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那个崇尚四叠半主义者的家伙说过这么一句话:四叠半主义者在准备走出四叠半房间的时候就不再是纯粹的四叠半主义者了。
当然,首先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四叠半主义者,也并不向往循环往复的四叠半房间,恰恰相反,我对外面的广阔世界抱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至于为什么会提到“四叠半主义者”这个话题,那还得从一周前,我和师傅的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起。
可是一想到,一旦只要是和师傅牵扯上关联的事,就会变得复杂无比,就像是乱做一团的毛线,光是理出头绪就很困难,我又懒得说了。毕竟,我在秋波镇可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
我出生于秋波镇名门猫又家。爷爷总说世事无常,却还是给我起了个“常”的名字,想要用平常心来对待,唤做猫又常。结果没多久,身体硬朗到甚至能徒手单挑黑熊的他老人家居然驾鹤西去了,让人不由得怀疑我是不是死神先生派来索命的使者。好在家父家母不是那种信奉鬼神,为了驱邪避祸就肯把儿子献上祭坛的无良家长。不然尚处襁褓中的我极有可能在镇上那群愚蠢的美乐丝教徒的蛊惑下,从河川上扔到河里摔死或是溺死,结束这短暂的悲剧人生。
然而作为活下来的代价,便是从那时起,我就被秋波镇上的居民视作“异类”。因为被视作异类,所以理所当然的从小学到中学毕业,我也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和同桌搭上过一句话这种事情更是绝无可能发生。
也许是性格使然,我没有感到寂寞的,而且很快就习惯了这种离群索居的生活,转而思考为什么人类是群居动物这类不言而喻的问题。
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因为人类是一种害怕寂寞和孤独的生物。
“你把这箱蜜桔送给叶月去吧。”
某一年的春宵节前夜,母亲把纸箱抬到了我的面前同时,还不忘数落我:“真是的,都是十七八岁的男人了,怎么还和未出阁的姑娘一样整天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有时间也该多出去走走认识一下周围的朋友,这样下去那行啊?”
“没有哦,我也是经常出门的。”
我扔掉手里的书,一边狡辩一边打开纸箱,伸手想从里面拿一个蜜桔,就被母亲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
“这是给叶月的!”母亲怒瞪我一眼,“整个暑假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跟着波奇趴在后院里晒太阳,这也能叫出门吗!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波奇是家里养的,也是镇上唯一的一只秋田犬。它的受欢迎程度可比我高出不止一个天际,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也为。给它取这样一个名字的人还真是恶心。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悻悻地摸着被拍得发红的手背,装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现在有必须做的了!”可惜我那狠心的母亲瞧不也瞧他那可怜的宝贝儿子,撂下“要是还不把蜜桔给叶月送去,今天的晚饭你就和波奇一起吃吧”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去了厨房。
不止是要出门,一想到要见到叶月那个家伙就觉得好麻烦!
我在心里无声哀叹的同时,慢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抬起装满蜜桔的纸箱,在玄关换上鞋,拉开门穿过庭院,往隔壁的那栋二层楼,屋龄超过25年的老式木制建筑走去。
这个时间点应该在家的吧?虽然从外面看不到屋里透出半点亮光,但我还是费尽力气的一只手抱着箱子,另一只手敲响了房门。
很快,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门缝的另一端,一只翠绿得犹如宝石般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眼睛,正警觉地通过这条小小的门缝打探着外面的世界以及我这个不速之客。
“啧。”
发现没有异常之后,她先是咋舌,然后用略带不屑又显得不耐烦的口气说:“什么嘛,原来是你小子!”
“是小的我还真是抱歉了啊!”
叶月。全名药师寺叶月,和我同年,脾气古怪性格糟糕,唯一的优点是一个肤白貌美的美少女。值得一提的是,她曾经凭借这个优点获得过秋波镇三年一度的美少女大赏赛的金奖并且入选《“亿万里挑一”少女图鉴》这份殊荣,成功成为不少男人意淫手冲的对象。
但只有我知道,在那具有强烈欺骗性质的美少女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令人足以悔恨生于世间成为的人的灾难。
“别道歉啊!”在我敷衍了事的话音刚落下的瞬间,毫无征兆地,叶月就如疾风闪电般开门挥出了那带有破空声的一拳。而这名为“超究武神霸拳”的一拳的目标正是我的小腹。
当我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这一拳已经实打实地揍在了我那平坦的没有一点肌肉的小腹上。
好在这一次没有直接飞出去。
可是剧烈的疼痛别说抱好箱子了,就连站立都难以做到,只得缓缓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任由橘子从箱子里滚落四散。
“你干什么啊?!”
半分钟后,恢复到勉强能开口程度说话的我,一开口就开始问责叶月。大颗大颗地冷汗还是不停地从我的额头冒出来。
“破绽太多了!”
叶月讲得义正言辞,理直气壮。再配上洁白的月光映照在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倒还真成了一幅“美少女英雄一拳制服夜袭流氓”的美图。不过这样的美景是以我的痛苦为底色来绘制的,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什么“破绽太多了”啊?仅仅是想要揍人而已!从小时候认识她以来,历来都是这样,不管喜怒悲思忧恐惊,表达情绪的方式就只有揍人一种途径。
这个暴力女难道看到我会觉得很开心吗?
不不不,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我这个不讨喜的家伙不讨人厌就已经是万幸了,我怎么还敢奢求能给人带来欢乐这等高尚的事情呢。况且能让这个暴力女感到开心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我要反抗!
我要报复!
我要让她讨厌我!
虽然这些话在我的心底里被反复吟唱了数千遍,但至今为止,没有一次成果。
这一次我决定改变一下战术。
“哼!靠着偷袭才能得手,你能耐只有这点程度吗?”
我把掉在地上的蜜桔捡回纸箱里,交到叶月的手里,说出了我自认为对她最为嘲讽的话。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小腹还是在隐隐作痛。
“哦,真少见啊,猫又你居然会说这种话,几个月不见,胆子大了不少嘛。”果不其然,接过纸箱的叶月把眉头一挑,直截了当地说:“要打一架吗?”
“正有此意!”
我把袖子挽起来,摆出一副老拳师的姿态。
现在回想起来,尽管费尽心思地动用了我那不太灵光的那脑袋瓜子,不过我当时的做法简直和螳臂当车飞蛾扑火没有任何区别。
之所会以提到叶月,一是因为她是我除了父母以外接触得最多的人类,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和我的师傅在某些方面,确确实实有着极为相似之处。
那么为了脸面,接下来我还是继续说一说有关于我的师傅的事情吧。
我之前就说过,一旦跟我的师傅牵扯上关系的事情,不管是什么都变得很复杂。但这不代表我的师傅是一个复杂的人。恰恰相反,我的师傅,她是一个单纯得和白纸一样,没有任何心机和手段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留着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穿着淡蓝色的连衣长裙,背后总是背着一把细长的太刀。这把刀据说能斩断万物。
“阿嚏!”
对于师傅来说,鲜花盛开的季节是她最大的敌人。因为她患有严重的花粉症。
和师傅的第一次相遇,看到的就是她用衣袖狼狈地擦着鼻涕。
“那个,不介意的话,请用吧。”
以农业为主旅游为辅的秋波镇商店街总是热闹非凡。弯折曲长的街道里不知容纳下了多少店铺,想要吸引过往游客,除了分发传单,就是赠送印刷着广告的免费纸巾了。
其实以我的家世,我是万万不可能在这儿穿着玩偶服,做着赠送纸巾,报酬低廉的打工的。奈何学校有个“每个学生每个学期必须要进行一次社会活动”的规定,使我不得不站在这里,低声下气的给人送上纸巾。
看吧,被称为“死神代理人”的异类,穿上可爱的玩偶服,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
“谢谢!”
从我的手里拿过纸巾,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我的师傅的女人,一边拧鼻涕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谢。
我原以为这是一件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直到一位头顶长着黑色恶魔角,身上却穿着笔挺西装,可面相凶恶的怪人从人群里冲出来,停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地说着出狠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和她搭上话,绝对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