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真的好痛！
这是叶辰早已空白一片的大脑中唯一仅剩的念头。
“死。”少女再次开口，冷冽到彷佛能斩风般的美丽声音。
“要死了，要死了，我要死了！”叶辰听到心里有个声音玩命儿喊。
“所以呢？”
“诶？”
“你为什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如水的双瞳不带一丝一毫地情感，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像要看进灵魂里。
叶辰这才发现少女是在和他说话，不过这句话却把他的火气勾起来了：
“你居然问我这个？你确定要问我这个？”
身为杀人凶手居然询问被害人为什么要摆死人脸？！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心脏被刺穿的人，怎么还有力气大呼小叫？
而且，虽然能够感觉到身体被贯穿的痛感，记忆中甚至还残留着刀刃那种冰冷的触感，可为什么直到现在居然还有闲暇思索这些拐弯抹角的问题？
“我，我没死？”
少女从容抽刀，刀刃离体的瞬间叶辰又听到了那个来自身体内部的声音。
声音尖锐地惨叫，接着人型影子从叶辰身上跌出，化为白色火花后消失不见。
“这，这是？”
“残念。”
“残念？”
叶辰这才明白自己被刚才那个怪物的残念附体，人家为了救他才出手的。
少女缓缓纳刀，刀锋的反光映亮了叶辰那张因过度震惊而变得茫然的脸。
这是一把细长、优雅的武士刀，元幅（镡宽处）3.2cm，先幅（切先处）1.9cm，刃长78.48cm，刀弧如诗，刀身散发着宛如潭水地幽光，锋刃深处隐约可见金属的波纹——这是钢铁经过千百次锻打留下的痕迹。
叶辰注意到了刀锷处镌刻的刀铭。
“一切凶灵皆归尘土”
叶辰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帮忙递刀时，曾经见过这个刀铭，当时他只觉得这句话还蛮帅拉风的，以为是铸刀匠图它帅气才镌上去的，没想到这居然是斩鬼的武器！
不过这一下他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这个霸气侧漏的魔法少女，真的就是那天自己救过的女孩。
“对了，我为什么……没死？”叶辰追问了一句。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刀穿心而过，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可能还活着，可他却没事。
“不，你已经死了。”少女轻声地，但也是坚定地昭示了真相。
叶辰呆住了。
“我，我死了？”
“已经死掉的人自然不会再死。”
“你，你说我……死了？”
“自己看。”
叶辰循着少女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被一刀洞穿的部位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一会儿，被刀刃洞穿的伤口就不见了，完美的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这就是你已经死掉的最好证明。”神崎诗说，“鬼魂才能自愈。”
少女语音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她的声音虽然不大，语气也不如何严厉，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不会吧！”叶辰根本不相信地喊了起来。
倒不如说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瞬间就空了，体验太过逼真，事实太过确定，让他根本无法否定。一种莫名的、可怕的感觉悄然袭来，一股寒意从胃底窜升。
我……死了？
他没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机动车道上，这时一辆汽车飞驰而来，尖锐的喇叭刺破空气，叶辰下意识地躲到一边，车子贴着他的身体停在了路边，尖锐的刹车声刺的人头皮发麻。
“你找死啊！”司机摇下车窗冲他大喊，接着扬长而去。
一瞬间，叶辰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他能看见我！”他握住少女娇嫩的肩膀拼命摇晃，“你看到了吗？他能看见我！如果我已经是鬼的话，怎么可能被人看到！”
神崎诗淡淡地看他：
“不信吗？那跟我来。”
她把叶辰带到了一栋大厦前，二人爬上楼顶的天台，神崎诗伸手指向夜幕下繁华的灯火：
“你应该能看见一些东西。”
她说得没错。
叶辰的确看得见，在阑珊的灯火下还有一闪一闪的东西，东飘西荡，游走不定。
“这些是……”
“和你一样的死灵，或者可以叫做鬼火。”
“呜！”
仿佛被重拳击中，叶辰踉跄了两步，抱住头蹲了下来，仿佛再也承受不住紧逼到眼前的沉重事实。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为鬼魂还能被人看到，但你已经是鬼的事实不容否定，因为人类是不可能看见这些东西的——即便是我，不借助特殊手法也同样不能。”神崎诗说，“这下你该信了吧？”
月光照在她黑亮的发丝上，泛出淡淡的光晕，她的表情安稳淡定，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多么惊人。但是，虽然很出乎意料，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那便是事实吧。
虽然叶辰依然不愿承认，但在他意识的一隅，却知道神崎诗绝非虚言，她所说的就是事实，确凿无疑的事实。
他开始被迫理解少女说词中的含义，同时新的问题也产生了：
“我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正常，因为你本来就是你自己的灵体。”
“那，我是怎么死的？”
“被刚刚的女鬼扼杀的。”
“那，我以后……”
“没有以后。”神崎诗平静地看着他，“你已经死了，死者就该去黄泉国，再入轮回。”
叶辰陡地瞪大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去投胎！”他在心里喊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神崎诗说，“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不肯去黄泉国的鬼都对人世还有执念，对吧？”
她说的一点不错，虽然如今叶辰已经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但他根本不想去轮回。
轮回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他才18岁，还有大把的人生没有体验，还有“拯救世界”的梦想没有实现，怎么可以就这么入轮回？
还有爸爸妈妈，虽然他们活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到底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如果自己轮回投胎去了，他们怎么办？该有多伤心？
而且他还是个处男，连女朋友都没有……
如此种种，让叶辰根本不可能平静地接受神崎诗的说法。
“其实，这种鬼最危险。”神崎诗说，“没有鬼魂可以长期逗留人间，这是自然法则。否则违背了因果律，你的执念就会越来越重，最终变成怨念，那么就会成为刚刚那个女鬼一样的恶灵。”
“呜！”
“一切凶灵皆归尘土。如果你变成恶灵，那么我会亲手斩灭你。”
“呜咕～！”
过度平静的言论形同精准地朝叶辰开了两枪，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但是！”他攸地捏紧了拳头，“就算这样～就算这样……我也……不想去什么黄泉国。”
神崎诗悄然握住了刀鞘。
叶辰注意到了少女的动作，脸色刷地一下苍白如纸，知道一个不慎这把刀就要当头斩落。
讲实话，他怕得要死，两腿都在发抖，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硬撑着说了下去：
“我不想变成恶灵！但我也不想去轮回！”
“我说过，不去黄泉国，你就只能变成恶灵。”神崎诗语音冰冷。
“不，不会！”叶辰大声道，“一定，还有第二条路！”
“锵——”
噌音响起，少女握住刀柄，刀出鞘一尺，铁青色的光溅出，映亮了少女森然冰冷的眼睛，杀气瞬间铺满天台。
叶辰猛一哆嗦，觉得那个女鬼的命运马上就要在他身上重现了。
但就在这一瞬间，灵光乍现，叶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救过你的命！你还没报答过我吧！”他大声说。
虽说施恩图报实在是件很丢脸的事，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难道你是个恩将仇报的人吗？”他厉声指责。
空气里，霎时间一片死寂，长久的沉默冻结了时间，天台上现在连一丝风也没有了。两个人全都凝固在那里。
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那个被阴影包裹的少女，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月光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叶辰也在看她——他现在紧张得不行，感觉再过一会自己的心脏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虽然表面上还算镇定，但事实上已经怕得连呼吸都带着一丝颤动了。
叶辰知道，自己和神崎诗压根谈不上熟悉，人家凭什么要在乎他的想法？反正像他这种孤独的死宅，世界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再说究竟要怎么既不变厉鬼，又不去黄泉国叶辰也不知道，神崎诗如果不管不顾非要一刀斩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白了，他在硬撑。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神崎诗终于抬起了头……
长刀归鞘。
“一周。”她说，“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处理个人事务，一周后自己到黄泉国报到。”
后头的话她没再说，但也不需要再说了。
少女反身走下天台，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有节奏的回响。叶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终于一屁股跌坐在地，更多的汗水不要钱的流出来。
刚刚耗费的体力就好似连续跑了几次1000米，现在的叶辰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如同一条死狗一样坐在地上喘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