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今年的天气一直都有些反常。先是大旱,再是大雨,连带着今年的雪都不是很大。农民们担心少雪是否会影响来年的收成,猎户们则高兴于没有大雪封山。自从爱德华重创了欧克兽人之后,这段时间都大山可是安静的很。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阿雷拉斯·锤叶的第二次勘探得以顺利进行。
几乎所有佩斯兰堡皇家护卫都被爱德华派出去随行,按爱德华的说法是为了防止欧克兽人攻击,狭小的地形就必须用上最精锐的部队。事实上爱德华和霍诺莉雅最担心的还是勘探队自身。
黄金,那可是能吞噬人心,能让人自相残杀的魔物啊。也只有派出对于爱德华最为忠诚的部队,爱德华才能够稍稍放心。
但是那也是要很久之后才能有结果的事了,就算霍诺莉雅已经拿出了地图,过去了那么久,地图上的标记是否还存在,参照又是否依然正确都是未知数。
阿雷拉斯·锤叶只当是和上次一样,只是正常的铁矿勘探没有多起疑心。他也不知道,给他发薪水的这两个家伙,到底在他的身上准备了多少后手。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统治者都是肮脏的。权力的游戏本身就是一场肮脏的牌局,一个个肮脏的牌手在游戏的桌子上勾心斗角,只求在让其他人出局的时候吃饱自己的筹码。
从秋到冬一路平安,也许是之前施耐德兰愿意放松爱德华的军备限制的表态起了作用,周围的那帮家伙们最近看起来是没胆子来跳脸了。
毕竟老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现在爱德华就是那条狗,虽然不甘心,但是隐忍在施耐德兰这棵大树下等待自身的壮大才是上策。施耐德兰拿自己当试探李斯特兰的马前卒,爱德华心里都清楚。但在自己强大起来之前,爱德华也只有忍。
强大的军队,繁荣统一的王国,拥护的人民,丰富的物资,这一切的一切才是他的资本,可是他还是没有足够的资本来让他任性。
施耐德兰看似把军队上限给他提升到了两万,但是达到这个数字谈何容易啊,明面上暗地里,他手头的军队也绝对撑不到两万。当然了,如果你愿意把那些只有锈剑木棍当武器的民兵也称作正规军,那凑够两万还可以。只是有量无质,这两万的空头数字又有何用?
夏季那场大雨带来的影响直到今天还在纠缠着佩斯领,佩斯铁矿直到几个月前才艰难排除了那一场大水带来的影响,泡水已久的矿洞终于能够开始出产矿石,停工已久的铸造工坊也终于开始点燃沉寂的火炉。
武器来源的困难卡死着爱德华扩军的速度,正如聪明人看得出来的那样,施耐德兰放宽佩斯领的限制不过是为了试探李斯特兰,号称这是帮助爱德华守卫家园,但是没有出一兵一卒,一件武器。到头来,爱德华还是只维持着六千的军队。
这你也都是算过的吗?雷诺?
可是你有你的招数,我也有我的办法。
经由爱德华批准,霍诺莉雅与几家商会展开了新的合作,在佩斯领北方的尼克扶根开设一个新的贸易中心。这本来就是上一次霍诺莉雅联合各个商会炒药的时候定下来的进一步合作,直到现在才被商量好敲定下来。
尼克扶根本来就是曾经佩斯领的一个商业枢纽,如今爱德华重启这里不光是为了促进商业,也是打着吸引更多手工业者迁移到这边来。之前因为洪水瘟疫饥荒逃难进入佩斯领的难民虽然有几万人之多,但是大多数都是失去土地的农民。并不是说农民对于爱德华来说没有作用,但毕竟开垦与制造不属于同一个领域,最起码一个农民会使用锄头,但是不会懂得打造锄头。
吸引外来人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爱德华可没有那么多耐心慢慢等,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乌烟瘴气的邻居。
肖尔最近在劳伦领过得不错,长时间的深居简出,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虽然好像不论哪一件都是让人头疼的事情,可是架不住数钱数到手抽筋。
“白角兽”花在劳伦领掀起的狂热就算过去了几个月已经消停了很多,但是依然还是残留着不小的热度。
肖尔聪明的张驰着人们狂热的程度,她并不是一味地待在那里像个商人一样买进卖出,那也太掉价了,不符合她伪装的“李斯特兰老牌贵族”的身份。她有的时候会消失很多天,只留下无数想要进献白话以博得青眼的人翘首以盼。又有的时候,肖尔会闭门谢客,或者是乘坐她那辆低调但是价格不菲的马车出门访客。还有的时候,肖尔又会出现在查尔斯王子的马场或者是猎场中,用贵族的方式消磨一个下午甚至是一天。
但是总得来说,肖尔虽然有的时候需要刻意展示一下她贵族的身份,但是她大体上还是保持着深居简出的习惯,用她的话来说,你跟那些人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他们才会觉得你神秘,可以接近而头铁下去不愿放弃。
而且肖尔也深谙此道,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炒作的所谓“白角兽”奇珍的热潮不会持续太久,在收下了,或者是说买下了十盆白角兽后,伴随着肖尔一句轻飘飘的“贵国确有高人,居然想要用白角兽杂交野花的办法来快速制造,如此暴殄天物,不怕天谴吗?”之后,肖尔亲口宣布不再收入白角兽花,理由是“只有完美天成的白角兽才是真正的珍宝,拙劣的假货永远只能是假货”。
事情随着肖尔亲手把一盆据称是一位贵族高价买来的,所谓的“仿制品”摔在地上而告终,肖尔再一次登门将一株“白角兽”赠予查尔斯王子,并感谢查尔斯王子的协助。全然不知道自己被耍的团团转的查尔斯王子面对此大礼感激的快要痛哭流涕,他是全然不知道,肖尔所谓的白角兽,只是她从路边顺手摘下的一束野花罢了。
也难怪那么多人都能找到相似的花束,因为那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也难怪植物学家难下决断,王子殿下手中的珍宝居然是一束野花,换你你会相信?
而就是这样一束野花,以皇家的力量作为支点,却撬动了整个劳伦领。从黑市出售,到兜售花种,肖尔全方位吸着劳伦领上下阶层的血,然后反哺给佩斯领。最后大捞一笔之后,肖尔又亲手掐断了这一条路。无数贵族高价从黑市买来的白花砸在了手里,无数农场主农民高价买来的花种也就此砸在了地里。当肖尔悠闲的在萨尔茨堡游览的时候,贵族们只顾着把钱送进肖尔的腰包,眼睛随着这位神秘的女子转来转去,谁还管城外洪水滔天。
那边爱德华正在欢欢喜喜丰收的时候,劳伦领那边可是愁云惨雾。眼睛好不容易从离去的肖尔身上收回来的贵族们回头一看,却发现被大水饥荒逼得无路可走的农民们居然已经揭竿而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在劳伦领东部爆发了开来。毕竟能逃去其他国家的人只是少数,大部分农民谁会舍得离开土地,可不走又活不下去,活不下去,就只能揭竿而起。
正好这个时候还赶上了洪水褪去的大疫,这更让人焦头烂额,叛军固然因为瘟疫而战斗力大打折扣,可劳伦领那边也没见到好到哪里去。唯一的一个常备军团被爱德华打的连军旗都丢了,新组建几个月的新兵哪里是气势如虹的叛军的对手。
眼看着叛军都快打到劳伦莱斯堡了,因为和大皇子查尔斯大吵了一架被赶到北方看着边境的奥斯丁王子被紧急召了回来防守首都。正当奥斯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征集私兵招募壮丁加固防御的时候,叛军却迟迟未到。
等到不耐烦的奥斯丁站在城堡瞭望台上纳闷的看着远方,最后却一个叛军都没看到,反倒是看到了一辆驶来的马车。
没错,来的人,还是肖尔!
在奥斯丁警惕的目光注视中,肖尔先款款致意,为上一次自己不理智的询问而引起两位王子间的冲突而道歉。然后她告诉奥斯丁,她已经劝退了叛军,让他们转向前往佩斯领,不会再来危害劳伦莱斯堡了。
将信将疑的奥斯丁派出斥候前去查看,果不其然发现了叛军被放弃的营地,他们的确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掉头前往佩斯领去了。
一场大战居然就这样被这个神秘的女贵族化解了,整个劳伦莱斯堡上下一片沸腾。而面对奥斯丁的致谢,肖尔则只是淡然回应:
“我说了,我不喜欢欠人情。上一次是我的错,所以这一次帮你也是理所应当的。你不会以为只有吃喝玩乐才是贵族风范吧?”
然后肖尔就这样又一次离开了,还谢绝了奥斯丁派兵护送的好意。奥斯丁松了口气回到劳伦莱斯堡,迎头而来的却是查尔斯王子的质问和闹得满城风雨的谣言。
听说肖尔力挽狂澜的消息特地赶来,却没见到肖尔人的查尔斯王子居然质问是不是害怕劝退敌人的英雄与他有交情,所以故意把人赶走以免他得到外部支持。
至于城中的谣言更加离谱,什么叛变其实是奥斯丁为了积累政治资本而故意挑起的,放走叛军是奥斯丁养虎为患,反正奇奇怪怪各种各样。
奥斯丁那叫一个百口莫辩,两个皇子之间的关系本就因为上一次的“白角兽”事件闹得势成水火,这一次干脆是彻底决裂。虎背熊腰,斩不断谣言四起。有心辩解,奈何信任如履薄冰。
而就在劳伦领的战火从宫墙之外烧到宫墙之内的时候,隔壁的辛迪娅女伯爵则喜迎几万人口加入佩斯领。拖家带口的几万叛军掉头前往佩斯领没有动一刀一枪,辛迪娅只是派出了一些先前前来逃难的难民劝说,整个叛军就立马改头换面拎包入住,整个过程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
不用说,整个过程都是肖尔在背后搞鬼,肖尔的任务不光是为了吸血虫计划,还有新建“皇帝之眼”这个特务组织。从头到尾,煽动叛乱也好,听话掉头也好,散布谣言也好,都是肖尔一手策划的。
力挽狂澜,骗取了劳伦领人的信任。真真假假,骗取了劳伦领人的钱财。叛军投降,说穿了还骗来了劳伦领人的人口。这一波,肖尔是面面俱到,不管哪一方面都赚到了天上。
从夏到秋,几个月的“白角兽”骗局,除了给为爱德华带来了大笔收入,还顺带狠狠削弱了劳伦领一刀。农民种花,失了作物。贵族买花,失了金钱。劳伦领守着贝克领的商路吃的满腹流油,这一次还不会被闹得一蹶不振。可作为收债的角度来看,爱德华对这次行动十分满意。
更重要的是,经由劳伦领人的钱添砖加瓦,皇帝之眼,这个作为爱德华耳目的组织终于开始有了些许雏形。尽管无论规模还是质量目前来说都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想要进一步扩大还需要往里面投入更多的钱,但最起码这最基础的一步算是打下去了。
是的,这些都是爱德华他需要看到的,至于其他的……
书房里的霍诺莉雅,默默检视着手头的一页页文件。
爱德华接纳了几万揭竿而起的劳伦领农民叛军,这一切声望都只会归结于他。他是无私的接济者,拯救者,这些都是他的光环。而她?她指使肖尔让无数人家破人亡,一手策划了这场叛乱。毫无疑问,她才是恶人。但是爱德华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也不需要知道。
现在应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霍诺莉雅又翻开一页。厚重的窗帘把所有的阳光都拒之门外,将熄的火炉跳动着些许的哔啵声。伴随着书页翻过,昏暗的烛光也跟着跳动了两下。
不知道被记下的人是不是会感觉到背后发冷,霍诺莉雅宛如一只狩猎的野狼一样阴桀地注视着,盘算着。摇曳的烛光跳动着,霍诺莉雅的影子与四周的阴影一起跳动,有如鬼魅,张牙舞爪。
一阵“呜呜”声从窗外穿透窗帘刺入这寂静当中,霍诺莉雅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那是冬日的寒风正宣泄着它的威势,今年几场大灾之后的凛冬,虽然没有大雪,但是这种干冷也不好受吧。
但是今年至少可以放心了,霍诺莉雅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几丝雪花正打在她面前的玻璃上,放眼望去,整个佩斯兰堡都笼罩在小雪带来的薄薄白色之下。
街上也许还会有冻死的流浪者,但是一定比过去要少。在她顾及不到的角落里,可能还有人在忍饥挨冻,但是一定比过去要少。
人民就是爱德华的剑,爱德华的盾,在爱德华需要把他们投入到厮杀当中去之前,她作为爱德华的侍从,必须要保养好他们。
她并非忠于人民,俾斯麦家族永远只有唯一的效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