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已经十点了吗?”蓝延宇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还沉浸在宿醉的头痛中。他扭头望向旁边,陈楚的床上早已空空如也。“该死,这家伙起这么早,也不知道叫我一下。”他穿衣下床,发现了床头还贴着张便签。
“你在宾馆呆着吧,这边结束了我回去找你。”
“切,我又不是一点战斗能力没有,用得着这么保护我吗?”蓝延宇嘀咕着,不用去面对那种妖兽倒也不错,可他还是有点担心陈楚。只是在外围观望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蓝延宇暗暗想着,还是去了会战的地点。
此时,与“涂山”的战斗已经打响。
“该死,这畜生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竟然提前进攻。”赵诚嘶吼着,在他的身边已躺着几具尸体,那是还没做好准备便被“涂山”瞬杀的修士。
“看样子它并不是失去神智的凶兽,估计也是一方妖王的存在。”陈楚面色有些凝重,赵家的九转伏妖阵还没有布好,“涂山”已经向他们发起了进攻。那令人窒息的妖气每一次掠过都会带走数名修士的生机。
阵法微弱的光亮闪灭于如墨般浓稠的妖气中,先前冲上去的几名修士湮于黑暗,只传来几声惊恐的尖叫。“涂山”金色的瞳孔中流转着宛若实质的威压,俯视着下方渺小的修士,如同手握权柄的君王,生杀夺予全在一念之间。
可陈楚逆着君王高高跃起,逆影已经出鞘,反射着骇人的弧光斩向“涂山”。“叮!”锋利的刀刃斩在“涂山”的身体上竟发出了金石交加的声音,紧接着一股巨力从刀柄处传来,陈楚紧握的逆影险些脱手而出。
“陈楚,掩护我们布阵!”赵诚向前方喊到。此时的他早已汗如雨下,几位修为高深的老前辈已死在了“涂山”爪下,剩下的也在阵法四周苦苦支撑,没几个能正面抗住“涂山”的人了。他一口鲜血喷出,维护阵法已抽干了他大半灵力,“涂山”的几次冲击更是使得他的伤势雪上加霜,若是布不下阵,怕是连命都得交代在这。
逆影在陈楚的手中带起一片寒芒,如水的刀光笼罩着“涂山”,四面八方皆是杀气。可这也只是让妖气的流动停滞了一瞬,声名赫赫的斩妖刀逆影,却在“涂山”的面前连连遇挫。
他跳动着,不断从各个刁钻的角度砍向“涂山”。收刀,出刀,动作一气呵成,好似高明的舞者,动作中却透着森冷的杀机。破空声在他身后响起,逆影甚至带着扭曲的残影,挥舞着几近溢出的灵力。
“涂山”似乎对这样密集的攻击烦不胜烦,收拢远处的妖气,铺天盖地地涌向陈楚。他如浪潮中的一叶小舟,孤身一人斩向惊涛骇浪。
陈楚怒吼着,宛如金刚怒目。握刀的手上青筋暴起。前来阻挠的体修纷纷命丧黄泉,妖联中实力数一数二的老怪物也死在妖力下,只有陈楚一个人还在苦苦支撑。他剧烈地喘息着,沸腾着的热血染红了刀刃,逆影迎着妖气而上。
“陈楚!”蓝延宇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刚刚赶到的他还未来及询问局势,就看到狼狈的陈楚被“涂山”拍飞在地。
这一下肋骨都得被打断几根,陈楚心里想着,又咳出了几口血沫。他转身看向蓝延宇,还好这小子来的迟,他在这阵法外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陈楚强忍着剧痛扯出了一抹微笑,对着蓝延宇挥手,他那勉强的神色在蓝延宇看来无异于临死前的告别。
“不!”蓝延宇发疯似的冲向前去,却被九转伏妖阵的光幕挡住了去路。赵诚浑身浴血,死死地盯着“涂山”,对蓝延宇的捶打视若无睹。蓝延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楚的身上燃起淡金色的火焰,周围的空气都因此而扭曲。“燃烧灵力!”蓝延宇喃喃自语着,他知道,陈楚这是打算拼命了。
陈楚缓缓地站起来,气势猛的攀升了一大截。他背对着蓝延宇,抬起的手仿佛做着最后的告别。突然,他动了,逆影发出嗡鸣,带着尖啸声划向“涂山”。不再是金石碰撞的叮当声,逆影的刀刃仿佛触到了什么鲜活的东西,一层肉眼可见的膜在“涂山”体表破碎。“涂山”怒吼着,如此弱小的人类竟然摧毁了它体表附着的妖力,微微的刺痛感使他更加癫狂地扑向陈楚。
陈楚跃动着,足不点地间已腾转四五个身位。逆影在高强度的灵力碰撞下已有一些损坏,但陈楚却毫不怜惜,不断找寻着机会砍在“涂山”身上。“不够,还不够快。”他低语着,必须要快到突破“涂山”的防御,狠狠地斩下它的头颅!他咆哮着,宛如战神高高跃起,愤怒狰狞从天而降。可这声势浩大的跳劈只斩在了黑色的妖气上,如同石沉大海般没了声息。几朵血花在陈楚身上爆开,这是过度透支灵力的代价。他的手颤抖着,过多的出血已令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竟如走马灯般看到了自己的过往。“呵,这就是新生代的骄傲吗?还真是够狼狈啊。”他自嘲着。曾经的自己力敌五名同阶修士而不败,也因此一战成名。“还远远没有结束啊!”他的眼中又燃起了光芒,苍白的手再度握紧了刀柄。当你还有命去拼,就别在苟活中追悔莫及。他吸气,目光如刀。踏步,刺耳的音爆声被甩在身后,浑身都血水在阻力作用下被拉成一片,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逆影扭曲了的刀刃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如同蹁跹的蝴蝶飞向“涂山”,弥散的妖气被无声地分开,天地间似乎只剩这古朴的刀意,孤身迎向千军万马。
从未有过如此诗意的刀,寂寞地仿佛足以斩断时光!
可“涂山”似乎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挥爪迎向刀光。空间在两者接触的那一瞬间崩碎,细密的裂纹出现在逆影的刀身上,陈楚如狮子般怒吼,逸散的灵力在逆影的断痕中流动,这把濒临破碎的斩妖刀似也发出了不甘的咆哮,可终泯灭于妖力之下。陈楚的身影倒飞而出,他怒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这至强的一刀竟被如此轻易破解。
“咳,这…就是…九尾妖狐‘涂山’吗?果然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存在…啊!”陈楚叹息着,肋骨已插入肺中,那象征着他生命的火焰熄灭,瘫坐着的他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燃烧灵力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只剩下半截刀身的逆影被他置于胸前,如同耗尽了生机一般再无光泽。陈楚缓缓闭上双眼,一生的荣光自记忆中涌现,战死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呢。他想着,意识归于虚无。
“还差一点!”赵诚念叨着,九转伏妖阵的布置已接近尾声。作为阵眼抗住大半灵力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即使侥幸保命恐怕也是个废人了。陈楚最后所争取的那段时间使得他能够对阵法做了小小的改动,让在场的所有修士为它提供灵力,不然凭赵家的人手怕是也压不住“涂山”。
“涂山”狐尾轻扫,强大的灵压使得众人体内灵力的运转都滞涩了几分。它不慌不忙地迈进,周遭的妖气拱卫着它,如同深渊般令人胆寒。
“起阵!”赵诚牵引着几十人的灵力汇向阵法,灵力从四面八方涌入,淡金色的光芒笼罩在赵诚身上,使得他看起来威严如古寺中的活佛。作为阵眼的他掌控着大阵的运转,心念一动间由灵力编织而成的丝线缠绕在“涂山”身上,堪堪压制住了它前进的步伐。
“涂山”咆哮着,这丝线看似不堪一击,可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赵家的九转伏妖阵也算家传绝学,共九种变化,此时所用乃是困阵。
“杀!”赵诚一声令下,大阵中突然多了一抹肃杀之意。虚影凝结的千军万马在阵中疾驰,刺骨的杀意袭向“涂山”,兵马不断地向着“涂山”冲锋,每次掠过都在它身上留下一道血痕。“涂山”疯狂地催动妖力,对杀阵的攻击不闻不问,试图积蓄力量一击破阵。
“守!”大阵再度变化,几近凝实的高强矗立在赵诚等人周围,杀意逐渐消散,一股厚重感充盈在空气中。“涂山”的全力一击撞在墙壁上,没有浩大的声势,两者只是无声地消融。几名修为较低的修士在这僵持中直接被抽空了灵力,变成了一具具干尸。眼看墙壁变得虚幻,暴躁的妖力甚至流向了阵外。突然,又是一股磅礴的灵力注入,生生地挡住了“涂山”。
“是增援的人手到了吗?”赵诚看着陆续赶来的人马,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足够压制住它了吧?”墙壁散去,沉重的压力施加在“涂山”身上,九转伏妖阵吸纳着灵力,空气被剧烈地扭曲。合数百修士之力,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涂山”颓然地伏在阵中,四周的地面在巨大的压力作用下陷入数尺之深,奔涌的灵力在地面上活生生地按出了一个深坑。几近虚幻的身影浮现在“涂山”身后,只能隐约看出轮廓。梦幻般缥缈的身影响起:“我们身上烙印着神赐的罪,却也降下神赐的罚。被禁锢,却不遭抛弃;被杀死,却不堕轮回。我们犯下罪业,但无上的权力终予我们永生。”“涂山”在吟咏声中站起,无光的瞳孔中再度咏起摄人的寒芒,狂风扶摇直上,虚影张臂拥抱“涂山”,“我们手握力的巅峰!”张狂的笑声响起,随着虚影的动作,一股磅礴的力量注入“涂山”身体,天地间充斥着蛮荒般的混沌,每一个音节都如太古的洪钟被敲响,裹挟着跨越千年的古朴和哀伤。
阵法在虚影之下如蝼蚁般渺小,百来人的灵力不过沧海一粟。“审判,也显明在我们身上!”每一个字从虚影口中吐出,都如一柄重锤敲击在识海,不少修士在这宣言中忽忽如狂,紊乱的灵力破体而出。蓝延宇胸前的玉佩发出柔和的光芒,下一秒,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这,竟然是一片亚空间!”蓝延宇惊叫出声,陈楚留下的玉佩居然是相当于短暂无敌的保命神器!
此时,九转伏妖阵中的众人突然感觉到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掠过心头,“涂山”身边出现了一片黑暗,那黑暗是如此深邃,连同它身后的虚影一并吞入。那团黑暗飞速扩散,带着寂灭的肃杀,陷入其中的一切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血迹。那仿佛就是死神的化身,带着死亡的意志席卷而来,挥舞手中的巨镰,斩下无数生命。“啊!啊!”外围几个幸免的修士惊恐地叫了起来,那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如此栩栩如生的死亡。
至此,“涂山”一战落下帷幕,人类以一百多名高阶修士阵亡的代价逼退了“涂山”。赵家继任家主赵诚战死,赵家名落四大家族之末。妖联会长及大部分核心成员战死,政府无奈接受了周家的帮助,将会长之位让出。而那一天也被作为无数修士的噩梦而被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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