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雷诺的确很诧异,他吃惊于爱德华要的如此之少。他想当然,也是理所应当的认为在一番兜兜转转之后,爱德华会提出一些比如经济援助,放宽旧条约条件或者寻求结盟一类的条件,没想到,这么少。
不过雷诺也就诧异了那一下而已,虽然年轻城府不是那么深,但是雷诺的脑子并不差。
有意思,以退为进是吗?
“这是自然,东方的兄弟想要重拾信仰,我国身为教宗,自当鼎力协助。时至今日,还愿意团结在教宗圣旗下的人还有多少呢?死神诺什的信仰在瓦拉几亚盛行已久,狼神索里姆的信仰遍及北方诸国,李斯特兰这些海军强国则信仰海神曼纳海姆,如今还愿意信仰圣教的领国,却日日同室操戈,令人唏嘘。”
爱德华不提,雷诺也没打算提。他吃定了爱德华有其他要求,自然是不紧不慢的兜起了圈子。
“是啊,如今虽然我还记得,但是我的子民们还有多少记得呢?饥饿,贫苦,疾病,他们所要面对的是如此之多,他们应该需要一个能够支撑他们走过这一切困境的力量。既然雷诺陛下愿意答应我的请求,那么我此行最大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我相信,有着教廷赐福的十字,一定能带领我们走出黑暗的阴影。”爱德华起身,向雷诺继续行了一个信徒的礼。
“既然我来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么,请容我告退了。我会尽快赶回佩斯兰堡,准备迎接的事宜。”
“唔,这家伙……”爱德华的态度很是让雷诺有点吃不消,你说他是故意不按照套路出牌的吧,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无可挑剔的虔诚者典范。可是你如果要说他别有所图,他的要求可以说真的是无足轻重。雷诺才不相信爱德华会为此大费周章的跑这一趟,但是爱德华的要求也的确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东方的兄弟无法久留,我也不好多做挽留了。身为国王,我很理解你我身上所担负的责任,不过我还是想冒昧请您多留一天,我想邀请您一同出席明天的骑士竞技月的阅兵仪式,请您务必赏光。”
“那是我的荣幸,陛下。”
………………
“切,如果说你是个演员,你也装的太像了吧。”目送着爱德华离开,有点一脚踩空之感的雷诺自言自语着坐回了座位。
“陛下,您是怎么看的?”温暖的声音如一杯香茗袅袅升起,在雷诺身后,弗雷德里希皇帝的圣像后方,一道暗门升起,衣着雍容华贵头戴荆冠的女人从中走了出来。比起那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的衣着,她所持有的两件物品更能体现出她的身份非凡——她的手上握着一根十字权杖,腰间则挂着一柄精心装饰的利剑。
那是教皇权杖,以及仿王权符文剑所打造的教权符文剑。来人正是教宗教皇,沃斯卡娅·里涅欧斯。
“冕下,我至少得承认,如果他不是在表演的话,他的表现堪称圣徒。但是在我看来,一个父辈有着近乎亡国的仇恨的人,再怎么虔诚,也不会值得他放下刚刚结束内战的国内,千里迢迢赶来只为求取教士的协助,他只能是别有用心。而且他也提出了一个我绝不会拒绝的条件,这样一来,就算我什么都没有做,李斯特兰人也会以为我已经和他有事合作了吧。”
雷诺看得很清楚,也几乎把爱德华的目的摸了个一清二楚。不管是霍诺莉娅还是爱德华都很清楚,一个国家,绝不可能完全靠着另一个国家来崛起。
拒绝?施奈德兰王室一向是教廷最大的后盾,面对着势力日益强大的青壮派势力,雷诺必须要想办法进行平衡,这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他绝不可能放过。
所以雷诺邀请爱德华参加阅兵,这即是礼貌的邀请,也是向爱德华展现军力的大好机会。更是可以高调隐晦的宣布佩斯领站在了他们这边,这样子,佩斯领要想站别的队,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您的决策很英明,殿下。先皇一定会为您骄傲的。”沃斯卡娅衷心说道。
“但是父亲绝不希望看到我和查理曼海姆家族的人有这种往来。虽然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已经变成了李斯特兰人和索克森人,那些年青一代虽然轻视圣教,但是他们的目光至少比一些老糊涂要来的长远。李斯特兰人一次又一次在中州插手,究其目的,不过是扶植起来一个新的统一的,至少是半统一的且靠向他们的傀儡查理曼王国。这样,他们就有了在我们,勃兰登堡,以及索克森人身后的一根钉子。没错,查理曼海姆与我们互为宿敌,但是李斯特兰人一样也是他们的宿敌,真的让他选择投靠一方的话,我还是宁愿让他们绑在我们的战车上,但是,也就仅限于此。”雷诺手托腮自顾自地说道,丝毫没有隐瞒自己想法的意思。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沃斯卡娅已经隐约明白了雷诺的意图。
“一个分裂的,持续战争的查理曼王国足够了,爱德华这个家伙的确沉得住气,但是四面环敌的他能撑到什么时候呢?他会来第一次,也迟早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为了取得我们的支援,不愁他不把他老爹炸塌的那些矿井再挖开。不过在那之前,我不妨先给他一点甜头尝尝。”
雷诺招了招手,一个亲信侍卫立刻应招走了上来。
“让夏尔的军团做一下准备,明天的阅兵仪式上要他们拿出全部的新式装备,让我们的'盟友'好好开开眼。”
“不过,陛下,请容我提醒一句。”直到雷诺下完命令,沃斯卡娅才慢慢开口。雷诺想的的确很对,但是他少算计了一点。
“这个爱德华装的实在是太好了,他甚至比一些真正的圣徒还要虔诚,也许他真的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只是,能把国仇家恨掩藏的这么好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善与之辈,我的陛下。”
“是啊,我知道了,真是我疏忽了,冕下。不过我也很好奇,比起我,和插手他的国家内战的李斯特兰,他究竟会更恨哪个呢?他既然如此理智,那么他应该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吧。更何况,李斯特兰不安分的仇人,可不止一个呢。”雷诺轻轻一笑,没有否认沃斯卡娅的话,但是也没有太上心。咄咄逼人的小狗,和暗中窥伺的豺狼,哪个更值得争取,哪个又更值得提防呢?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在任何地方都无比实用。在足够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盟约都不过是白纸一张,就算是血亲之间,这句话也一样适用。
李斯特兰,伊丽莎白城堡,皇家港口——
“啊,我亲爱的皇妹,看到你平安归来,真的是让我长松一口气啊。在你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所有人可是都为你提心吊胆呢。”
走下船的第一时间,和北海上的阳光同时到来的,是苍蝇一般的嗡嗡声。
说是苍蝇的噪音未免有些过分,说话的人绝对风度翩翩,这个声音完全称得上落落大方温文尔雅,目光柔和可亲,笑容可掬,欢迎她的礼节也是完备周到,但是被欢迎的人的心情,却比北地的天气还要恶劣。
对于伊丽莎白·乔治·康沃尔·李斯特·格拉摩根,现李斯特兰国王格拉摩根陛下的四女,第五王位继承人,康沃尔女伯爵来说,这个月真的是太倒霉了。
当初被自己的老师山缪尔伯爵推荐担任叛军的军事顾问的时候,何等意气风发。她毕业于李斯特兰最好的伊顿军事学院,成绩也是数一数二,沙盘推演难逢敌手,连她自己也以为这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
结果事实证明理论距离实际比她想象的还大,打击一个接着一个,班伦溪一战损兵折将,佩斯河畔再次败北,连劳伦领的一个军团都没能挽回败局,最后急火攻心的自己还干脆自投罗网把自己也搭了进去,陪着那个又穷又狠的家伙啃了那么久又硌牙又难消化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胃疼的玉米饼,话说这帮穷鬼真的有这么穷吗?
而且那个爱德华既然愿意轻而易举放了自己,还不知道背地里又得了什么好处呢!虽然自己的侍女支支吾吾,但是猜都猜得出来!至于这段时间之后她的风评又会如何,更是可想而知!
爱德华!那个混蛋!
而且巧合的是,来迎接她的这个让她恨不能一脚踩在他脸上的家伙,也叫爱德华。
爱德华·蒙巴顿·纽卡斯伦德·李斯特·格拉摩根,现李斯特兰王国第二王位继承人,王国财务大臣,伊丽莎白的二哥,娘娘腔,小白脸,花花公子,和一群白**人同性相吸的白痴,衣冠整齐的衣冠禽兽,专采交际花的家伙,活该得梅毒的蠢货,一个笑得很假但是偏偏就有很多人喜欢的登徒子,一个明明可以去当账房但是就是想跟他哥哥竞争皇位的野心家,可以形容他的贬义词包括但是远远不限于以上。或者,直接叫王位竞争对手更好。
“劳烦皇兄费心了。”伊丽莎白脸上当然是标准的笑容,她伸出手去,他的皇兄自然而然的接过,牵着她走下了最后几层台阶,皇家专用的豪华马车早就已经停在那里了。
“陛下在城外的斯图亚特宫为你设下了欢迎宴会,马车会直接把你送到那里,相信陛下看到完好无损的你,一定会十分开心。”看着伊丽莎白优雅的走上马车,爱德华不知是不是有意的补充了一句。哦,弗雷德里希皇帝在上,为了便于区分,之后还是称呼他为蒙巴顿吧,以免混淆。
伊丽莎白险些脚下一个踉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
“那么,皇兄您呢?您不出席宴会?”
“我?我吗……另有事情要办,就不牢皇妹担心了。”
“……想要报复吗?”伊丽莎白脸上没有半点表现,但是心里却恶狠狠的诅咒起来,虽然恨不得让爱德华输得一塌糊涂,但是她更希望蒙巴顿跌的比她还惨。毕竟自己损失的并非李斯特兰的东西,而如果蒙巴顿想在佩斯领掀起一场金融风暴又失败的话,那么围攻他的人可就能大做文章了。
“那么,就祝皇兄一路顺风了。”
伊丽莎白继续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走上马车,她唤了一声,在马车旁等候了多时的侍女安佳丽也走上了马车,为她关上了马车门,也隔绝了那令她作呕的视线。
“安佳丽,我要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佩斯领。”
这是上车后伊丽莎白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