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狂妄者

作者:向阳花田 更新时间:2020/6/11 8:02:44 字数:3220

人类生活在压迫之中——不知何时,琼纳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他成为了王。

身处人类之中地位最高的地方,琼纳斯深刻地认识到人类对其他种族的迫害无能为力。精灵、魔兽、龙种、水族……除去那些无可抱怨的天灾,还有很多威胁着人类而人类无法排除的危险。

巨龙过境之处往往伴随着大量的死亡……人类能怎么办?什么也办不到。无论如何努力挣扎,生死都不能由自己决定,人类的现状如此艰难……

必须改变这个状况——琼纳斯如此决意。

而经过无数的预想,琼纳斯最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人类自身必须做出改变,同时向前迈进,去尝试可能性,这是改善无比残酷的状况的唯一方法。

而一得出这个结论,琼纳斯便没再动摇过。

……

王国决定会议——琼纳斯如此命名这个会议。

国王,三位大公爵,以及莱茵,艾兰王国的未来现在就掌握在这五人手中。

“陛下,在开始之前,我有个问题。”

莱茵说道。

“是什么?”

“虽然我此前参与过贵族之间的会议,但是像这样重要的会议,为什么要叫上我?”

“莱茵,你太谦虚了。”琼纳斯淡淡地笑道,“你看诸位大人,有对你的出席不满吗?”

莱茵看了看三位公爵,他们对莱茵没有任何排斥,似乎都认为莱茵在场是理所当然。于是不再多言,会议开始了。

“在不久的未来,我们国家恐怕会被林雅王国和吉尔斯王国瓜分吧,或通过威慑谈判,或直接武力夺取,无论如何,现在的艾兰王国已经没有力量阻止国家解体了。所以,会议的论点并非如何维持王国的运转,而是如何将我们的意志传递下去。”

琼纳斯国王开门见山,整个会议都围绕着他的话展开讨论。

在场的五人,包括莱茵在内都是希望改善人类被压迫的生活现状之人。认为人类至少要有充足的实力抵御外种族的骚扰,并且逐步排除巨龙对人类的危害。

琼纳斯认为,不需要执着于艾兰王国这一形式体,目光要放到全人类上面。琼纳斯知道这绝非一代人就能达成的伟业,但是人类在大陆上崛起的伟业,将是从他们这一代正式开始的。

由于国王陛下给出了大方向,会议讨论进行得很顺利,最终决定主动将艾兰王国解体,四人改名换姓舍弃过往的身份,莱茵则正式加入魔法协会。与此同时建立潜伏于各地的组织:『未来之光』。

艾兰王国最高层,彻底转为暗地组织。

这个决定自然不会公开,会议结束后,众人就秘密开始了准备。

然而,变故横生。

莱茵城突然从中间裂开!

物理意义上,字面意义上的裂开……莱茵城被硬生生地撕成两块,中间是不知多深的巨大裂缝。

人们从睡梦中被惊醒。

莱茵站在临时搭建的小屋屋顶,眺望着深邃漆黑的峡谷……

咚!!

地面猛地一震,开始向峡谷倾斜。

莱茵城就像是巨大的落穴陷阱,此刻正翻开它的隔板,将上面的一切事物向地底倾倒!

莱茵想要使用飞行魔法,但是却发现整个空间的魔力仿佛凝固了一般,不仅无法使用,还阻碍莱茵用体内的魔力施法飞行。

“啊!!!”

“救命啊!!!!”

“呃啊—————”

因为埋伏在莱茵城而残存的士兵们此刻正从倾斜的地面向大地裂缝滚落。

莱茵想要救他们,但是无能为力,甚至自身难保……她用体内的魔力施法让自己固定在小屋的墙壁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那裂缝。

这种仿佛什么都做不到的感觉……

刹那间,莱茵看到了在那裂缝中,有一双金色的瞳孔……那双眼睛正毫无感情地、如同看着地面爬行的蝼蚁一般盯着地面。

巨龙的尸体坠入裂缝,房屋的废墟坠入裂缝,金银财宝坠入裂缝,莱茵的发明坠入裂缝,士兵们也坠入裂缝……

而那双金色的瞳孔,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莱茵感觉到自己摆脱了索命的重力,整个人漂浮了起来,回头看时,发现思琦也漂浮在旁边,两人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疑。

“看着吧,你们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也不该做。”

女性清冷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一个黑色长袍的身影此时也漂浮在旁边。

“你是……伊丽莎白?”

思琦和莱茵都认出了她。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天能幸免,不是因为你们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兮颜。”

伊丽莎白看着漆黑的大裂缝吞噬一切,没有看一眼莱茵和思琦的打算。

“伊丽莎白?兮颜呢?”

思琦问道。

“你没告诉她么?”

伊丽莎白看向莱茵。

思琦闻言,也看向莱茵。

莱茵怔怔地点点头:“嗯……兮颜……不在了。”

思琦瞬间愣在空中。

“呵。”伊丽莎白冷笑一声,“忘了他的信,忘了他的话……现在连他的死都忘了么?”

“不,我没忘……”

莱茵目光低垂,看向了大裂缝。

伊丽莎白也不追究什么,她没有这个立场。所以她指向一个正坠向大裂缝的身影:“看着吧,然后记住吧……那就是狂妄者的末路……”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莱茵不禁发出惊呼:“国王陛下!!”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而是将那些人一个一个地指着给莱茵看。

科迪•勒典的父亲——勒典公爵一家。

莱茵•卡门莱斯•李的父亲——李公爵一家。

福特•沃尔公爵一家……

亚雷德和雷蒙德两位勇者……

传奇冒险家杰弗瑞……

所有在莱茵城的事物都无法逃脱大裂缝的吞噬。

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向了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则对其点点头以示礼貌。

没有追究伊丽莎白袒护两人的行为的打算,金色眼睛直接移开了视线。

莱茵怔怔地看着一切被埋葬,整个莱茵城分成的两块翻了过去,像倒垃圾一样将大地之上清空。只剩漂浮在空中的莱茵、思琦和伊丽莎白,正对着那吞噬了一切的大裂缝。

伊丽莎白看着琼纳斯•查尔斯四世带着那颗水晶球满脸绝望地落入地下的全过程,她终于露出了微笑,自言自语:“兮颜。他死了。”

最后,莱茵城又翻了过来……应该说,大地恢复了原状。回到了人类来到这里之前的,没有任何生物干涉的光秃秃的样子。

……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月夜之下,平原之上,微风拂过,带动了莱茵和思琦的秀发,也带走了她们心中的某些东西。

莱茵城消失了……

不是被攻破,也不是被摧毁……而是,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了。在那里的,是一片黄土的平原,想必到明年就会长成草地吧。

莱茵和思琦都呆住了……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但是有些东西切实地失去了……永远地逝去了。

莱茵不知所措地跪倒在草地上,看着从未有过人类痕迹的平原,呆住了。

“这就是你认为的,有意义的事么?”伊丽莎白嘲笑从身后传来,“因为偷盗有意义,因为谋害有意义,所以你觉得兮颜所追求的东西没有意义么?所以你觉得兮颜的三十年没有意义么?呵,虽然他不得不承认,流浪了三十年,最终还是没能取下那人的项上人头,那三十年确实是浪费了——但是那并不是因为他的追求没有意义,而是因为他没有完成自己的目标,仅此而已。

你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可笑的太平盛世?这世上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兮颜拿起刀刃之前,文字就是武器,三十年前,你们所做的事和拿刀捅向兮颜有哪怕一丁点区别么?兮颜能怎么办?文字行不通,剩下的方法就是一个。所以他才会那样说……他不得不那样做……被逼得只能拿起杀人的刀刃。

你所追求的,就是这种东西吧。在所谓和平之中逼出一个杀人如麻的流浪人,如果你依然觉得你那所谓的和平美好是正确的,那就继续坚持吧。而我要做的,也仅仅是为兮颜感到悲哀而已。无论他怎么行动怎么努力都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你和琼纳斯•查尔斯四世一样,本质上都是极度自我狂妄的人……算了……算了……真为兮颜的死,感到不值啊……”

说到最后,伊丽莎白的冷笑像是泄了气失了兴趣一样,变成了几乎是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随后摇身一动,消失在了原地。

晚风之中,平原上,一片寂静,一片清冷,唯有月光能带给莱茵和思琦一点微弱的光芒。

——————

那之后又怎样,伊丽莎白已经完全不在乎了,说莱茵的痛苦只有兮颜感受到的百分之一或许有些夸张了,但是区别不是很大。

同样是在瞬间失去一切,不得不去追寻下一个目标,但是兮颜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然也知道那绝对不可能实现。

自从见过莱茵这个人之后,伊丽莎白就实在想象不到她和兮颜以前是怎么友好相处的。

在前世,伊丽莎白听说过一句话:舔狗不得好死。伊丽莎白不知道兮颜算不算,他注视的是不可能的夙愿,到底是追梦的孩子还是可悲的舔狗呢?伊丽莎白分不清楚。

如果兮颜真心认为自己的梦想能通过他自己的努力成真,那他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狂妄自大者。但是他却清楚那是如泡沫般的虚幻的梦想,现实只需要动动指头就能令其破灭。

止住思绪,对此的念想也仅此而已了。伊丽莎白找了找自己的马车,但是没能有结果。不是被昆古收走,应该是在那群人和迪亚柯的战斗中被摧毁了吧。

于是,伊丽莎白阴影化出发后,带着兮颜的遗体直接赶往北方外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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