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光暗相伴相生,有光的地方,便有阴影。
所以同样的,这天底下既然有太白剑宗、无昼城这类名门正派,也就必然会有所谓的邪门歪道。
千百年前是这般,千百年后仍是如此。
魔宗——那些躲在阴影中的怪物,世人如此称呼他们。
魔宗弟子修魔道,是为魔修。
当然,大道万千,无际无边。
魔道同样是一脉大道,它从本质上来说,与剑宗剑道、无昼城阴阳道并无太多区别。
所以世人叫他们魔宗,而他们却自称为神教。
很多年前,林知白曾经遇见过一个魔宗圣子,她说魔修不是邪修,魔道也不是邪道,世人对他们偏见太深。
那时的林知白还不是圣者,他对正邪没那么多思考,所以只回了她一剑。
没刺中——还被她凑近在脸上亲了下。
这事是个秘密,林知白到死都不会让人知道。
谁知道了就把谁灭口。
不管魔修是正是邪,但魔道终不为世人所容,魔宗在千百年前便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度销声匿迹。
可现在……
“魔宗?”
简念真人重复了一遍林知白的话,神色微微有些诧异,显然这个回答给了他不小的惊讶。
因为在王朝之中,已经有好些年没再听说过魔宗的消息了。
上一次魔宗露面,是在江南道顾家。
林知白的二徒弟顾轻颜,曾经是顾家的小女儿。
也是那个夜晚,顾家上下十多口中,唯一一个在林知白剑下活下来的人。
所以林知白对魔宗一向没什么好感。
想起顾轻颜,林知白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有片刻的失神。
符商蹲下身子,目光在地上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上掠过。
地上仍然还残留着许多鲜红的颜色,只是更多地方已经干涸,看上去微微发黑。
符商用手在鲜红未干的地方碰了下,然后手指凑近到鼻尖处。
很浓郁的血腥味,而不是他最初所想的朱砂一类的东西,
“这些都是……血?”
符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满地鲜血确实很让人震惊。
“魔宗的冥生阵确实需要鲜血,人血或者兽血都有可能。”林知白平静说道。
他又看了眼地上的江怀,面色乌紫,浑身干枯,这正是被冥生阵汲取了精元的体现。
想来何明此时也是如此。
简念真人沉默了片刻,他叹息一声,说道:“我方才去看了何明,也确实如他这般。”
“何明师叔!”
符商不禁惊呼一声,但他旋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两位圣者面前有些失礼,便连忙躬身致歉。
符商先前一直守在这里,他虽然也看见了天空上的那抹剑光,却并不知晓那人是何明,故而才会露出此态。
“无妨。”
简念真人并不在乎符商的无礼,却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你很惊讶吗?”
符商连忙行礼,面对圣者,他自然不敢有所隐瞒,连忙回道。
“掌门真人有所不知,何明师叔其实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在青秋峰上露面了,山上弟子都以为师叔是去闭关,却没想到……”
符商没继续说下去,他面有悲戚,似乎与那位何明师叔关系很好。
而简念真人却来了兴致,他追问了一句:“何明是什么时候不见人的?”
符商此时却是犹豫了下来,过了好些时候,他才悄悄看了眼林知白,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说道:“是,是在带白玲珑师妹去了前山之后。”
……
青秋峰顶,人影渐散。
先前剑律堂来人,将何明的尸身带走,没多说一句话。
青秋弟子与何明相熟的,脸上虽有悲伤疑惑,却也逐渐散了去做自己的事。
唯有白玲珑还呆呆地站在一旁树下,树叶的影,遮住了她半张小脸。
少女眸中阴晴不定。
公子许久未回,白玲珑觉得自己在这儿站着也不是事,便朝林知白先前指的方向走去。
经塔离此处距离不近,白玲珑走了好一段时间后,前方隐隐传来清明悦耳的流水声。
和着水声,又有剑鸣和一道乐声渐起,三者相合,更显得有几分缥缈。
顺着声音,白玲珑又走了百米有余,绕过一个弯,便看见参天巨树之侧,有一座很高的白塔。
白塔外侧围有院落,青檐黑瓦白墙,看上去很有几分肃静的意思。
少女心想,这大概就是经塔了吧。
不知怎的,望着那座很高的白塔,白玲珑突然有些紧张,少女捏着公子交给她的令牌,快步往那边去。
经塔之外是剑庭,剑庭上是两棵低矮古树,如同门户一般守住去往经塔的路。
而在古树之下,则分别坐着一胖一瘦两位老人,一人奏乐,一人拭剑,正是先前白玲珑听见的声音的来源。
但白玲珑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那两人一般,她的目光,被一座白玉碑吸引。
白玲珑有些好奇,便快步走过去,径直一路走到碑前,碑上有灵力刻字的痕迹。
少女抬头看过去。
而另一边,一胖一瘦两位老者却不知何时凑到了一块,竟是齐刷刷地看向白玲珑,窃窃私语着。
“这妮子……是玲珑道体吧?诶胖子,你看看她是不是玲珑者?”
“我又没瞎,你别吵吵!”
眉眼和善,身宽体胖的老者不满地瞪了同伴一眼,视线回到白玲珑身上,却又变得柔和。
“是玲珑道体,绝对是,我不会认错的。”胖子笃定道。
紧接着,两人之间便是一阵诡异而难堪的沉默。
忽然,两人同时看向对方,然后异口同声道:“你看我做什么?”
瘦老者首先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你去问问那小妮子有没有师父。”
胖子不屑地哼了声:“凭什么我问?”
瘦老者:“就凭你想当她师父。”
胖子反问道:“你难道不想?”
瘦老者说:“就因为我想,所以才让你去问……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胖子看明白了,他冷笑两声,讥讽道:“你是不是不敢跟人家小姑娘说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瘦老者索性大大方方承认:“对啊,我就是不敢。”
随后使出激将法:“别告诉我你也不敢。”
胖子怒道:“谁说我不敢!”
瘦老者哼了声:“我刚说完。”
胖子:“你说对了。”
瘦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