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不了，现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死透了，但灵魂还没散尽的尸体而已，能做的，只有最后聊会儿天了。”
兮颜笑道。
“不……对，国王陛下的那个神秘的水晶球，那股力量能让勇者他们起死回生，你的身体虽然不完整，但应该能复活，我去找国王陛下！”
莱茵说着，起身准备离开，但是兮颜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向后一拉，莱茵整个人向后仰倒过去，压在了兮颜身上。
“你又干什么？现在只有国王陛下能救你！”
莱茵起身生气道。
“救我干什么，让我继续我那可悲的人生么？”
“你又在幼稚些什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活着也是什么都没有。”兮颜平静地笑着，“不信你就想想，我有什么？反正是起死回生，等我死了再说也一样。”
莱茵看着兮颜攥着自己的衣服，完全没有放开的打算，于是对杰弗瑞大喊道：“去找国王陛下！他能救兮颜！”
杰弗瑞怒视莱茵一眼，最后还是快速跑去城堡的方向。
莱茵回过头：“可以放开我了吗？”
兮颜默默地松开了手。
“你又在发什么病？自我陶醉？不想活了？”
莱茵毫不客气地说。
“莱茵，你从未认真思考过我的事情。你觉得我有什么？一身武艺？呵，别忘了，三十年前我是个文人，是个书本的学生，而不是刀剑的徒子……我所有的力量，都是为了取那畜牲的狗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这种话么？到底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义？”
“啊……这么看来，确实没有意义。”兮颜叹了口气，“真是不甘心啊……”
“既然不甘心，那为什么不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把那些不甘心的事情做好啊。”
“呵呵，莱茵，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嗯？啊……我怎么知道，你三十年前就……”
“我的梦想是，过上只有我、你和思琦的生活。还记得，以前只有我们三人的时候，我们在做什么吗？讨论书本上的东西，并制作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一起聊天，进步，制作更好的……那对我而言是最幸福的时候……没有后来的那些畜牲参与，也没有仇恨和争吵……”
“人不能被束缚在过去。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向前看呢？”
或许是谈及往事的原因，莱茵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你总是说我过不去那个坎，但其实，你们都没有想过……我到底，在为什么而生气……”
“……为了什么？”
“为了你。”兮颜偏头看向莱茵，“取那畜牲的头也好，对所有仇敌复仇的执念也好，对你本人的愤怒也好……都是因为你，莱茵。”
“事到如今想把一切推给我么？你又在逃避现实了！”
“我说了，莱茵……我早就说过。畜牲对我的侮辱，我不是很在乎。狗畜牲的狂吠而已。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生气么？你想过，为什么我会这么憎恨那条狗么？”
“……”
“对，你没想过，你只觉得我在闹别扭，在钻牛角尖，在吹毛求疵，在斤斤计较……莱茵。如果你不是为了那条狗东西将我驱逐，如果你不在别人侮辱我的时候袖手旁观，一切都会不一样……既然你从没把我当作朋友，那从一开始就明说不就好了。”
“……”
“你很擅长保持沉默。唯有为那狗东西说话的时候能言善道。那个时候，我离开前向你问过，但是你自始自终保持沉默。只是，只有当我说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的时候，你才会否定我。”
“……”
“莱茵，这是我第几次问你了……为什么，那条畜牲向你撒娇的时候，不保持沉默。只要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做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而那之后，那群狗东西侮辱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保持沉默？我所拥有的，只有对这两件事的仇恨，其余的都是……附带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第一件事，我知道自己处理得不对，事后也对你做过补偿不是吗？第二次的时候，我……”
“你没有道歉……”
“诶？”
“莱茵。你从未向我道过谦，你只会讲道理，从不会道歉。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自知犯错之人必须道歉，我之所以无法原谅那条畜牲，就是因为它从未觉得自己错过，和你一样，它从未道过谦。”
“你在说什么……”
“我为了你，原谅了我本无法原谅的东西。但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你比我清楚，你为什么保持沉默，是害怕自己又做错什么么？你，连公正为何都看不清。”
“别这么自我感觉良好。”莱茵冷冷地说，“他犯过错，我也犯过错，你就没有犯过错么？”
“我犯过，而我为我每一次犯错郑重地道歉过，没有一次疏漏。而你们恰巧相反，从不道歉。”
“一句对不起，这么重要么？你想要的话，多少次我都可以说。”
“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仍不觉得自己有错。”兮颜看着莱茵，轻笑道：“你仍然觉得，我是在逼着你说我想听的话。”
“别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如果你是我，你能做得比我好吗？！当年的事情，换成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我会公正地处理。”兮颜平静道，“谁对谁错，一目了然。而你只是觉得，那是一个很小的错误，会在之后被淡忘，你觉得，你那时候天真可笑的想法，对了么？”
“这难道不是你在钻牛角尖么？！原谅别人，很难吗？那难道是什么血海深仇么？你一直说我是你的朋友，但是说到底，你根本没这么想过吧！为了那微不足道的年少时候的错误，你这三十年都浪费了！”
莱茵对兮颜吼道。
“如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又何必为了你拼命？又怎么可能为了你去原谅那条畜牲……莱茵……我做了让步，是你在一直向我索取，却可笑地说我们是朋友。”
“你真是不可理喻！”
莱茵有些抓狂，想要给兮颜狠狠地来一发震荡攻击，但是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又于心不忍，在原地发狂地大叫：“那些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啊！你就是这样在意那些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你很高兴么？一直纠结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觉得很舒服么？这有什么意义？！”
而兮颜却完全相反，一脸平静，甚至有把多年沉积在心底的话说出去的畅快：“莱茵。只要你还觉得当年的事不值一提，你就永远没办法理解我……真是不幸啊，无论是我，还是你……现在，有一件事我必须对你道歉。”
“嗯？！”
“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这就是我这个人……名叫兮颜•桑的，流浪人的人生……我的梦想，早就知道不可能实现的。”
兮颜平静地看着天空，微笑的脸庞上，划过两滴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