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这个词有两层意思。一指土地剧烈摇动,二则是指内心受到强烈的冲击或感动。精神产生剧烈起伏和波动。
此时就可以加上一个解释程度的词汇。「相当震撼」来形容目前梅林的心情。
超级可爱的妹纸。
不对,不该这么笼统地解释现在所发生的情况。如果只是超级可爱的妹纸这种程度的话,还不至于让心如老僧的梅林产生如此巨大的动摇。
那么,「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超级可爱的妹纸了」这种事呢?
超级可怕。
梅林傻乎乎地捏了捏胸前多出来的两坨软肉,用涣散的眼神看了看面前的铜镜。
(这个貌似是……游戏里用来拍照截图的铜镜啊。中世纪的物品,但不对啊……我刚刚明明在和别人战斗……)
铜镜失去了游戏里的作用。虽然有些模糊,可还是足以看清大致样貌……啊?
「啊……?这是谁啊?」
镜子里存在着一个美貌程度堪比电影明星的绝色少女。
似乎是15、6岁的年纪,银色的秀发像白昼的纱幔,容貌因为太美,让人难以忘怀。
等她认真在脑海里思索什么时候见过这容貌的人,她差点就把自己吓得跳起来。自己现在的样貌,不正好是刚刚还与自己战斗的玩家,「芙蕾雅」的样貌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冷静……哈哈哈,这不可能的吧,我要冷静下来……」
不仅如此,触碰到周围事物的感觉很明显就是在现实生活中的五感。这一点有常识的人都会很清楚,不可能会搞混。
我变成了芙蕾雅?等等等等……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更不对劲的是,无论她怎么呼叫系统选单都无法呼出。
「我是梅林啊…这副身体……还说是角色模型吗……这身体是闹哪样?!」
最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她连道具栏都无法唤出。
『芙蕾雅!你醒了』
紧接着,最令人无法置信的一幕出现在梅林眼前。
「你到底是谁?!快说!为什么占据我的身体!还有为什么这里无法唤出系统选单,道具栏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啊——我知道了啦。不要着急一件一件事情来说!芙蕾雅!不要掐住我的脖子啦!」
这突如其来的闹剧让梅林彻底蒙了。
怎么会有个和她原来的身体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脑子也彻底混乱了。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这人为什么和他原来「梅林」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
「梅林。你哥哥。」
「你胡说!我哪有什么哥哥!」
鸟儿啼鸣般的声音居然会出自自己的喉咙。她愣住了,然后把头枕回地板上。
「杀掉我还不满意是么?我就躺在这里,战斗已经结束了。让我登出游戏吧。」
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疲惫。
我不想再战斗了。还不够么?我失去的还不够么?
真的一定要这样侮辱她才开心对吗?
想到这里,她讽刺地笑了出来。
她笑了很久,但是对面的这个梅林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骂我?换成其他人早就怼我了。」
可是这个梅林呆呆傻傻的,让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开始意识到似乎是自己搞错了什么。
她一开始以为是那些盟军在杀死他以后安排了一个人来使用她的账号,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羞辱她,但她似乎是想错了。
「你到底是谁?」
「梅林。你的哥哥。」
这个长着她本来账号样子的老实人直直盯着她,不慌不忙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对话。这让她感到非常困惑。
「我知道醒来之后可能会有一点点头晕。你能克服吗?芙蕾雅?」
******
我叫梅林·奥兰多。
今年19岁,身高一米八五,有一个妹妹。
距离我们离开人类的国度,踏上深入无人之境的旅途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我的妹妹叫芙蕾雅·奥兰多。我们兄妹经历一路上的磨难和战斗,终于抵达了我们的目的地。
进入黑塔的时候,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认识这个地方的管理者,而正是他邀请我穿过险峻的雪山,穿越布满死亡的不详沼泽,不远万里来到恶魔们的国度。
我并不感到后悔。
要诉说我们的故事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因为实在太复杂,又太繁琐了。但我唯一的妹妹在黑塔的第一关里伤到了后脑勺,执意要我耐心地复述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也只能耐心地把所有她想要确认的事情都告诉她。
我和芙蕾雅是命运的小丑。
我们出生在瓦尔哈拉帝国的首都,是一个商人的孩子。
我们的父亲叫做路西菲尔·奥兰多。
商人在帝都是卑微的职业,这很讽刺。正因为有商人的存在,帝都的经济才会蒸蒸日上。
不。比起商人们,帝都更需要的是商业的共同体——商行。而商行想要兴盛却又少不了为商行服务的商人们。这真的是一件天大的讽刺。
我们的父亲是非常善良的人。他经常会偷偷送给没钱的小孩几块软糖,梅林也看见过他把赚来的钱分出一部分给失去工作的商行朋友,尽管那个人再也没有还他钱。
父亲为他在商行里低微的地位感到苦恼。如果他不能想方设法拉帮结派,成为那些商人圈子中的一员,家里就没有办法维持给妹妹上学的钱了。母亲在过世的时候就求父亲把我们送进大学,父亲也对我们寄予厚望,希望我和芙蕾雅可以考入帝国大学为国效劳,这样一来他也就不用担心我和芙蕾雅的生活了。
可是给了父亲一切希望的商行,也残忍无情地粉碎了父亲的一切希望。
父亲为了提升自己在商人圈子中的地位,从一位神秘的买家手里定期购买魔法介质,并在夜里点着小小的油灯偷学一些见不得人的魔法。当然,这些魔法都绝非危害他人的黑巫术,而只是一些能够在重要场合提升气质,却因为会扭曲周围人的认知而遭到封禁的魔法。
父亲靠着这些魔法在重要场合拉拢了人心,他也慢慢地融入进了商行竞争激烈的小圈子里。
这就是悲剧的开端。
某一天,父亲使用魔法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传入了宫廷魔法师的耳中。身为与商行存在交易关系的大客户,那位宫廷魔法师没办法放任这么有趣的事情从自己耳边溜走。
「是表演节目用的小魔法?」「不是。」「那就是把钱变多的复制魔法?」「也不是。听说那位路西菲尔先生掌握控制人心的魔法?」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宫廷魔法师在现场拆穿了父亲的魔法,并直接在公开场合使用了杀伤性魔法击穿了父亲的一条手臂。
「我想我们商行应该有提醒过你要慎用魔法吧?路西菲尔先生?」
曾经他视为臂膀的人纷纷化为毒蛇向他扑咬过来。没有一个人记得路西菲尔只是一个得意忘形的,为了孩子们的,平凡的父亲。他在他们眼里变成了无恶不赦的逃犯,明明路西菲尔在使用禁术是商行内半公开的秘密,可知情的人对宫廷魔法师的说辞毫不否认。
「啊哈,我认为戏弄他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我可以毫不犹豫栽赃他用这魔法犯过罪。想一想今年元老院选举中为什么投票发生异常,我可以说这是路西菲尔干的好事,他利用他的魔法蒙骗了众人。这足以直接判定死刑。」
父亲的逃亡,我和芙蕾雅的逃亡成了街头巷尾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果说父亲做错事了,那么确实他做错了。
父亲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善良。他曾在非公开场合发现过这名魔术师正与情妇热烈亲吻的场面,而瓦尔哈拉帝国是不允许宫廷官员与平民私通的。更不要说养情妇了。
现在明白为什么那名魔法师要置父亲于死地了吧?
而父亲做的第二件错误的事情就是相信了身边所谓的「朋友」。
一共有五个人与父亲共同使用这个魔法,来为他们的「派系」加分。那么,父亲出事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呢?
很简单就能想出来了。他们在忙着澄清他们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我们才不是朋友!」他们脸上都写着这样的话。值得一提的是,向宫廷魔法师「无意中」提起父亲使用禁术的人正存在于这五人之中。他害怕日渐成长的父亲越来越壮大,想在父亲吞并他们之前解决掉他。
现在还觉得错误在父亲一个人么?
父亲急匆匆带着我和芙蕾雅向北行走了两天路程,在这两天里他把芙蕾雅的头发染成了银白色,把我的发型剪成了更加不显眼的样子,然后——
父亲在我们离开旅馆前连夜回到了帝都,在商行门口自首了。
听说他是被活活烧死的。
宫廷的行刑队伍把他绑在巨大的十字架上,说希望天堂的光辉可以净化他污浊的灵魂,然后宫廷魔法师用最大威力的火系魔法把他烧成了焦炭。我和芙蕾雅就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芙蕾雅从这天开始就性格大变了。
她每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找店家要了备用钥匙,可每次进去都见到她痛苦的躺在床上,被单被她抓紧直到扯烂。我陪着这样的芙蕾雅度过了难熬的一周。
我们身上的盘缠渐渐吃紧了,不够维持我们两人的饭钱,也不够继续交付老板封口费。芙蕾雅变得对周围一切事情都不再上心,只有当我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的时候,她还会和以前一样傻乎乎地笑出来。这无邪的笑容让我感到心碎和贯穿心脏的疼痛。
就在我们盘缠几乎要用完,不得不继续上路的时候,一个神秘的人出现在旅馆里。
*****
「等一等等一等等一等」
芙蕾雅坐直后凑近梅林。她可以从他的眼里看出一点慌张和躲闪。
「为什么不继续说了?那神秘人是谁?我们后来又怎么到这里来的?」
「啊?我以为你能想起来了……」
听到梅林有点哭腔的声音,芙蕾雅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很快反应过来,因为自己下意识男性化的举动而老脸一红:「你说的我都会听的,不要紧。请继续说。」
「那是我正打算出发的那天中午……」
*****
皮耶尔酒馆很小,只有四五个人在打理。当时梅林正坐在角落里为了几个铜币和酒馆老板压低声音吵的不可开交。
「客官你说过每天要付我10枚铜币我才帮你保守秘密!要不是看在你还带着个可怜小女孩的份上我才不会理会你,一早就到镇上法院告发你去了!」
「这和我们说的不一样!我告诉过你一天十个铜板但我们今天就要走了!」
「那么,就快付今天的份,趁着你们还没走!」
「你在威胁我么?」
「这不明摆着威胁你嘛?今天就是今天的份,你们还没走,想我今天一天保守住秘密就必须先付钱!」
就在两个人争得面红脖子粗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一旁插话说道:
「这里有一百个铜币。不用找,我替他付了。」
*****
「他就是那个付给我们直到这个地方的盘缠的人?」
「没错。」
梅林抬头看看天花板。这个地方还有几所毫无特色的黑色建筑物,并且全都不是芙蕾雅能看得懂的样式。眼看着自己曾经捏的角色在自己眼前东张西望实在让芙蕾雅有种幻灭感。
「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告诉我,之所以要帮助我们两个,」梅林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因为他有礼物想送给我们。」
「什么礼物?」
「要登到顶上才能知道。」梅林指了指头顶上又高又远的黑色穹顶,「总之,我先把各种你忘掉了的事情告诉你。」
芙蕾雅看他想把自己抱起来,急忙慌张地推开他的手。
「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芙蕾雅。」
她看着自己的大腿,顿了一顿后还是问了出来:
「我以前是个什么性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