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月光漫洒江城,一夜星光时时隐现,照得地上尘埃也得看清。江城的街上空寂无人,除了一位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的少女游曦,背着长枪,漫无目的地在城中游荡。她本没有骑马,原来背着的钱粮又在半途中遗失,此时她一日未食,投店无门,又因身背长枪,普通人家也不敢轻易收留。此刻的游曦实在欲哭无泪,无他法,只好先在城中胡乱逛逛,到了明天再另作打算。
突然不远处的声息引起了游曦的注意,细细一听却是几个执跨在欺负一位年轻漂亮却哭花了妆的少女。那几个阿飞戏谑的笑声和那可怜的姑娘惨痛的哭喊,着实惹人愤怒和同情,使她顿时睡意全无——尽管此时她还是饿着肚子,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却令她不得不挺身而出。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调戏良家妇女?你们好胆!”
听见游曦的话,阿飞们笑声更甚。
“且不说大晚上的,哪来光天化日?这婆娘,也不过是个(瑶)姐儿,还可称良家妇女?你听听这多可笑。”
(瑶)姐儿?游曦小脸一红,她虽然涉世不深,但也未尝不知道“(瑶)姐”的意思,她把心一横。枪往地上一顿,发出“哐”的一声。
“就是(瑶)姐儿也不能这样欺负。”
“什么东西背了杆长枪就敢行侠仗义,也不看看哥几个是谁——哦,没想到居然来了个更俊的姑娘,嘿嘿,你要是能把哥几个好好伺候,爽够啦,放过这。女(嫑)子也不是不可以。”
言罢,这几个阿飞(银)笑着围了上来,欲要动手。游曦一怒,也没动长枪,一拳便打在靠得最近的一个混混脸上,那执跨的门牙直接往外飞出一颗,身子倒在地上,面门鲜血横流。
“好吧,有两下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仗着三脚猫功夫就敢对小爷的人动手?”
几个人手上也不含糊,在为首的执跨说话间,众人的兵器也已亮出,刀、剑、匕、鞭,还有一支偏门兵器:判官笔。为首那个执跨用的就是判官笔。
使用判官笔为兵器的高手,无不是正气凛然之人,如果不是相信邪不压正的道理,很难把判官笔用的出神入化。显然那恶徒并不具备用好判官笔的必要条件,只能算是三脚猫功夫,绝不可能有太强的武功。为首的已经如此,他手下几个平日里养尊处优,横行惯了的执跨的功力又能高到哪去呢?游曦仅用长枪一甩,就把他们逼退,几个人见碰上了硬茬,也不敢上前,只丢下一句狠话就走。
“好哇!你这(嫑)子武功不得了呀!可你武功再了得,只要败坏了小爷的雅兴,得罪了我们胡家,一样叫你活着走不出江城。”
——
“姑娘,你没事吧?”
“多谢恩人出手相救,妾身无事。”
“既然没事,那就赶快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姑娘扭头才走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回头向着游曦道:
“恩人!这么晚了还在城中游荡,想必是找不到住处,不如在我家住一晚,我也好报答恩人的恩情。”
“这……不太好吧。”
“如何不好?恩人也是个姑娘,孤身一人在城中乱走传出去也怕败了名声——啊!莫不是恩人听信了那几个恶人的话,怕姐姐是个(瑶)姐儿——啊,姐姐绝无此意,只是想要报答恩人恩情而已。”
那女子说着,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游曦见状,赶忙上前。
“绝非如此,绝非如此,若怕你是个(昌)(济),我刚才又怎么会救你?只是——”
游戏还在犹豫,她肚子却适时发出奔雷般的“咕咕”声响。望着游曦尴尬的大红脸,那女子掩着笑意道:
“恩人一定是饿极了,还是跟我回去吧。就是不过夜,也让妾身好好招待一番,吃饱了再做打算。”
游曦毕竟身躯疲惫,左思右想,也无其他办法,只得同意了。
“好!”……
——
“看来是妹妹误会姐姐了,原来姐姐只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
游曦与那姑娘在路上相谈甚投机,渐渐地开始以姐妹相称。到了“清呤小班”游曦还十分面红,菜上来了也不顾,不敢动筷。
“妹妹不必担心,房间里不会有他人,姐姐又不是‘吃腿儿饭的’,也算有些地位,何人敢轻易进来?”
游曦听罢,这才放心,动筷吃了第一口饭。毕竟不是“倚门卖笑人”,出入风尘之所,哪个清白女子不会紧张?
“妹妹你可知道,刚才你打的是什么人?”
“初到江城,只听他说是所谓‘胡家’,并不太熟悉。”
“那帮执跨的头儿,是胡家的公子,平日里就在江城里胡作非为,县里无人不怕他。你这也算是为这的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既然如此,岂有此理!可你们这的县令没有管过他吗?”
“胡家是地方的豪强,何人敢管他?何况他们胡家向来与灜寇相互勾结,鱼肉乡里,三年里江城的县令就换了两个,无人敢管呐!”
灜寇自灜洲,灜洲乃海东邻国,近百年战乱使灜洲民不聊生,不少岛民只得做了海盗。海盗里有不少是瀛洲战乱的败军之将,上过战阵,战斗力极强。瀛洲由于战乱,一贫如洗,哀鸿遍野,也无甚可劫掠。又因天朝东南富庶,便为祸东南,成为东南一患。久之,灜寇变成了海盗的代称,事实上,不少灜寇其实是天朝人耳。
“可灜寇不是只袭扰海边吗?这里离海那么远,竟然也有赢寇。”
“灜寇自风里来,浪里去,只要有水路,就能来去自如。江城又在江边,往来船渡无数,他如何又不能来?从前这一带还有江海堂郭川郭老大在,灜寇也不敢造次。可如今郭老大忽被人在夜里刺死,江海堂群龙无首,灜寇便趁乱而入,更加放肆!妾身本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可就在数月前,被那帮倭人——罢、罢、罢,伤心事不提也罢!妹妹武功高强,又有侠义之气,叫人佩服。方才若非妹妹仗义相救。姐姐只怕已遭毒手。来!姐姐敬妹妹一杯。”
“不敢,不敢!”
两人举杯相碰,又一饮而尽,豪迈似男儿!游曦是江湖儿女,如此做派,自然不足为怪;可那女子却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女校书”。能有如此豪情,令人刮目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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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酒明明不烈,怎么那么醉人呢?”
游曦正迷糊着,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已软在地上昏睡过去。
“我的好妹妹!不要说姐姐忘恩负义,是我们着实惹不起那胡家公子,只得出此下策。希望将来妹妹不要怪罪姐姐,姐姐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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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文中“吃腿儿饭的”“倚门卖笑人”“女校书(琴、棋、书、画皆通的艺伎)”“清倌儿(只卖艺不卖身,与之相对的还有“红倌儿”,既卖艺又卖身)”都是旧时江南风尘女子的代称。“清呤小班”是比较高级的风尘之所的代称。
权当科普,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