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吃完早中饭,等两人上了收拾好的马车再次上路,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望着聚集在村口,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村民眼中的哀怨,无名心想一群王八蛋,害人还有理了,便转过头去。
无名和伊士塔面对面坐着,谁也不看对方的脸。马车里安静的吓人,只有车外凌乱的马蹄声。
“.....我做的确实有点过了。”谁也不想提起这件事,可总得有个人把这些破事收个场不是?
“也许我们不该这样做。”
伊士塔抬起头,“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我觉得问题大了。”无名苦笑,“你知道那一吻代表什么吗?”
“代表....你爱我?”
“代表我他妈强吻了一个旧政党的大小姐。”
什么是旧政党?这就又有些说道了。
无名曾从伊莱那里听说过,所谓的「魔族」,就是从兽人族中叛逃出来的一系族部,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魔族属于「半兽人」,意思就是人类特征大于野兽特征的兽人族,也被称作「亚人类」,是兽人族中最低贱的种群,因为兽人非常看重血统纯度,野兽特性越高就越受尊敬,当人血和兽血各占一半的时候基本上就相当于是美国的黑人地位了,更别提人类纯度占比更高的。
但是兽人族傻就傻在这儿。恰恰人类血统高,半兽人就越聪明,所以在第一纪元中叶,以「白狼」为首的半兽人反出兽族,与部分暗精灵,吸血鬼部落融合,成立了「魔族」。
而后的千年间,魔族积极吸收人类知识,努力与各族之间打好关系,半兽人与暗精灵和吸血鬼不断繁衍,从最开始的十万人发展到百万人,组成了他们最初的奴役社会以及建筑和信仰,这一切发展很快在第二纪元初期成型,于第二纪元中叶成为可以与人族和兽族并驾齐驱的大族。
最开始的魔族确实如人族记载的那样,残忍暴虐,四处征伐,所经之处生灵涂炭,奴役俘虏之类。
但是这一切后来都变了。只因为一个魔族贵族阿尔金姆,他认为魔族如此混乱的制度是不可取的,应当摈弃兽族流传下来的封建观念,采用共享经济结合体主意的政治思想,消灭生产私有制,建立一个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生产资料公有制,进行集体生产,以阶级斗争建立无阶级的社会。用无名的话来说就是「共产主义」。
这股潮流在半奴隶半封建的魔族百姓中自然是得到极大的响应,但魔族贵族们可不这么认为,于是魔族内战爆发了,整个魔族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是维护贵族皇权利益,以弗拉基米家族为首的「旧政党」,一派是新思想掀起改革浪潮,以阿尔金姆家族为首的「新政党」。
两派明里暗里的斗争一直延续到第三纪元,年轻气盛的阿提拉加入新政党,这位新政党新星从魔族小兵一路爬到首领的位置,他完美的整合了不同思想之间的利弊,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于第三纪元中叶成功让改革后的新政党成为了魔族社会的主流,弗拉基米家族见风使舵向阿提拉王投降,由此一直发展到现在。
无名也是听了那一番解说后才明白了阿提拉的苦楚。弗拉基米家族见风使舵的本事太厉害了,阿提拉拿他们也是没办法,即使知道他们有随时造反的可能也什么都做不了,而伊士塔作为魔将智囊之一更是没法动那个历史悠久的家族。
伊士塔撇撇嘴:“你明知道我是站在新政党这边的。”
“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害怕。”
“.....如果要你再吻我一次,你会选在何时何地何种处境?”
无名不答。
也不知马车在路上走了多久,森林好像永远走不完似的。无名正想掏出手机玩会儿游戏打发时间,伊士塔又开口了。
“说说你的故事吧。”她又紧接着说道,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你不是个老资历的杀手吗。应该有很多值得一说的故事吧。”
无名耸耸肩,“杀人之事从来不值得津津乐道。大多数任务都是枯燥无味的,真的想要杀一个人有的是办法和机会。不过嘛,你想听什么?”
“之间看你打鬼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你以前有对付过这种...灵体吗?”
“可以说是吧。”无名喝了口水,“因为我曾经对付过类似的东西。”
“在我们那个世界,鬼神妖魔本是无稽之谈,**裸的封建迷信,甚至是一种娱乐文化。我本来也不信这些神鬼怪谈,直到那一次——”
无名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灰暗。
“我遇见了一头真正的僵尸。”
接着,无名便缓缓向伊士塔讲述了当年的故事。
那是在无名出道后三年,那时的他已然没有了童年时的睿智,也没有如今这般健硕的躯体,却也是一个能文能武,经验丰富的老杀手了。
他的线人提供给他一个保镖委托,油水很丰厚。对方是个过气女明星,名叫陈素素,也没别的,家里特别有钱,即便过气了也属于上流社会的范畴。无名没少跟上流社会的家伙打交道,他们要么是钱多的没处花的顶级富豪,要么就是野心勃勃的大政治家,每天因为他们的委托而必须杀死甚至将全家都斩草出根的不在少数。
本应该是个很普通的委托。无名要给她当一周的贴身保镖,一秒不能多,一秒不能少。这个陈素素身边其实有保镖来着,四个五大三粗的退役特种兵,穿西装打领带跟套了身紧身衣似的绷在身上。上流社会恩怨是非多的让人不禁感叹贵圈真乱,有几个仇敌是很正常的,而聘请无名来当贴身保镖的原因,则是因为陈家近期有一场大走动。
那就是迁祖坟。说来讽刺,官面上都呼吁百姓不要封建迷信,人死如灯灭应当火化,然后按照国家规定将骨灰埋葬在哪个公墓跟其它的墓碑挤在一起,可在上流社会却任由他们大操大办,什么叫风水大师什么叫阴阳先生,什么叫选风水宝地什么叫造福后人,真是只要有钱,真是尸体装进金丝楠木棺椁,几百号人扛着,想埋哪儿就埋哪儿,根本没人管。
这次陈家迁祖坟也是如此。出发那一天,无名冷冷的扫了一眼陈家的排场。不出意外,光是给亲戚家属坐的防弹轿车就二十多辆,更别提保镖们还有那些重金请来的阴阳先生,每个人都穿的很正式,只有他很随性,穿着身暗蓝色卫衣,黑色的工装裤和硬头皮鞋就出来了,怎么看怎么像打人的古惑仔,就是没纹身看着像个正经人。
车队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大城市,一路开了接近6个小时的路程。这期间无名几次想在车上眯一会儿,可看着那四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保镖瞪着眼睛往窗外看,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睡着了。但说句实话,他真不觉得百十来人的车队能出什么岔子,又不是美国大片,车队哪是那么容易劫的,更何况他们这群保镖还随身带着家伙呢。
映入眼前的是郁郁葱葱的山脉,车队很快便在一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山路上停了下来。几百号人下了车,顺着公路边那不易察觉的台阶小心翼翼的走下山坡,然后沿着一条林荫小路走上半个钟头,便来到了陈家祖坟所在地。
人群很密集,但无名跟他的雇主陈素素走在最前面,视野倒挺宽阔。几个法相庄严,五柳长髯的道袍中年人向他们深施一礼,应该就是风水师和阴阳先生了。
一个看起来身份很高的老人走出来,跟几位道人交谈几句,虽然老人说话口音带着浓厚的山东腔,无名也大致明白了什么情况。
原来在很久以前,陈家祖坟所在之处确实是个风水宝地,能够造福子孙,飞黄腾达,是个不可多得的龙穴。可是呢,懂点风水的人都知道,因为地壳运动的缘故,所谓的风水局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迁移或者变化,原本的风水宝地也许就会变成另一番模样。
但是陈家这次可不一样,没想到在经历了数年的变迁后,陈家祖坟的风水宝地被这么一算,竟然变成了大凶之地!按风水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不赶紧迁坟,只怕不仅会祸害后辈儿孙的前途,这祖坟还可能生出点不干净的东西。
看着风水先生连哄带吓唬的模样,无名嘴上不说,心里对此说法一直持怀疑态度。开什么玩笑,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风水宝地一下变成大凶之地,还说的这么振振有词,怕不是这群神棍为了大捞一笔编的瞎话吧?
无名有心指出来,想想还是算了,陈家财大气粗,迁个祖坟甩个几十万一百万不算什么,何况这些道上的风水先生也都是干这行跑江湖混饭吃的,跟自己当杀手的也不冲突,没必要断他们财路。
风水先生很快就算出了新的葬地,听说也是个不错的地方,距离旧地儿差不多也就半天的脚程,便告诉众人此时艳阳高照,正是午时,不可起棺冲了先人遗骨,应当午时后起出先人棺椁,并在明日良辰吉日将先人遗骨抬往新阴宅。
于是众人便就地架了小桌子,开始吃午饭,无名本想问问陈素素这一切完成要多久,后来还是没问出口,毕竟拿钱办事,没必要问这么多。
午时刚过,几个大小伙子站起来一抹嘴就去坟地干活了。无名吃着炸酱素鸡面,看着几个大小伙抄起铲子忙活的背影,心说够他们忙的,陈家祖坟里躺着十几位呢。
先起出的几具尸骨都没有棺材,拿黑布草草一包算是了事,应该都是陈家外籍亲戚。接着是内籍的陈家祖宗,都是一些快烂掉的棺材装着,也抬不出来了,只好也拿黑布包着取出遗骨。
当起到最后的老祖宗时,无名心说没什么可看的了,正要转过头去专心吃面,忽然听见起棺的几个大小伙子发出惊恐的尖叫!
无名心说得,这面我也别吃了,几百号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去,只见几个大小伙子面色惨白,指着老祖宗的坟语无伦次。
“血....血!好多血啊!”
话音刚落,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钻进无名的鼻子里,他挤到人群前定睛一看,也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陈家老祖的坟窟里竟然充满了殷红的血水,甚至有点漫过了陈家老祖的棺椁,也不看清原来的颜色了,一层浮土正漂在血水上。
再看赶来的风水先生,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好半天没有说话。
“大凶之兆....实乃大凶之兆啊。”陈家族长慌忙问风水先生:“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们家老祖宗会泡在血水里啊?!”
无名走上前沾了些血水在指尖揉搓。不会错,是真正的鲜血,只是有些冰凉,可即便这血水存在了百年,为什么没有凝结?
风水先生沉吟半晌,对陈族长说道:“陈先生。现在情况非常复杂,这种情况我也是头一次见,但是您最好得有个心理准备。”
“只怕陈老祖宗....还没起呢。”
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陈素素一见到这些血水,顿时火冒三丈,立马就把这些和自己的热度过气联系在一起:“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干的?!我还偏不信这是我们老祖宗自己淌出来的!”
陈族长刚要骂她,风水先生说道:“陈小姐说的没错,只怕这血池沉棺是有人刻意为之,想接着这处凶穴在老祖宗身上做文章。事不宜迟,先把棺材从血池里起出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之前几个起坟的大小伙子一听这话纷纷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管加多少钱都不肯干,气的陈素素直骂他们饭桶。
他们不干也没别的人能干了,无名是无所谓,淡淡的说了声「我去」,拿起绳索跳进了血池之中,向着棺材摸过去。
似乎也是被无名的勇气所感染,陈素素的其中三个保镖也自告奋勇的跳下了血池,跟着无名一起抬棺。
无名往棺材下头摸索了一阵,好不容易摸到了棺材底儿,便拿绳子系上,对那三个保镖喊了声「用力」,顺着土坡准备把棺材往上拖。
可是这一拖不要紧,无名的力量可是很大的,这么一拖之下,无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血池里,那棺材实在太沉,绳索居然拉断了!
“大师!”无名转头去看风水先生,“棺材沉的厉害,我拉不动。”
“拉不动。”风水先生又是一阵沉吟。
“拉不动....不好!”忽然间,风水先生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顿时脸色大变!
“快从血池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