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者:中山市院长 更新时间:2020/7/25 19:31:39 字数:2925

怡人的天色下,喧天的锣鼓绕着黑压压赶庙会的人群簇拥在在城隍庙周围,城隍庙临时搭好的戏台上

,已经有演员在此表演多时,在一片叫好声中,张图南带着莫问和邻县的县令与一干衙役一同前来这里。

城隍庙一般修在衙门旁边,因为城隍庙是鬼神审判之所,阴曹地府里的判官审判凡间的罪恶时,就坐在城隍庙中。城隍庙设在县衙边就有监督意味,即监督案犯是否有罪,同时也监督省察的官员是否造成冤假错案。总之,城隍庙在民间具有极高的地位,民间有什么喜事或纠纷,普遍在城隍庙解决。

然而这次好端端的庙会,两位县令的捧场并没有使庙会气氛更加活跃,反而这一行人成了一群不速之客。只见张图南带来的人一路上敲锣打鼓,高声呐喊盖过了本来的音乐,把戏台上演员的动作闹得东倒西歪。民本如草,遇上无理县令,也只敢怒不敢言。

“昨日两月桥上一起命案,凶手就藏匿在此县里!你们这些‘刁民’可有线索?赶快上来提供线索,敢知情不报,以同谋者论处!”

张图南本来有一些武功,又用上了河东狮吼术,因此声音极大,震慑住众人。众人议论纷纷,却无人上前。张图南见状又说道:

“好哇,你们这帮‘刁民’,敢违抗官府的命令?我看你们都是凶手的同谋!来人呐!把他们都抓起来,若是本县牢狱不够,就关到邻县,总之要将你们这些刁民的嘴里撬出一些东西。否则,本县绝不善罢甘休。”

于是百八十个衙役一拥而上,人群中不乏反抗者,可是这群没有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哪里是张图南带来的这些训练有素的衙役的对手?不消半柱香,人群就被冲散,数十人以被制服。张图南曾说自己也游历江湖,只是没有闯出名声,可照此来看并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他带来的百八十个衙役个个身手矫健,具怀武功,只怕他背后站着的势力更是大有来头。

“别打了!住手啊!”

邻县县令本来对张图南就心有余悸,如今更是畏惧,他赶忙阻止,却又不敢上前,只得对张图南喊叫道:

“这些人不过平头百姓,什么也不知道,何必逼他们说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呢!”

“既然你们的知县肯替你们求情,那么我就对你们网开一面。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限你们两天内出布半匹,以赦起罪,不限规格,只要交够数量就行——这已是本县最大的忍让,如果谁没有交足,别怪本县严惩不贷!”

张图南把庙门封锁,一个个百姓只得签字画押,答应交足布匹才得出去。待全完成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那张图南带来的衙役未吃午饭,也不恼,只是认认真真等最后一个百姓出了城隍庙才随张图南列队离开。

——

张图南一路浩浩荡荡过了两月桥,那整齐划一的列队便松散下来,说说笑笑,相互打趣。那张图南回头大声笑着说:

“诸弟兄,谢谢了!”

“不用谢!为县令办事也是我等应做的。”

“弟兄们莫要见外,帮助小弟办了事情,兄弟当然要酬谢,诸弟兄为了小弟连午饭也没有吃,今夜兄弟一定宴请各位来酬劳。”

于是在众人的欢呼中又浩浩荡荡向酒楼去了。

——

“莫兄,哈哈!你随小弟办事的感觉如何?”

在酒席上,张图南迫不及待地和莫问搭话,没有得到莫问的回应,他没有气馁,又道:

“昨夜只懂与兄灌酒,没有解释一些事情,不如趁此时与兄一并道出,可好?”

得到了莫问的应允,张图南就敞开话匣。

“世人皆说做官好,可我看做官烦恼却不少。我张图南贵为县令虽然威风,可烦心事也不是普通人可知。”

“此话何解?”

“莫兄弟不要有疑,别看张小弟这样,他做这个县令可不容易。图南是岭南河东张家的二公子,虽然出身武林世家,在官场上可没有什么后台,他能做到一县父母,全赖他被皇上恩赐进士出身¹。——天下读书人几何?其中英才更不在少数,然三年一次的殿试,高中进士者不过百人耳,图南就是其一。”

这也是所有人知道的事。本朝若要当官,只有两种途径:

一种是科举出身,进士出身者可授予主事、知县等职²;而对于屡试不第的举人,又有六年一次“大挑”,挑取其中一等的以知县用,二等的以教职用——也就是说,若是要走科举这条路,候补知县也要是举人以上的出身。

至于第二种,则是捐纳——在上一章节有提及,不再赘述。

这两种途径无论是哪一种能做到者都不简单,它背后代表的是各种各样的能力,考验的是学识,财力和人脉,决定的是自己的命运。

到此,莫问开始对张图南心生佩服,所谓见微知著,官职已是如此艰难获得,其责任更是沉重。

“图南作为一县父母官,不但要处理军政,财政,税务,就单说案件来了,不但要审案,破案,最后量刑也要亲自过问。而案件里面,最要命的是命案,一旦境内发生命盗案,县官要亲自前往勘察,全权负责办案,并限期三个月破案,否则乌纱帽不保!”

“命盗案,往往是大案、要案,也不乏复杂离奇的奇案,三个月的限期如何得够?”

“的确,不过若有充足理由,也可申请延期两个月破案,一般可申请两次,若还不能破案负责此案的官员就只能辞官回家了。”

“尽管有宽限,可不过两个月,只申请两次也不过四个月,这四个月对于案件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官员确实难做,对案件而言也有害无益!若是认真负责的官员,无法破案,丢了官职,补上了其它官员又重新翻推,不必过问这些‘陈年旧案’,案件就永远不能告破;而遇上那些恶官、狗官,为了保住这乌纱帽,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屈打成招,草草结案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真正的罪首却逍遥法外,继续作恶!”

“莫兄有这般见识实在不错!隔壁县令移尸卸责也有这个原因,适由你撞见,怕你走漏,你才受如他如此惊吓,差点被冤枉成了本案的替罪羔羊。”

“那也是张县令救了我咦!”

“不敢!莫兄本来无辜,小弟只是为莫少侠还了一个公道而已!”

几人交杯换盏,互相敬酒后,张图南借着酒劲咬着莫问耳朵又说:

“要我说,天下恶官这么多,前面的事情还在其次,更重要的缘由在于‘金钱’二字!

“莫兄你看,我的俸禄一年不过一百五十两银子,堂堂一个县令,只靠俸禄在本朝开国时,也只能堪堪养活自己,若要走通送礼,更是不可能,而如今物价上涨,百物皆贵,只靠俸禄连自己也无法养活!本朝有名的清官‘海清天’海老爷做知府的时候,家徒四壁,食不果腹,家里唯一一件不打补丁的衣服就是官服。况且,官员责任如此重,事务如此之多,一个人必无法料理,自然会请师爷、幕僚,这些师爷和幕僚的聘费可都是自己出,公家并不报销,别说只有一百五十两了,就是多上三倍,亦决然不足——你说说,如果那些官员不去贪污腐败,如何可能?这只是其一。”

“既有其一,必也有其二、其三…那其二又是什么?”

“其二也是‘金钱’!不过在于公事,本朝地方财政大权集中于朝廷。在京城地区,修一项工程花费三百两以上就要上报户部,超过一千两不但需要皇帝亲自批注,而且还有委派专门的大臣负责监督。在京城以外的地区,任何工程都要上报户部、工部,走完所有程序才能完成财政支出。对于超过一千两的工程,要看此前有没有先例,有先例照先例办,没有先例则要有皇帝批准。比方说某官要修缮衙门,为了工程顺利得批准,只报九百九十九两,可材料、人工的费用合计何止九百多两白银?剩下的钱从哪里来?可想而知!”

张图南没有再讲,只是一一与诛客饮酒,须臾显醉相,摇头晃脑地对众人告辞。

“我已经醉了!小弟先行告退。”

言罢,不等大家反应便离开了酒楼。

PS:1:明清科举分为三甲。头甲三人,即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第一名,称“传胪”(起初,三甲头名亦称传胪,后仅限于二甲头名),中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人数最多,赐同进士出身。

2:实际上,要获得主事、知县等职,还须经过候选、候补等程序,也有终身不得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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