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并非一件好兵器,如果你须要行走江湖的话,最好的兵器自然是刀和剑,若偏门些还可以用钩、爪、挠、环,若不爱,还可用暗器,飞刀、飞剑、飞镖之流,而长枪嘛,的确是战阵的宠儿,却从来不是江湖的娇子——你可以罗列出一大堆的理由:他即不快,又不帅,更难以携带之类,但没人能够说清真正的原因。
或许这和花若飞有关。
古往今来,江湖上剑圣不多倒也能代代相承,但枪中的圣人至此也只有一个,他便是花若飞。二十年前,花若飞以一人战江湖上七大高手成就他的威名,二十年后,他的威名犹在,江湖上便很少人用枪了。
江湖上听过花若飞的名号的人很多,见过的人却很少,他性情孤僻,没有朋友,不纳妻妾,父母也不知在何处,倒是无牵无挂。若说唯一一个与他有关系的,是他的一个女徒弟,这姑娘的名字就叫游曦。
游曦是花若飞唯一的徒弟,也是无父无母之人。花若飞打小时便把她收留,并叫她拜他为师,迄今为止已十五个春秋。眼见这游曦一天天长大,武功也渐渐有了花若飞的影子,昔日的黄毛丫头成了个出落的女子——也正是到及笄的时候了。
这天早晨,游曦陪师父练枪以后,便见花若飞从房中取出一坛美酒与一杆漂亮的白镔枪,放在院子中间,然后拿来碗,一碗一碗倒在嘴里喝起来。
游曦知道,她师父只有十分欢愉或十分难过时才会喝酒,每次恰好十八碗,不会多,也不会少,高兴时会喝的很快,十八碗一下子就全部喝完,伤心时会喝的很慢,一喝就是一整天。此时他喝的却是不紧不慢,看不出什么心情。而那杆白镔枪呢?或许是给徒弟及笄时的礼物吧——游曦是这么想的。
约摸二三刻的时间,十八碗酒喝完,花若飞便提着枪,交与游曦。这枪对游曦而言,不轻不重,正好合适,又十分顺手,似专门为其打造的一般。游曦喜出望外道:
“谢谢师父!”
她师父没有表情,负手而立。
“你很好,可以出师了!”
这晴天霹雳般的话毫不犹豫便说了出来,游曦犹遭重击,震在那不动——
“你可以出师了!”
花若飞面色不改只重复这一句,任她梨花带雨哭着哀求半个多时辰也只有这一句而已。
……
游曦走了,花若飞忽然觉得寂寞,又从房中取出美酒,面无表情,不紧不慢的喝起来。
……
十五年前,江洋大盗游蛮在大漠为祸一方,花若飞为官府的赏银用枪刺死了游蛮。游蛮虽恶,但与游夫人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游蛮身陨,游夫人一心求死。游夫人不是恶人,不该去死,但花若飞没有阻止她——你可以阻止一个人一死、两死,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终究活不长久。
游夫人死了,但死前还留下一个遗腹子,这便是游曦。花若飞答应她将游曦赡养到十五岁及笄。
——花若飞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