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暗

作者:向阳花田 更新时间:2020/5/27 7:07:48 字数:5268

看着船上的人开始忙活着启航,秋予恒就知道刚才应该是有人看到自己了。但是为什么一看到自己就要这么急着离开呢?这就耐人寻味了。

在观察中通过『解析之眼』,秋予恒看到了船上的人的战斗力,很弱,比地下堡垒里那些尸体还要弱。船上的人绝大部分只有二十级以下,只有个别人的等级有三十多级,而那些人正是指挥着船体事务的人。

秋予恒记得,游戏中设定的普通人等级只有个位数,最高不过10级,要突破10级,就需要专业的训练或者足够的职业经历,也就是士兵一类的人。虽说有生活类职业,但这类职业基本上都是副职业,等级上限不超过15,也就是顶级大厨也不过是15级的厨师。

随后,秋予恒又观察起地形,不过没有学过相应知识的她无法看出这里是岛屿还是大陆边缘,如果是大陆边缘倒还好,如果是岛屿的话,那现在自己魔力匮乏且难以得到补充的情况下,就不能就这么放那艘船离开。

帆船开始移动了。秋予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的方向,顾虑到敌人可能会逆返追踪,放弃了在这里留下魔法坐标的打算,转身使用『阴影化』,借着船上油灯照射不到的阴影快速移动到了船上。

『阴影化』是『伊丽莎白』专属的三阶魔法,游戏中经常用来规避敌人的伤害,打断的方法不少,毕竟只是一个三阶魔法。但是这个魔法和『透明化』、『静默化』那些只有单方面潜行效果的魔法不同,『阴影化』拥有全方面潜行的特性,所以随着施法者的等级提升,潜行效果也会全方位提升。再加上黑暗魔戒的加持,阴影化的潜行效果几乎等同十阶魔法。

这里非常适合用这个魔法,只不过切身体会阴影化的感觉很奇怪,就像自己原本的身体消失了,思维控制着一团可以自由伸缩移动的影子。而且秋予恒还发现,一些低阶魔法原本的冷却时间放到现实中之后并不存在,虽然连续施法之间的间隔还在,但是游戏系统设定的冷却时间却消失了。

(嗯……等恢复之后要确认一下高阶魔法的冷却时间还在不在)

无法通过感觉得知的信息只能自己找机会实验了——这么想着的秋予恒从阴影中移动到了甲板上,光照度完全无法与电力灯泡比拟的油灯在船上制造了不少阴影的地方。

秋予恒躲在阴影中没有解除阴影化就没有人会发现她,看来眼前的这些人对魔力的感知也很弱,确定了这些人之中不存在法师。随后,她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做。

主要有两个选择,现身还是不现身,现身就需要用谈判的方式控制这艘船,不现身就要这样潜伏到船靠近陆地为止。

“保持航速,今晚值守的人多加一倍!”

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男人吩咐道。

不少年轻人的脸上有疑惑和担忧的表情,但都被领头人的凝重影响着不好开口。

而秋予恒又不放心地以阴影状态把船体上下都仔细侦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这艘船不是商船,看船员的打扮也不是海盗或者海军,那就只剩下冒险队这种可能性了。

(确实,如果是冒险队的话,有些事就能说得通了。不过目前情报太少,需要找几个人……)

——————

随着帆船远离那座岛屿,而且也没有看到那位法师有发动拦截船的法术,巴特终于松了口气。

“开饭了!现在吃饭!”

随着巴特的话,做好的肉汤冒着热气端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白面包,这是杰里在船上准备的食物,本来在海上是很难吃到这些的。

年轻人们分得自己的那份之后,开始询问:“巴特大叔,杰里队长他们……”

巴特拿起碗,大闷了一口,然后说:“你们知道法师吧?”

“知道。”一个年轻人点点头,“我家长就有魔法协会的分会。”

巴特点点头,直接说道:“我看到了有一位法师在那座岛上,身上没有魔法协会的标识,是野法师,你们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年轻人们闻言,都不再说话了。脸上神情各不相同,不过都没有太害怕。巴特明白,对于没有亲眼见过法师威能的人来说,要理解法师的可怕非常困难。对于就这么失去了杰里他们,这些年轻人可能没办法就这样坦率接受。

而在年轻人们的印象中,法师是穿着长袍的老者,性情古怪不近人间烟火,总是埋头在自己的魔法研究之中,掌握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

巴特接着以教育后辈的口吻说道:“魔法协会对会内的法师有所约束,让他们不敢肆意妄为,但是野法师不一样,他们大多是活在上个世纪的人,对现在我们默认的规矩不屑一顾。”

“野法师就是那些传说中的邪恶法师吗?”一个人问。

“不一定。但就以刚才的事为例子,那是一座孤岛,杰里他们出发了,但是没有回来,此时一位野法师从岛上出来,你能想到哪种可能性?”

巴特这番梳理的话出来之后,不少人的神情都缓和理解了一些,虽然年轻,但并不是蠢货。

巴特继续说:“小子们,如果你们今后继续冒险,迟早会见识到法师的危险的——如果你们能活下来的话。”

说完,巴特拿起碗又吃了一大口。

“好香的味道啊。”

女性柔和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这艘船上,让巴特全身瞬间紧绷起来。

这个男人立刻跳到一边,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但是手上突然传来像是被几十根针狠狠扎了一样的剧痛,让他没能拿稳自己的武器,弯刀掉在了木板上,而自己的整只手上浮现了红色斑点。

此时,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到了说话的人——是一名全身被长袍笼罩的女性,露出的白皙手指握着一根墨绿色的晶石法杖——是一位法师!

“冷静~冷静。”女性法师带着笑意说道,“我并没有加害诸位的打算,所以请不要对我露出恶意,否则我会下意识地抹掉你。”

她的脸在长袍下,没人能看清。但她的声音如少女般年轻。

此时,巴特发现自己手上的红色斑点开始消退,痛觉也逐渐消失。

年轻人们各有惊恐、有茫然、有兴奋地注视着这位法师,其他人则凝重地留意着法师的一举一动。

巴特也快速思考着。

(潜行术么……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在岛上看到的好像就是她,既然她会潜行术,那之前……让我故意看到她是有什么用意么?)

与此同时,法师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伊丽莎白』,是一名隐居孤岛潜心做着研究的法师,现在想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想搭一下顺风船。”

她说着,手指间翻出了一枚金币:“不知道这个够不够当船费。”

然而,在场的人没人敢接她的话,仿佛说错话就会死一样。船上除了海浪和风帆的声音,一片寂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伊丽莎白法师始终没有动作,最终,一个见到真正的法师有些兴奋的年轻人用紧张而蹩脚的语气说道:“尊敬的,伊丽莎白……大人。要来点,肉汤吗?”

船员的目光瞬间汇聚到这个年轻人那里。

伊丽莎白法师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问道:“你是?”

“我叫林恩,只是林恩。”年轻人笑道。

“嗯,谢谢。”

伊丽莎白法师走过去,一伙人立刻慌忙让开道。伊丽莎白法师端过林恩刚盛的肉汤,并将那枚金币交给林恩。随后喝了一口肉汤,完全不怕里面有没有毒。

林恩收下金币之后没有收进包里,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主事的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打破僵局,既然这位法师愿意交流,那至少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吧。

此时,巴特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至少在伊丽莎白表现出敌意之前,自己动手可能是自找麻烦。

于是,巴特以谦卑的语气说道:“伊丽莎白大人,请问你,您见过一支冒险家小队吗?就在刚才那座岛上。”

“嗯,见过,死了。”伊丽莎白坦率回答,语气中透露着一点悲哀,但是巴特听得出其语气之下的毫不在乎。

杰里的死讯让新人们立刻对这名法师充满警惕,害怕她下一秒就会冷不丁地杀死自己。

但是巴特等银牌冒险家并没有什么表示,虽然他们和杰里有些交情,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互相认识有过合作这点程度的交情罢了,对于他的死没有多少感触,毕竟冒险家死于冒险才是正常的。比起那些小事,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位法师,巴特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我现在没有杀你们只是没那个心情而已。

为了让她明白这边对她也没有敌意,巴特走过去,从林恩那里收起了金币,说:“刚才是我冲动了,伊丽莎白大人。我是巴特,姑且是这里的主事人,我们很乐意做交易,您还需要什么?”

伊丽莎白抬起头看了巴特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他是不是主事的,随后说:“你们会捕鱼吗?”

“这个……少量的话可以,毕竟我们是冒险家。”巴特点点头。

在捕鱼这一块,冒险家并不擅长,但是野外生存训练让他们懂得怎么抓鱼,只是效率实在不高。

“嗯,少量即可。”伊丽莎白没有表情地点点头,接着问,“下一站是哪儿?”

“是蔚蓝港——艾兰王国的蔚蓝港。”

本来冒险将继续下去,但是巴特为了尽早脱离,取消了原定的冒险计划打算直接去最近的港口。随后又想到伊丽莎白是隐居法师,所以补充了一点信息。

“艾兰王国?”

伊丽莎白一脸诧异地皱了皱眉头。

巴特瞬间感觉眼皮直跳,连忙说:“是百年前建立的王国,后来原本的鲁库洛斯帝国被艾兰王国打败,也就是70年前,帝国被艾兰王国击溃,所以蔚蓝港其实是以前的鲁库洛斯帝国的领土。”

伊丽莎白想了想,叹息一样的自言自语道:“鲁库洛斯帝国覆灭了啊……”

巴特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眼皮跳的更厉害了。因为他知道了眼前的法师很大可能是百年前的老怪物——如果她非常苍老,那巴特还会平静些,但是从声音和体态来看,对方依旧保持着年轻,这就很离谱了。

尽管知道高等法师的寿命会比普通人长很多,但是高等法师哪个不是壮年之后啊?当然,巴特明白自己并非法师,对魔法协会也了解有限,只能从以往的经验进行推测,或许那些顶端的法师们有重返青春的法术,但那样的话也说明,眼前的伊丽莎白很可能是与魔法协会顶端法师同等的存在。

在巴特开始额头冒汗的时候,伊丽莎白一脸淡定地喝完了肉汤,然后起身说道:“有空余的房间吗?钱不是问题。”

“有,有有有。”巴特连忙回答。

“嗯。还有,看来我隐居的时间有些超出我的预料,我需要一个有学识有见识的人,我要打听点事儿。这些我都可以额外付钱。”

“好的,我会安排。”巴特点头道,不知不觉,他已经弯下了腰,有些低声下气。

“嗯,就这样吧。记得明天捕鱼,我要活的,直接拿到我房间就行。现在带路吧。”

伊丽莎白说完,挪动了脚步。巴特连忙走到她前面为其带路,走下了甲板。

直到伊丽莎白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甲板上才传来了如释重负般的叹气声。

——————

进入那个叫巴特的男人安排的房间后,秋予恒发现并没有预想中的潮湿,看来知识量匮乏的自己总是想的不切实际的情况。

随后,秋予恒谢绝了更加丰盛的晚餐,巴特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那种做好了的食物对秋予恒的恢复几乎没有帮助——看来只有直接以生命力进食才能帮助恢复啊——而且那些食物说实话味道也不咋样。

虽说秋予恒不挑食,但是当吃饭没有必要的时候,就会在这方面变得懒惰。

在这个只有床的小房间中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之后,秋予恒坐了下来。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解析之眼』现在的作用很大,任何物质信息都会被它抓住,虽然这无法读心,但是也确实让认识世界变得简单了很多,尤其是在辩明敌我战斗力差距的时候。

少女看着这双有些陌生的、十分白皙漂亮的手,低声感慨道:“从今天起……你就不是秋予恒了,你是伊丽莎白……”

那些魔法仿佛是自己亲自一点一点积累的一样,一切信息都烂熟于心,怎么释放,怎么调整,怎么破除……这些刻在潜意识里的东西让这位少女越发疏远属于秋予恒的记忆。

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甚至是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所以并没有任何不安。唯有与过去的朋友失去联系这一点,让她有点感伤——这倒是出乎她的预料,本来还以为自己不会为这种事而有所感觉。

至于那个被外人称之为家的地方,她是打从心底里没有一丝留恋,要说那个地方在她心里有留下什么的话,也就只有抛弃带来的一点悔意而已。

终于整理好思绪之后,伊丽莎白笑了笑。她已经决定好新生活的目标了,先定个小目标,把自己被偷的东西全部找回来。

为此她首先要了解这个百年后的世界。可以确认的是语言文字能够理解,和游戏中一样,这个世界的人使用的是策划组用英语和汉语组合编写的二次语言,是通用的、不会牵引任何力量的语言。秋予恒也不再只是熟知这个语言,而是非常理解这个语言——就像是自己的母语一样。

而之前她还在潜伏与现身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但是听到巴特他们的谈论后,就决定现身做一定威慑了。情报越早获得越好,至于自己会不会暴露,倒不需要担心,届时隐居法师重出江湖的事会吸引一些视线,而自己只要抛弃法师这个形象就可以了。

在这个人口登记漏洞百出的世界,没人会在意流浪者。况且在隐匿自己这方面,伊丽莎白有足够的自信——这是她的擅长领域之一。

在策划组设计『伊丽莎白』时,以世界BOSS为初衷设计出来的是一个擅长召唤黑暗造物、保护自身以及对敌多重削弱的存在,而手指上这枚黑暗魔戒便是预计的击杀掉落物——在《时空投影》中,任何传奇级道具都是整个游戏只有一件,换到这里,应该就是世界独一的。

而黑暗魔戒的效果描述是:黑暗属性魔法强化100%。不仅伤害,还能强化DEBUFF和召唤物,因此即便『伊丽莎白』非常不擅长正面作战,也是十分棘手的世界级BOSS——不过最终并未在游戏里实装,因为有个玩家的操作影响了原定剧情的进行,为了贯彻“让玩家真正融入世界”这个初衷,策划组没有进行剧情线修正,而是就顺着合理的发展进行了下去,最终导致『伊丽莎白』还没有实装就失去了登场的资格。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连秋予恒都忘了当时具体的经过。

而在数位世界级BOSS之中,『伊丽莎白』的称号是『黑暗』,是等同于『恶魔』们的母亲的存在,而『恶魔』们的父亲,则是人类群体中浓厚的恶意。『伊丽莎白』最强力的召唤术,就是以庞大恶意为材料进行的『恶魔召唤』,不过那属于十阶魔法,伊丽莎白现在的魔力量根本无法施展。

想到这里,伊丽莎白就叹了口气,又忧虑了起来,连带着开始有平稳迹象的头痛又剧烈了几分,忍住了把船上的人吃光的冲动,毕竟还需要他们驾驶船只。就算伊丽莎白能用低等召唤物代替船员,可是不知道航路的话就会非常麻烦且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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