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卷末: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

作者:向阳花田 更新时间:2020/6/11 9:56:56 字数:6135

精灵故里,赛勒海尔。这是由巨大树木组成的林中城市,所有建筑都在巨木之中。

精灵与森林是半强制的共生关系,巨木并非被挖空,而是在精灵的引导下成长为空心巨树供精灵使用,作为交换,精灵成为了森林的守护者,让森林免收不必要的砍伐,同时为森林祝福,令其健康成长。

精灵所在的森林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温和环境——只要你不侵犯精灵的领土。

话虽如此,精灵深知自己并非自然的代表,无法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但是精灵们以自然柔和的一面为自身的生活习惯,以此与森林相处,也是任何种族都无法说这是错误的行为。

赛勒海尔则是所有自然精灵的女王所在的森林,位于长源森林中心部。

空心巨树的议事厅中,自然成长的桌椅固定在室内,共有十六席位,现在有八位在场,看上去皆是年轻的男女。

客方只有一位,茶发的精灵爱莲娜•爱碧斯,主方有七位,皆是青色长发的精灵,与穿着人类制品皮革的爱莲娜不同,七位精灵穿着人类做不出来的非常精致的绿色纺丝衣物,不便于行动,但看上去各有不同的美感。

“也就是说,现阶段而言计划是成功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计划还没有失败吧?”

“是这样。”

对于两位男性精灵的话,爱莲娜点头道。

“那暂时就这样吧。只不过,她若一直跟人类混在一起,不会被影响吗?”

爱莲娜回道:“她看上去并不是意志不坚的女性,而且对她过多干涉的话可能会产生反效果。”

“那么……跟她直接见过之后,能看见了吗?”

爱莲娜摇摇头:“遗憾的是还是不行。可以确定她的灵魂和『外乡人』一样来自世界之外的地方。她的未来一片黑暗,我也只能通过观测和她有关联的人的未来才能粗略地间接观测她的未来……但是即便如此,我对她也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样么……那就只能观望了啊……”

——————

西海西南方的一座岛屿上。

一位头发全白的老者跨过深邃的空间之门传送到了这里。

他手持法杖,下巴延伸出拖到腹部的白色胡须,看上去老态龙钟,但是眼神却闪着振奋的光。

他来到一座石质壁垒前,这明显是地下堡垒露在地面的入口部分,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建在森林的空地上。

老者仔细看了看这堡垒的结界,这是一种由二阶魔法结界改造来的,效果很弱,但胜在隐蔽性极高,且能绕过传统的魔法避障。效果也很简单,进入结界就会沾染微弱的衰弱诅咒和能够追踪的气息,最重要的是后者,而衰弱诅咒是无法去掉的,不然隐蔽性还能更上一层楼。

确认了魔法阵在正常运作后,老者又闭上眼睛感应了一番,随后露出疑惑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不解。

猛然间,老者感应到了什么,他的神色逐渐变得惊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颤颤巍巍地向后转身……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巨兽,通过层层树木的障碍可以看到其通体黑色,却有骨头外露般的白色部位。黑暗实质的寂静气息围绕在巨兽身边,其静悄悄的,老者完全没有感觉到巨兽的出现。此刻,那头巨兽正高昂着头,从比树木更加高的地方俯视着老者。

老者全身发冷,颤抖不止。他隐约看得到,这是一头巨龙,而且不是一般的巨龙……

黑色身体白色透骨的巨龙毫无动作,仅仅是看着老者。就这样,空气沉默了良久。

老者缓缓取回了镇静,他手一挥,能够跨越空间的传送门瞬间出现,他跨前一步打算离开,却突然浑身失去力量,栽倒在树林中,没了动静,传送门也直接关上了。

短暂的声响逝去后,这里再度恢复了安静,老者倒在地上,再没了气息,一动也不动。

身躯长达两百多米的巨龙缓缓将视线移开,看着海平面,如呆住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狂笑的声音在阴暗的房间中回荡,而它的主人则发了疯一样地笑着。

在房间中的椅子上,有另一个人,一位长袍老人,他已经死了,面部因为极度惊恐而扭曲,僵死在自己的椅子上。

阴暗的房间是实验室一样的地方,这里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植物和生物肢体,其中甚至有人类的。

少年笑了很久,笑到不知所措,笑到流出眼泪……

此时,房间中的一面镜子,出现了一个脑袋,一个很像蜥蜴脑袋,但比那更加威严的脑袋,不过因为只有脑袋,看上去有些惊悚,又有些滑稽。

这个脑袋缠绕着灰色的雾气,金色的瞳孔看向房间中的少年:“看吧,就是如此简单。”

少年回过神来,看向了镜子,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一张一边笑一边哭……扭曲的脸。

“是啊……竟然……如此简单。”

少年,伊诺克喃喃道。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记得自己在蔚蓝港遇到了诡异的事情,得到了一张纸,那之后的记忆非常混乱,他记得一个死在巷子角落里的女人,记得一个头顶有诡异纹路的光头,记得飞龙,记得火焰……但是这些记忆串不起来,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这座城市……这座让他真正意义上家破人亡的城市。

或许从巨龙摧毁他的家乡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命运悲惨吧,但是即便如此,伊诺克也无法原谅欺骗了自己害死了自己家人的混蛋。

而现在,那个混蛋死了,一个四阶法师就这么死在了伊诺克的手下……或者是,死在了伊诺克借来的力量手下。

而向他借出这份力量的,便是那个出现在镜中的头颅,伊诺克问过那个头的名字,得到了一个记录在伊诺克于蔚蓝港得到的那张纸上的名字:格罗斯特。

在那张纸上,有关这个名字的话只有一句——所有梦魇都将一个存在称之为主人,那个主人的名字是:格罗斯特。

伊诺克隐约能感觉到这个灰雾缠绕的蜥蜴脑袋的强大,毕竟它可以秒杀一位四阶的法师!那它至少都是五阶中的佼佼者。这已经是能在一般城市中称霸的强者了。

“你的事,我帮你办了。接下来,该你帮我办事了。”

蜥蜴脑袋说。

“好的。要我做什么?”

伊诺克露出怎样都无所谓了的微笑。他的大仇得报,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为目标活下去了。至于向巨龙复仇,伊诺克提过,但是蜥蜴脑袋坚决拒绝了,看起来它也办不到的样子,伊诺克就没再抱什么希望了。

“好的。你要办的事很简单,接下来会有一个人来见你,你需要把她照顾好,仅此而已,而我会赋予你相应的力量。”

蜥蜴脑袋说。

“……………她?”

伊诺克十分意外。

“是的,一个……人类女孩子。”

蜥蜴脑袋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

艾兰王国东部,神圣之都以亚拉。

这是神主教会的中央神殿所在之处,也是教会的教皇大人所在之地,故称之为神圣之都。

只不过,神主教会开始了中央神殿的迁移,动静大得人人皆知。每天都有杂役和骑士将神殿中的东西搬出来,或就地处理便宜卖给当地人,或搬上马车运往被选做下一个神圣之都的城市。

与此同时,莱茵领战线全面崩溃的事情也以公开的形式传到了以亚拉,人们开始慌张了起来。

教皇大人已年过70,但是腰杆依旧能挺得笔直,再加上他比较高,人们看向他时会不自觉地低下头。

此时,教皇大人正在公共藏书室里翻看一本书,周围的几个修女和杂役却没有一丝拘谨,只是他们对手头的工作比以往都更加专注。

此时,一位身穿白色铠甲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打破了藏书室的宁静:“教皇大人!”

老年的教皇转过头,看了看这个成熟帅气的男人,问:“怎么了?”

“我听说……辉光她……”

男人踌躇着。

“是的。她葬身于蔚蓝港那个罪恶的地方,我们没能拿回她的遗体,不过……至少,她和她的朋友重逢了。我们还可以为她祈祷。”

教皇缓缓说道。

“………………是……”

像是不愿意接受一般,男人握紧了拳头,满脸愁容,但是最后,像是泄了气一样,轻轻地点了头。

“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愁神像怎么搬上那专门制作的运货车,你去和麦斯神父说一下,叫上几个人协助你把神像搬上去吧。”

教皇再度看回书本。

男人顿了顿,最后还是恭敬地致礼:“是!”

随后,他转身离开,藏书室内,众人再度回归了方才的工作之中。

以亚拉的另一边,一处贵族宅邸中。

这是艾兰王国贵族,伯爵乔家的宅邸。

林恩在书房中皱着眉,放下了手中的信报,对眼前的仆人说:“去叫几位长老,又要开会了。”

“是。”

仆人恭敬地退了下去。

最近坏消息接连不断。尤其是林恩的兄长,布莱恩•乔殉职于蔚蓝港的海啸天灾下。

林恩自己接到家族长老恬不知耻的道歉信后应布莱恩的请求,回到家族帮忙打理事务,应付那些个家族对头。结果他前脚刚走,后脚蔚蓝港就发了海啸……林恩敏锐地察觉到此事有蹊跷,心中已经决定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就去调查蔚蓝港的事情。

这倒不是说对家族有留恋,想为其处理好麻烦。只是单纯的说到做到的责任心而已。

如今几个长老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家中长辈混吃混喝一流水平,后辈尚显年幼,有才华而太稚嫩,因此,林恩依旧处于抛弃姓氏的情况下却得到了很好的待遇。

不过林恩知道,再好的待遇也只是暂时的,几位长老依旧在监视他的动作,不会允许他搞小动作窃取家族的产业。

对此林恩也只是冷笑,如果他真的稀罕这些东西,干嘛窃取,直接抢不是省事多了,反正自己有足够的筹码,能够斗得那些老东西体无完肤。

林恩打心底里觉得,连这都想不明白的长老,也是名副其实的年事已高了。

如今艾兰王国空前危机,几个对头想必也想得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此时还要坚持家族斗争就是脑袋被门夹了。

因此,现在要立刻决定家族是否要化敌为友,在即将到来的混乱风暴中团结互助,共渡难关。

而让林恩疑惑的是,神主教会居然要迁移中央神殿!那座神殿在以亚拉存在已有几百年,虽然有过几次翻修,但教皇居住于以亚拉的历史能追溯到比艾兰王国还要早几个朝代的时期。这么多年的朝代更迭的战争没有让那神殿动摇分毫,现在却要迁移。这不得不让林恩怀疑接下来要到来的情况也许比自己预想得更加糟糕。

不过没关系,大不了甩手走人。说到做到固然是美谈,但说到底还是活着重要。

不知为何,林恩此时想到了自己在大海上冒险时遇到的一位自称伊丽莎白的神秘法师,后来那件事交给了兄长布莱恩,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位法师又是不是加入了魔法协会呢?

对于冒险的故事,林恩记得总是非常清楚,虽然没有看见那位法师的脸,但她的声音、谈吐和一些见解给林恩留下了尤为深刻的印象。

——————

“该醒了,杰弗瑞。”

少女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杰弗瑞在温热的水池中睁开双眼,开始呼吸。

这里十分黑暗,杰弗瑞看不到任何东西,但是这个声音是他熟悉的,自己胸膛和脸上传来的触感和温度是熟悉的。

“艾丽雅姐姐……”

杰弗瑞叫出了她的名字,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把拉下了水池紧紧抱住。

少年与少女的身体在水中紧贴在一起。一方**着,一方只有单薄的裙子,两人几乎坦诚相待,但是都看不到对方。

被称为艾丽雅的少女像安慰孩子一样轻拍杰弗瑞的后背,反过来将他抱在怀里。

“发生了什么?莱茵城对巨龙的战争成功了,为什么你还是死了?”

艾丽雅轻声问道。

杰弗瑞有些颤抖,在黑暗之中他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艾丽雅的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腰肢,仿佛这样做才能找回一点安全感。

他说:“我……我不知道……有双眼睛……金色的,在地底……一片黑暗,被压得透不过气……我……”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艾丽雅温柔地拍着杰弗瑞的身体,同时在他的脸颊上亲吻,“回忆一下,然后慢慢说。”

“嗯……嗯……”

杰弗瑞安静了下来,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良久,他的身体才止住颤抖,声音也平缓了下来:“我原本在莱茵城休息,给艾丽雅姐姐写了信传书之后……那天晚上,莱茵城从中间裂开,我们……”

杰弗瑞开始了自己的讲述,说起了那眼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恐惧。哪怕他知道自己会活过来,但在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时,杰弗瑞还是感受到了深至骨髓的恐惧。

艾丽雅则一直抱着杰弗瑞,静静地听他讲述。

——————

“我回来了。”

思琦进入旅店房间后,关上了门。

这个房间相当普通,不好也不坏。这也是为了低调行事。房间内的木椅上坐着一个人,她的神情有些呆滞茫然。

见思琦回来,莱茵的眼中恢复了一点光芒:“欢迎回来……”

但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精神,整个人也有些颓废。莱茵城被彻底夷平后简直跟从没存在过城市一样,而思琦很快反应过来,带着失魂落魄的莱茵离开了那里,低调地来到了艾兰王国东南方的一座小城镇中暂住。

莱茵领的战争现在被称为艾兰莱茵魔兽战争,简称魔兽战争,因为那场战争大败的缘故,艾兰王国政权已经不存在了,虽然有贵族想要拥立剩余的皇室血脉为王来夺取政权,但是林雅王国和吉尔斯王国已经正式加入到对艾兰王国瓜分的行动中,两方都采取了直接的武力威慑手段,丝毫没有谈判的意思。所以艾兰王国愚蠢的旧贵族夺取政权的计划直接流产。

思琦不确定林雅王国和吉尔斯王国的情报封锁做得好不好,因为她这里也只是民间传闻有林雅王国和吉尔斯王国介入了,平民都不停地吹嘘,一个比一个说的离谱,所以思琦完全猜不到真实情况。说情报封锁得好吧,又有直接性的传闻,说不好吧,又只有传闻没有可靠消息。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的思琦和莱茵能介入的事了。现在两人隐藏身份居住于小旅店中,静观其变。

“吃午饭吧,这里有个叫‘莫雷烧饼’的食物,我尝了一下,十分好吃。”

思琦说着,把手中打包带回的午饭放在了桌上。

“嗯。”

莱茵笑了笑,心不在焉。

失去了拥有的一切,连原本想要保护的人和想要达成的目标都离她而去,莱茵现在完全没有生活的动力。

莱茵的丈夫在开战之前就被莱茵叫走了,本来预定战争结束后,若胜利的话就在莱茵城会面,若败北的话就在这个城市中见面,但是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打听到他已经死了。

无论是莱茵还是思琦,现在认识的人中,只剩下彼此了。其余的人都已经与她们阴阳两隔。

思琦耐心地把两人的午餐布置好,她等待莱茵恢复的那一天——虽然那一天可能要很久,甚至永远不会到来,但是思琦不会放弃。

亚雷德和雷蒙德坠入地底时,思琦有过一丝希望,觉得身为勇者的两人能有奇迹,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心中缺了一块的痛苦,思琦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而莱茵拥有的更多,失去的更多,承受的比思琦更多,所以思琦只是陪着她照顾她,没有催促她逼迫她恢复精神。

只是,有时思琦会想,如果兮颜还活着的话,或许会好很多……很久以前,在那个小书房中只有三个人的时候,那是十分开心的时光……

那个时候的兮颜没有戾气,不会动不动就发怒,也从来不会对别人用侮辱性称呼……无论什么事都会心平气和地发表自己的看法……手里拿着的是笔和书,而不是伤人的刀剑。

但是,无论怎么想,那都是过去了……

现在,在这里小房间中,一起吃饭、休息就是两人的全部了,未来又会如何也未可知。

——————

“玛丽亚?啊……我记得,我记得。的确是桃色长发的女性,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夕阳下的老人一边回忆着年轻时的记忆一边对向自己询问的黑发美丽女士回答。

“能说说她的事吗?”

黑发女士微笑道。

老人穿着平民百姓的布衣,衣服和裤腿上都有泥巴,明显是才下了田正要回家。

女士则穿着黑色的衣裙,质地比同村的女性穿的裙子要好,气质上感觉也比较有钱,所以老人停下来回答了女士的询问。

对于外来者的打探,老人没有想太多,缓缓说道:“啊,那是我年轻时的事,已经有三十几年了吧。她突然搬到了我们村里,没有下过地,但是有文化,还懂医术,又免费教孩子们认字念书,而且人也挺好的,村里的人都挺帮衬她的。她离开这里已经有二十几年了吧……她走的时候,村里好几个年轻小伙都不舍呢。”

老人说着,脸上浮现了怀念的微笑。

“这样啊。”美丽的女士也露出微笑,“她在村里住的时期,是不是收了一个流浪的年轻人当弟子?”

“嗯?啊……”老人重新回忆,“好像有吧……不过只有几年的时间而已。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外面来的小伙子寄住在玛丽亚的家里,当时被村里的小伙子嫉妒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啊。玛丽亚离开这里的时候,有孩子吗?”

“嗯……对了对了。她……”老人回忆了很久,突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玛丽亚小姐离开的时候的确怀孕了的样子……对了对了……她就是因为有孩子了,想回家了才离开这里的。”

黑发女士——伊丽莎白一喜,问道:“玛丽亚有没有说过回哪里?还有,玛丽亚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她的流浪人弟子离开之后不久的时候?”

“嗯……好像是这样……她说,好像是回……”

夕阳下,田野小道边,伊丽莎白听着老人说起过去,逐渐浮现了由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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