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对即将结婚的情侣，他们在七夕那天约好来这里购置婚礼用的物品，本来一切都很稀疏平常，但是在他们乘坐自动扶梯下楼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自动扶梯出了故障，有一段链条向下松动，导致扶梯终点处出现了一个刚好可以容纳一人的缝隙，里面是旋转的齿轮。”
“那个女生因为不小心，刚巧跌落进了自动扶梯张开的缝隙里，但她距离彻底被齿轮吞噬仍有一点点距离，这时候如果有人能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她就能得救。”
“但是……没有？”我喉咙一紧。
“是的，没有，甚至包括她深爱的那个男友。”肥遗忽然轻轻一笑，就好像这个故事戳中了她的某个笑点，“在女孩被扶梯吞噬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一张张惊惶或者冷漠的脸，他们站在远处默默注视着她的惨状，而她的男友……在见到扶梯出故障的第一时间，就一个箭步跳得远远的，事故一点也没波及到他。”
“那么……那个女孩……”我缓缓问出口，尽管故事的结局已经非常明显了。
“女孩的双腿被卷进机器里，变成了残废，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就失踪了，她的亲友都觉得她肯定绝望自杀了。”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对么？”
“对，没那么简单。”
肥遗停下脚步，此时我们已经穿过了百货大楼破损的大门，站定在空旷无人的大厅正中间，周围一格格堆满杂物和灰尘的旧店铺无声地低语着这里曾经的热闹。她环视一圈，语气淡漠而悠长：
“之后，这家商场开始经常发生意外事故，其中最多的就是自动扶梯失事，商场的经营商派修理工检查了很多次，却偏偏找不出任何机械故障，到最后大家也只能归结于鬼神作祟，外加这片商业街本来就没落了，客流老早就被主城的新商业区分走不少，这件事也只是加剧了这个结果。”
真想不到……这个地方竟然还有过这样的往事。
以前我也经常经过这个地方，我还记得小时候这一带确实很热闹，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忽然荒废了，原来是因为这种原因。
“这么说，那个女孩变成了恶灵、这一切都是恶灵搞的鬼？”
“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冲我淡淡一笑，肥遗忽然话锋一转，“据说当时新商业区的决策层苦苦碍于老商业街的竞争，他们一直想找个办法把老商业街一劳永逸解决掉，彻底独占主城区的全部客流。所以他们想了个办法，就是暗中在老商业街的电子设备上做手脚，再炮制出和恶灵有关的怪谈，加速老商业街的衰落。”
“而那个女孩，还有之后一系列意外事故的伤者，也许都只是恶性商业竞争的牺牲品。”
我身形一滞，肥遗说的这个可能性，我也没有想到过。
当她告诉我恶灵的存在时，我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了，可在那之下……居然还隐藏着更为黑暗的真相。
“到底哪个是真的……恶灵复仇……还是恶性竞争……哪个故事是真的？”
我忍不住大声问出口，不敢想象，就在我平时生活的地方，居然发生过这么残酷的事。
肥遗定定地看向我，微微翘起的嘴唇在黑暗中轻启：
“你希望哪个是真的？”
我希望……哪个是真的？
“我希望都是假的，你、你是在骗我吧？你一定是在逗我玩，一定是的！”
我真的不想相信这种事会是真的。
因为这意味着，爱情在生死面前、道德在利益面前……或许都一文不值。
“但很可惜，两个故事都是真的，”然而，肥遗无情地否定了我的自我安慰，“扶梯被暗中做手脚导致女孩出事是真，女孩变成恶灵游荡在这里也是真。”
接着，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她忽然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淡淡地笑着：“另外，不要因为这种事就丧失对生活的希望，罗曼·罗兰在《名人传》里写道‘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看清世界的真相，然后热爱它’。有时候人就是得接受光明与黑暗并存的事实，然后在这个事实之下幸福地活着，因为这就是生活嘛。”
是吗……
也对啊，因为不管真相如何黑暗，至少当我感觉到幸福的那一刻……我的幸福同样是真实的。
“老懂哥了呀。”我换了副笑脸，打趣道。
肥遗嘴角抽了抽：“如果你活得和我一样久，你也能说没有人比你更懂生活。”
“你不是说你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沉睡嘛，去掉睡觉的时间，你的年龄可能也就和我差不多大呢。”
“如果去掉睡觉的时间，你可能才十岁。”
“十岁？”
“或者九岁。”
“……为什么？”
“因为九臭十难闻。”
说着，肥遗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快步来到大厅边缘，一张高高的自动扶梯横亘在我眼前。
“喂，还记得我叫你来是干什么的吧？”
“找恶灵？”
“准确来说，是杀死恶灵。”肥遗解释道，“我们恶灵要维持生命，有两种来源：吞噬人类，或者吞噬其他恶灵。你不希望我选择前者吧？”
“可你说杀恶灵……该怎么做？”
“等着就行了。像这种怨念很深的恶灵，一般在出现的时候，会先把受害者拖入它自己的记忆，然后趁对方迷失的时候吸走对方的一部分灵魂。受害者可能因为这件事大病一场，或者进入一段时间的人生低谷……也有极端的因此而死呢。”
“这么危险？！”
我不禁惊叫，然而为时已晚，因为我忽然发现周围的场景不知何时已经改变了：喧闹的脚步声在耳边滴滴答答地想着，漆黑一片的百货大楼也重新拥有了色彩，一道道蹒跚的人影从眼前晃荡而过，仿佛时光倒流了一般。
“喏，一切的源头就在那里。”
肥遗指了指自动扶梯的方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扶梯上一对幸福依偎着的情侣正一步步走下来，他们如胶似漆地贴在一起，男孩在女孩的耳边说着悄悄话，逗得女孩咯咯直笑。
这时，他们脚下的自动扶梯突然“哐当”一声，向下塌了一部分，走在前面的女孩瞬间跌落下去，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表情从一脸甜蜜转瞬间化为无比的惊恐，在她的正下方，徐徐转动的齿轮距离她的双脚仅毫厘之差！
她大声呼救，可是周围的人仅仅只是紧张地注视着，却没有一人赶来救援，似乎大家都在等待其他人的动作。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的男友，然而最后进入她视野中的，是男朋友落荒而逃的背影……
“不要……我不想死！”
嗖，在她掉落进去的那一刹那，一切如烟飘散，热闹的百货大楼再次回归了方才的寂静与漆黑，唯一不同的是，有什么东西正趴在自动扶梯的缝隙里。
“都是你们的错……”
“为什么不来救我……”
啪嗒，一双惨白的手从自动扶梯狭窄的缝隙中伸了出来，紧接着是披散着直直垂到地面的黑长发，一个浑身血衣的女人从自动扶梯的缝隙中一点点钻了出来，她没有双腿，仅仅凭借两只手拖着身体……朝我和肥遗的方向一点点爬过来。
这就是恶灵……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鬼。
“你的错……全都怪你……”
“全部——都是你们的错！！！”
一声尖锐的嘶吼响彻空旷的厅堂，紧接着女鬼就像突然掉进了鬼畜片场一样陡然加速，两手以让人头皮发麻的频率飞速交替着，冲我和肥遗直扑过来！
“卧槽！”
来不及多想，我拉起肥遗转身就往后跑，这时我又看到了几乎让我吐血的一幕——出去的大门……居然消失不见了！
“鬼……鬼——打——墙——？！”
我敢说我这辈子的心理素质都用在了这个地方，眼见出口消失不见，我立刻拉着肥遗在偌大的商场里四处飞奔，尽力和女鬼周旋！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
“都是你的错……”
其实，鬼打墙的套路也好，红衣女鬼的经典造型也好，关于这些我虽然有很多话想吐槽，但果然我最想吐槽的还是——
“你要怪你去怪那个给电梯做手脚的无良商人啊！你怪我干嘛？！我只是被某个神经病硬拉来的无辜路人而已！”
——
下一章【除灵的法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