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科伦兰行省军团开拔,离开科伦兰南下前往卡佩堡支援那里的索克斯米利安。埃莱领的部队再一次集结起来进犯,黑山堡,巴拉德,亚楠三个城邦的军团,加上收拢的残兵,依然有上万人的兵力。索克斯米利安如果想要依靠着那千八百人守卫卡佩堡这座城防简陋无险可守的平城,那恐怕只有以身殉城这一个下场了。
索克斯米利安没有提出要求支援,但是这不意味着她真的不需要。不管是爱德华还是霍诺莉雅都很清楚,如果真的不派支援,索克斯米利安没准真的会玩出一把火把自己、把整个城市和敌人一块烧成灰烬的疯狂举动,这种两败俱伤的下场肯定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可是科伦兰行省军团这么一走,就等于把科伦兰的有生力量抽调走了七七八八,如今能摆在来犯敌人面前的,就只剩下了民兵。
位置从军帐主位换到了第二位的辛迪娅懊恼的看着墙上的地图,她倒不是为了伊蒂可的行为生气又或者说是自己的军权被侵犯而憎恶,她一方面觉得松了口气可算是不用为那么多问题所懊恼了,可是科伦兰行省军团这个她最大的凭仗被调走后,拿什么去对付敌人又成了她的头号难题。
伊蒂可倒是满不在乎的看着墙上的地图,她坐在主位的桌子上,哼着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小调,心烦意乱的辛迪娅只听出了什么“灵魂呐灵魂”啥的,好吧你哼什么歌跟我有什么关系。
伊蒂可暂时接管了辛迪娅的军权,她下令召集当初那些被科伦兰接纳的劳伦领农民起义军首领,准备主动出击。
对于这个冒险的决定辛迪娅难以苟同,但是也无可奈何。现在这位足智多谋战功卓著的女将军除了祈祷海姆达尔的庇佑之外,就只能选择相信俾斯麦家族的智慧了。
“将军……啊不对,伯爵大人,您找我?”帐帘被掀开,一个络腮胡子的瘦高男子走了进来,是劳伦领那些农民的首领来了。
“林登先生,坐下吧,找你的不是我,是她。”辛迪娅指了指自顾自哼歌的伊蒂可。
林登是劳伦领农民起义的首领,就在上一年肖尔在劳伦领搅弄风雨外加洪灾的时候,他带领着劳伦领东部几万农民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之后在肖尔的劝说下,他带领着这支起义军东逃来到了佩斯领,并在科伦兰定居了下来。这一次劳伦领进犯,不想再回到劳伦领统治下的那些农民自然是坐不住了。
至于为什么肖尔能劝动一个农民起义军首领?你觉得如果解释为林登是国王之眼的成员,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合理了?
“啊呀,国王的眼睛,还真的是无处不在。”伊蒂可转过头来明媚一笑,以她的年轻与美丽,这赏心悦目的一笑想来会给看到她的人带来一天的好心情。但是辛迪娅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打了个寒战,女人灵敏的直觉告诉她,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而且,国王的眼睛是什么意思?
“大人,您是……”林登迟疑着看向伊蒂可,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女孩突然来了一句让他不得不在意的话,又坐在主位上,这让他有些意外。
“我没有爵位,不用叫我大人了,叫我伊蒂可就好。”伊蒂可跳下桌子,就这样自然的走了过来,落落大方的伸出了手。白皙的盔甲,白皙的手,唯一显眼的是她小拇指上戴着一枚金色的带着眼睛装饰的戒指——国王之眼。
那是肖尔的信物。
“林登先生,您现在有多少人?”伊蒂可轻快的问道,而林登则是小心翼翼的握了握伊蒂可伸出的手作为回应。
“我大概能召集到三千人左右,如果要更多人的话也不是不行。大伙们感念爱德华陛下分给我们土地和居住地的恩德,都愿意为他而战。”林登立刻回答,互相确认了身份的两个人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三千人够多了,我们负担不起更大损失了。死守的话战场摆在科伦兰境内,不管怎么样受到损失的人都是我们,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把战场摆在他们的地盘上。林登先生,您和您的士兵都是劳伦领人,对于那里的地形都很熟悉吧,这一次要仰仗你们了。”伊蒂可松开手回到桌案边,她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林登听的毕恭毕敬,而辛迪娅则是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
霍诺莉雅也许已经习惯了伊蒂可那无缝的人格切换,辛迪娅可没见过。那一个瞬间不管是声音还是气质,伊蒂可都绝对绝对是由里到外从上到下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她见过伊蒂可小女孩的那一面,也见过伊蒂可突然暴起把剑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面,她理所当然把这当成了伊蒂可伪装与真实的两面,她猜测伊蒂可可能是霍诺莉雅手下的死士或者刺客,却没想到,刺客这个时候又摇身一变成了将军。
没错的,出身于将军世家的辛迪娅那是见过货真价实的将军的,不管是沽名钓誉之辈还是有真才实干的老将。而现在的伊蒂可所展现出来的气势绝对是一般的将军都没法比拟的,那股杀伐果断的气势,是只有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人才能养成的,可是她不是只是个小女孩吗?!
爱德华陛下,您的手下到底有多少奇人异事啊?!
辛迪娅正分神想着,她无意间一抬头,正看到伊蒂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只是一瞥,差点让伊蒂可从她的座位上跳了起来,仿佛她的脚下正盘踞着一条毒蛇。虽然伊蒂可没有再多看她,但是回过神来的辛迪娅还是只感到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背后的丝丝凉意告诉她,她是真正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明天就出发,前往劳伦领边境上的城市,赫里风根。因为查尔斯的迟迟按兵不动,奥斯丁也就没有继续进军。只有两千人的他也没有底气和我们硬碰硬,他必须等待杰克逊那个叛徒的雇佣兵,这正好,我们先给他们来点惊喜。”伊蒂可用手在地图上比划着,林登也许外行一些看不出来,但是辛迪娅可是看的分明,她的每一指都大概代表着一天的路程,会随着地形河流的阻碍而变化,伴随着她的手所指,轨迹一直从赫里风根延伸,在劳伦领和佩斯领漫长的边境上划了一条大大的弧线。
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林登没有表示反对,辛迪娅更没有表示反对。只靠着几分钟制定一个计划那毫无疑问是儿戏,可是伊蒂可的表现彻底折服了辛迪娅。她有理由相信,在辛迪娅的肚子里,已经藏好了起死回生的妙法。
当天下午,整个劳伦领“逃乡团”开拔,几千民兵离开科伦兰城堡,向西方进发。这一支军队全部都是由之前的劳伦领农民起义军组成,耐人寻味的地方就在这里,科伦兰本地的民兵部队,伊蒂可一个人也没有带走。
辛迪娅站在城墙上默默注视着骑着一匹战马远去的伊蒂可,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今天她的遭遇。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作何想法,是应该恼怒于爱德华对自己的不信任和伊蒂可不问青红皂白的粗暴?还是应该感谢爱德华或者是伊蒂可的仁慈?他们还愿意把板子轻轻落下依然让自己守卫科伦兰,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切也许只是个敲打而已,果然,不管是霍诺莉雅还是爱德华的眼睛,都比她的眼睛明亮,她从那一次的内战开始就应该知道的。
辛迪娅从怀里掏出了那几封书信,将其撕成了细碎的碎片。现在她的任务很简单了,她只需要守卫好科伦兰,保证好今年的春耕能最少限度受影响就行了。
“施耐德兰知道了陛下还活着的消息,苏美尔在施耐德兰的外交努力也已经开始了,那个雷诺国王不会坐视不管的。如果罗恩兰向着斯卡尔伯爵施压,被断了经济来源的杰克逊伯爵又能让雇佣兵听话多久呢?不愧是姐姐,想的就是多啊。”
这是伊蒂可临走时似乎只是随口说道的话语,辛迪娅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是意思很明显了,杰克逊那一路部队霍诺莉雅已经有了办法应对。
自己作为下属,果然还是不要想太多为好。棋子的眼里只有棋子就行了,下棋者的眼光,比她们要远的多。
最后一名士兵已经走出了城门,守城士兵们转动着绞盘,沉重的大门缓缓关闭,两页门扇关闭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闷响。辛迪娅看着远去的长龙一声苦笑,她的手微微松开,已经基本无法复原的碎屑随风飘去。
“召集各个民兵团的骑士和男爵们,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防御的方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