫头，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红衣也是，山上另外那两个丫头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也就白玲珑稍微听话点，可惜还不是自己的……
“我怎么就收了你们这几个不听话的徒弟……”
“太过分了！”红衣倒是不乐意了，她用力一拍桌子，愤愤不平道：“师父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师妹们？明明只有我才是这样……”
林知白惊讶地看了眼红衣，好笑道：“怎么说，你还挺骄傲呗？”
红衣得意地哼了声，表情明媚而灵动。
“行了行了……”林知白轻轻在少女头上拍了下，“别嘚瑟了，等会一块出去买菜……都快中午了。”
林知白从窗子往外看了眼，雪仍未停，较之刚才似乎还更大了几分。
他不太喜欢雪天，但此时听着少女们叽叽喳喳，却也有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林知白收回视线，他把桌子上摊开的书本合上，然后微笑着递给白玲珑。
“这本是太白剑宗的入门剑法，你既然已经入道，便也可以学习……当然，修行一事重在坚持，切不可玩物丧志浪费时间。”林知白语重心长道。
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说教，对于白玲珑，林知白还是很看好的。
虽说这丫头经常表现出不太聪明的亚子，但论刻苦努力，她却绝对合格。
白玲珑接过书，小心翼翼地翻开，剑法心决之间夹着许多蝇头小楷，有些墨色已淡，有些却是新迹，密密麻麻地堆在字里行间，让少女微微愣神。
“我在上面添了些东西，大概能帮你感悟剑诀……今儿才刚刚写好，恰好你也入了道。”林知白笑着说道。
白玲珑很感激地看着林知白，小声道谢。
林知白笑着揉了揉白玲珑的头发，红衣在旁边吃味地看着，外面落雪纷纷，风声温柔。
……
“父亲。”
卢伟向着面前的人行礼，语气恭恭敬敬。
面前那人背对着卢伟，身形有些瘦小，更是满头白丝，看着有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一位迟暮老人，却是这偌大合欢门的门主，也是卢伟的父亲，卢安。
待驱散了外人之后，卢安仍是深深皱着眉，眉目间有些恼意。
“白玲珑那丫头找得怎么样了？”
卢安问道，声音却是相当洪亮，与他这副身形有些不符。
“回父亲，我们已经寻到了那丫头的踪迹……”卢伟连忙说道。
这些天里，就因为白玲珑这事，卢安已经责备了他多次，卢伟能感受到卢安对他深深的失望，这让他有种诚惶诚恐的感觉。
“那丫头现在就在城东古巷那里，收留她的那两人似乎也是修士，不过修为应该不算很高……”卢伟默默估计了一下，然后说：“我多带几个人去，应该是能手到擒来。”
“好！”卢安点点头，吩咐道：“事不宜迟，你今天就……”
“父亲，”卢伟打断了卢安的话，他抬头看着自家父亲的背影，语气略有些阴沉，“父亲，我想问一下，等抓到那丫头之后，您打算如何处理她？”
“那还用问？”卢安轻哼一声，“当然是把她交还给孤月阁……”
对于孤月阁给出的悬赏，卢安也是眼馋的紧，而这事也确实算他好运，这丫头竟然跑到了原北城来。
不过……
“父亲，我觉得此事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