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年,一月10日,其夜无月。
埃莱领军团一共五路,黑山堡,克劳蒂尼亚,斯温格勒,巴拉德,埃乌斯塔撒。
根据索克斯米利安的情报,在爱德华这一来一回的时间里,战线又变化了不少。黑山军团吃了败仗之后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国境线之外,和巴拉德军团汇合在了一起。这很不寻常,根据索克斯米利安的推测,巴拉德可能正打算借着这一仗暗中控制黑山堡,所以才有了那一场故意的败仗。
孤军深入的黑山军团这一退,原本跟在黑山堡部队后面的第二波埃莱领部队自然而然接过了位置顶在了前面。克劳蒂尼亚和埃乌斯塔撒两个城邦本就是联盟,两家合兵一处足足有七千部队,如今这七千人的混编大军正一边看着失魂落魄的黑山军团大声嘲笑一边前进。因为之前一战有些损失的索克斯米利安撤走了边境村镇的居民向后撤退,一路上填埋水井搬走粮食,把十几个空空荡荡的村庄丢给了他们。
索克斯米利安这么做无疑是极其聪明的,她一边撤退一边散布着她因为怯懦向后撤退的消息,消息里,她打算一直撤到新建的海姆兰大教堂所在的卡佩堡进行防守。这一招也许很有效果,索克斯米利安的探子告诉她埃乌斯塔撒的庞培伯爵与克劳蒂尼亚的库特伯爵正在提前庆祝,他们的军队进入一个个村镇但是没有在木墙后看到一个守卫。为了让他们对自己的的虚弱深信不疑,索克斯米利安还派出了几个手下假扮当地贵族投降去了。本来大军压境人心惶惶,与索克斯米利安互不对付的小贵族投敌的就不少,这一下子,你不信也得信。
还据说,那两位现在已经开始考虑选址,打算在占领地新建立一个男爵领来确保自己的统治了,看起来他们俨然是已经把这里当做了自己新征服的地盘。爱德华猜测,估计是他们背后的那位伊丽莎白公主已经给他们开好了价钱,谁占领的土地,那土地就归谁,要不然他们干吗这么卖力。
但是这反倒给了爱德华机会,十几个村庄看起来不多,但是占地也不小了。七千人说少也不少,但是一旦铺开来放到这么大一块地盘上,你每个点又能有多少人呢?索克斯米利安的后退正是等待着你部队分散开来的时候。
无月之夜,正是夜袭的大好时分。
诈降的内应已经把大致上的兵力分布图交到了索克斯米利安手中,庞培和库特这两个伯爵可不是格温斯特伯爵那种愣头青,他们的部队布置有章法多了。爱德华看了一眼地图就知道他们的军队分布绝对是有讲究的,彼此之间并不拘泥于呆在村庄之中,驻扎地彼此间隔均匀,可以快速支援。如果爱德华在一个村庄上磕的时间过久,陆续赶来的援军就会反而从爱德华的背后来上一刀。
但是埃莱领军团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混杂。索克斯米利安手中部队大约三千多,只有三分之一左右是地方民兵团。而埃莱领军团则是由城市连队,雇佣兵和地方贵族征召兵组成的。归属伯爵直辖的城市连队和收钱的雇佣兵也许能够听命令,但是下面的人呢?上头的命令转到这些彼此根本不是一条心的男爵主教手里,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吧?
两位伯爵也一定想到了这一点,那些征召兵连队都被他们扔到了最外围,当做炮灰用来承担第一波攻击。
计划彼此都打算的很好,那就到战场上见个真章吧。
凌晨四点,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索克斯米利安的军队悄悄摸过冬日刚过的荒凉田野,这样的黑夜里远处的东西都只能看的模模糊糊。就算有当地的农民作为向导,他甚至还已经指出了方向,但是索克斯米利安还是只能看到远处似乎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坐落在田野之中。
无月之夜,视野饱受限制,但是他们的敌人一样如此。索克斯米利安已经要求所有士兵在自己的武器上拴上红色的粗布,以免黑夜中不分敌我自相残杀。
根据情报,这里有两个征召兵连队共计五百人驻守,是附件最大的一个据点。埃莱领并不按照营,旅,军团的编制来划分,一支单独的部队基本上都叫做连队。大的连队可能有几百甚至上千的都有,小的连队小到就是只有几十人也不是没见过。而这个叫做海瑞的小村庄里驻扎的就是两个规模还算大的连队。
攻击防守弱的村庄,兵力多的村庄敢于过来救援。但是如果攻击防守强的村庄,兵力弱的村庄就不一定敢来救援了。这是爱德华与索克斯米利安商量的结果,这也为今晚的突袭定下了基调。
洛迦,索克斯米利安与爱德华兵分三路,分别攻击三个方向上各自兵力最多的据点,利用黑夜里没法分辨到底到了多少人的优势,尽可能制造混乱,让他们自乱阵脚。
而伴随着划破夜空的狮鹫咆哮,今晚的突袭正式拉开了帷幕。爱德华驾驭着威廉俯冲而下,村庄的木墙木门哪能抵抗?直到狮鹫的利爪把一个看守撕成碎片,凄厉的报警声才算是响了起来,但是你说什么都晚了,爱德华的军队一拥而入。
其他两个方向的战局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破门的方法。索克斯米利安用火药炸开了木质大门,而洛迦则是亲自驾驶着自己的车垒撞开了大门,战斗修女伴随着他身先士卒杀入敌人的阵线。
那些被摆在前面的男爵主教们也不是傻子,被摆在第一线意味着什么他们也都很清楚。小心谨慎的防备让他们不至于被杀到了热炕头还没有反应,但那又怎么样呢?征召兵们面对这场夜袭,该一触即溃的还是一触即溃,那么留给他们的就只有第二个备选方案了——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爱德华那边进展最快,那些农民征召兵什么时候见过狮鹫这种庞然大物?黑灯瞎火中看到那样一只凶神恶煞的野兽冲到面前,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还能握紧武器站在原地不动。爱德华只是带队一个冲锋,两个连队征召兵就完全崩溃,一时之间,村庄中到处都是溃逃的民兵,其中跑的最快的就是各位男爵主教和他们的护卫。
索克斯米利安与洛迦的突破也紧随其后,洛迦那边多花了一些时间,因为驻守当地的主教鼓动着自己手下的狂信徒与洛迦这个所谓的“异教徒”决一死战,这些鬼知道是崇拜哪个神灵的狂信徒也真就靠着除了悍不畏死之外一无所有的条件抗住了洛迦的攻势,直到包括那个主教在内的每一个人都被弓弩射翻在地。
爱德华的奇袭取得了巨大的优势,而且看样子这样的优势还能保持一段时间。在海瑞的南面,索克斯米利安的军队一刻不停的追杀着逃窜的敌人。一部分溃兵躲进了外面路边一个叫做“黄汤和醉酒”的废弃酒馆,索克斯米利安留下了一个营把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长矛把躲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扎了个对穿,鲜血在这个不大且破旧的老房子里溅的到处都是。
十几里外,埃乌斯塔撒的援军看到了比尔根小村燃起的火光立刻出发援救。结果半道上就跟在比尔根被爱德华打崩的溃兵撞了个满怀。黑夜里根本不辩敌我的埃乌斯塔撒手枪兵举枪就打,还没等溃兵们反应过来,前面的十几个人就在一阵枪火之中倒在了地上。这下子局势更加失控,伴随着怒吼阵阵,马蹄起落,轻骑兵也开始发起冲锋,把更多人砍翻在了烂泥之中。而直到这个时候,佩斯领人才姗姗来迟,他们从侧面冲进了埃乌斯塔撒军团的队列。当狮鹫从夜空中扑下的时候,轻骑兵们的战马惊吓的直立而起,把骑手们掀翻,不受控制的四散奔逃。
克劳蒂尼亚的援军的情况则更好一点,一支先行出发的援军和索克斯米利安的行省军团撞了个满怀,大剑士们高举大剑向着仓促列阵的长矛兵发起冲锋,但是索克斯米利安的另一部分部队却从背后冲了过来,持盾长矛手们排成盾墙,借着夜色掩护直到冲到附近才被发觉。克劳蒂尼亚军官叫骂着催促火枪手装弹瞄准,对着人群密集的地方放低枪口对脚射击,但是射击的时间只有一轮,这么近的距离不会有他们重新装弹的机会了。伴随着子弹在盾牌上弹开或者是击穿的声音此起彼伏,行省军团的冲击只受到了小小阻碍,在火枪击发的烟幕之后,战吼声越来越近,长矛手越过地上的尸体与障碍,伴随着一声“为了国王”的齐声怒吼,长矛手们杀进了缺乏掩护的火枪手阵线。
正在和埃莱领援军浴血鏖战的士兵们无暇考虑,驾驭着狮鹫冲杀在前的爱德华也无暇考虑,但是能够站在车垒里冷静思考的索克斯米利安却能猜得到,自己的计划已经获得了成功。这两路援军援军升起的火烟是最好的风向标,其他没有选择观望的援军正字面意思上挤破头的向着这边赶来。索克斯米利安拿着望远镜看去的时候能看到火把延绵的长龙朝着自己这边扑来,唯独南方毫无动静。
因为之前被那个主教所拖延,洛迦的部队行动最慢,这一点如今看来反而因祸得福。当洛迦到达第二个目标的时候,这个田野上的营地只剩下昏昏沉沉和老弱病残的士兵把守,已经几乎和不设防没什么差别。这些守卫在毫无知觉之中被弩箭射杀,他们临死之际的惨叫淹没在了战斗修女低沉的祈祷之中。守卫倒地的时候,营地里的十几门火炮也被一并摧毁,洛迦没有办法在驮马已经惊逃的情况下带走这些沉重的大家伙,于是点燃火药桶让他们付之一炬,爆炸的火光一度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当然,爱德华这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打征召兵简单,但是城市连队和雇佣兵可不是好对付的。城市连队是伯爵手下守卫城堡的主力,老道的雇佣兵那更是能征善战的职业军人。佩斯领军团在一开始的突袭之中的确占据了上风,但是却没能彻底压垮敌人。在历经了最初的慌乱之后,雇佣兵们率先稳住了阵脚开始还击,重甲带盾的重步兵差点撞穿长矛手的矛墙,长矛手的长矛没有办法刺穿黑色的铁甲,反倒是战斧与战锤的反击纷纷把长矛与盾牌敲碎。更有甚者有些雇佣兵干脆扔下了盾牌抽出了第二把武器随意砍杀,或者干脆用板甲手套直接锤翻不长眼的挡路鬼。
直到爱德华赶来这些雇佣兵的势头才被瓦解,威廉咆哮着低空掠过,它一把抓起两个黑甲的重步兵飞上半空然后直直朝下扔去,几十斤的护甲加上一百多斤的人,二者结合的重量砸下去的时候有着不逊色于加农炮的威力。轻装步兵被砸的四分五裂,重装步兵一样化作扭曲的尸体,这样才算是堪堪把雇佣兵的反击顶住。
而海瑞的郊外,战斗更加激烈,渡鸦之眼的长矛手们付出了半数的损失,他们大多数在与雇佣兵们的交战中丧生。他们最后能够艰难取胜全依赖于不久后从雇佣兵背后袭来的弓箭,渡鸦之眼的弓箭手们用短刀和近距离射击撬开了一个又一个沉重的铁疙瘩。很多人在乱战中战死,但是他们现在沐浴在鲜血与荣耀之中,地面上随处可见背后中箭的雇佣兵的尸体,现在他们可以暂时庆祝于他们的胜利而非损失。掷弹兵们把城市连队炸的四分五裂,腹背受敌的城市连队在坚持了许久之后终于坚持不住退出了战场,海姆兰行省军团的士兵和民兵们踏着一层接一层的尸体把最后负隅顽抗的雇佣兵们团团包围,或者是冲向新出现的敌人。
海姆兰行省军团的两个旅都基本上损失近半了,民兵团一样伤亡严重。爱德华的夜袭一开始打出了极为漂亮的战损比,但是随着逐渐被拖入混战的泥潭,佩斯领军团的素质与练度上的问题也开始不断暴露,伤亡也开始不断飙升,在伤亡近半的情况下,如果不是索克斯米利安与爱德华的威望能够镇住场子,这支军队非得溃败了不可。
七千对三千,如果是无意义的消耗战,爱德华想都不用想必输无疑。但是这样的消耗终归有其意义所在,爱德华和索克斯米利安的竭力抵抗,把两个城邦的军队几乎全数引到了自己这边。
现在,属于洛迦的大路通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