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其南有有一城，是为永夜之地，故名为无昼城。
初闻此名的人，或许会把无昼城误认为是什么邪恶之地。
可无昼并不意味着黑暗，星与月同样盈满光辉。
无昼城自然不是什么妖邪之地，事实上，它在王朝中的地位，甚至可以与太白剑宗一较高下。
太白剑宗、极乐之地、无昼城——王朝三巨头里，无昼城与皇族关系最近，俗世地位最高。
孤月阁在天南道一带说一不二，可和真正的庞然大物无昼城相比，那还是差了些意思。
这也不难理解，为何在阁里一手通天的云老和古婆婆，在这位牛大人面前，却是如此唯唯诺诺。
如果换做林知白或者红衣在这儿的话，他们自然能想到这些。
可白玲珑不行，少女虽自幼生活在孤月阁，但对修道方面的事，却是一窍不通。
她连修道六境都记不清楚，更别说这些宗门什么的了。
所以白玲珑当下之间只是愣了一小会，然后下意识地问道：“无昼城是什么东西……”
“混账东西！”古婆婆竟是直接怒斥出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色，“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辱骂无昼城？我看你是找死……”
古婆婆伸手，作势又要打白玲珑，动作熟练而残忍。
她自然无所顾忌，因为这些年来，在整个孤月阁里，没人会把白玲珑当一回事。
她的母亲，不过是北境将军府的一个小小侍女，无权无势。
更别说，那侍女还是人族与雪妖的混血，天生的卑贱之人。
白玲珑的诞生，也不过是酒后的意外，甚至算不得美丽。
孤月阁的那位阁主，对白玲珑以及她的母亲，自然毫无感情可言。
白玲珑之所以能在孤月阁里住下，还是那位母亲，用生命换来了那位阁主的一丝恻隐之心。
大道无情——无情的不只是天道，还有天道下的人。
白玲珑自小算是“孤儿”，她的存在对于那位阁主来说，像是一根扎在指尖的刺，并不如何疼痛，却相当令人难受。
凡属孤月阁的弟子，在入门之后，必定得去北境防线历练一段时间。
雪妖与王朝的战争从未停歇，死在北境的孤月阁弟子也早已数不清。
孤月阁开阁三百年，这仇便也攒了三百年。
而作为孤月阁阁主，他的女儿竟然拥有雪妖血统，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自然，白玲珑在孤月阁的日子很难熬，可那是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地方。
人族与雪妖的混血，在王朝内被称为卑贱之种，地位等若奴隶。
白玲珑无疑算是幸运的，因为她有一个阁主父亲。
虽然厌恶，可再不济，也不会让这丫头饿着，而且还有足以遮风挡雨的屋子可住。
但平日里的欺辱少不了。
孤月阁里，谁还没个师兄师弟的死在北境，见了白玲珑，自然给不了她好脸色——哪怕她只是个孩子。
古婆婆自然也知道这些，所以她伸手打脸的动作相当熟练，并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
她的手，停在半空之中。
自然不是她动了什么恻隐之心，而是那位牛大人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大人……”
古婆婆愣了片刻，苍老的脸上露出不解与慌乱。
“这孩子现在是我无昼城的人，你打她，便是等同于打我无昼城的脸。”
牛大人沉声道，语气里透着警告。
说着，他把古婆婆的手重重甩开，后者一个踉跄倒退几步，好半天才稳住身形。
古婆婆脸上露出羞恼之意，可面对牛大人，她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只暗骂白玲珑几句，退回到云老身侧。
云老此时也微微眯着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白玲珑究竟有何异处，竟然能让牛大人如此维护？
他想不通。
而另一边，牛大人看着白玲珑，安慰道：“好了小姑娘，你不用担心，以后不会有人再能欺负你……”
说着，他伸手，想去摸一摸白玲珑的脑袋，算是安抚。
若是林知白如此，少女自然开心，还会主动用头顶去蹭他的手掌，像是乖巧的猫儿对主人撒娇。
可眼前这人，白玲珑当然不愿意，她下意识地侧身，躲过了牛大人的手。
伸手摸了个寂寞，饶是牛大人也有些尴尬。
但他只是无奈地笑了两声，竟然也不在意，而是催促道：“好了，小姑娘你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们先回孤月阁，然后直接去无昼城。”
“去无昼城……干什么？”
白玲珑声音很轻，有种怯生生的样子。
但少女的眼神很沉静，像是死了的井水。
“去无昼城，自然是修行大道了。”
牛大人用一种很满意的眼神看着白玲珑，继续说道：“等到了城里之后，你便是这一代的灵侍，陪在少城主身边。”
灵侍，虽名为侍，可地位，却绝不是普通侍女可比。
简单来说，灵侍便是城主的道侣，与城主一起，共掌无昼城。
以那位少城主为例，他的父亲母亲，就是现任无昼城城主和城主灵侍。
现任城主的父母，以及上一代，上上代……数十数百代，都是如此。
城主与灵侍是为夫妻，而无昼城的道，也正需要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配合，方能修至极致。
“为什么是我？”白玲珑问。
“因为你是玲珑。”
白玲珑看着他，突然笑了出来，很骄傲而甜蜜地说：“公子也这么说哩。”
只不过，公子的玲珑，是指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
而牛大人的玲珑，却是玲珑道体。
天地间最神异的道体之一，并且适合双修，与无昼城的功法简直绝配。
牛大人皱着眉，暗自思忖白玲珑话中的“公子”是谁。
迟则事变，牛大人不愿多耽搁时间，他又说：“跟我回无昼城，未来你便是无昼城的主人。”
无昼城之主，坐拥天下繁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白玲珑自然也不例外。
“无昼城的主人……听着好厉害。”白玲珑眼中带着憧憬。
在来到原北城之前，她确实很羡慕那种繁华热闹的生活。
“那就走吧。”
牛大人看着白玲珑，心里很满意。
白玲珑笑了笑，笑容清媚柔美。
“但是，我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