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佩堡莹莹孑立,索克斯米利安的焦土政策和埃莱领人的劫掠把整个海姆兰西南方烧成了一片废墟。海姆兰的平原上,通向海姆兰城堡的道路上只剩下了这个还算得上是坚固的据点伫立。索克斯米利安已经在此集中了仅剩的力量,全海姆兰所有的军队都在此处等待着最后的决战。卡佩堡,这座在老城废墟上新生的城市即将迎来它的命运。
曾经的卡佩堡已经在战火中化作一片废墟,随着海姆兰大教堂的重建与荒村无异的卡佩堡也随之重建。假以时日,这座城市的坚固程度绝对可以更上一层楼,但是没有时间了,埃莱领人已经来到了城市的城墙下。
坐落在城中高地上,尚未完全完工的海姆兰大教堂披挂着脚手架俯瞰着这座城市,年轻的建筑,年轻的城市,同样年轻的统治者,笼罩在这一切之上的乃是冲天的火光和浓烟,铅丸火药的浓云从战争一开始就覆盖其上,如阴霾久久不肯散去。
卡佩堡自然是没有什么火枪大炮的装备,甚至连火药都有之甚少。所以从一开始,埃莱领人采购自索克森兰的安齐奥大炮就占尽了上风,炮口与臼炮有着截然不同的修长的滑膛炮日夜吼叫,将死亡的火焰喷向卡佩堡本就不是甚厚的城墙。灼热的弹丸呼啸着划破天空,城墙被轰开缺口,建筑被炮弹击垮。躲藏在残垣断壁中的长弓手们尝试着用长弓还击,但是收效甚微,偶尔射杀一两个炮手也会被很快补上,这种跟自杀没什么两样的冒险反击行为很快被索克斯米利安禁止。
攻城战持续了一天一夜,从上午开始咆哮的炮声还不到中午就打开了缺口,埃莱领人冲着缺口一拥而上。索克斯米利安下令竖起木栅栏堵住缺口,交错的弓箭射击把大批埃莱领人射倒在宽阔的空地上。
攻击停止的短暂,盘旋的乌鸦落地大快朵颐,卡佩堡本就不宽阔的护城河在日落之前就已经不复存在,尸体和沙袋填平了每一处沟壑。伤痕累累摇摇欲坠的城墙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作用,现在隔离着城市内外的最大障碍就只剩下了一些单薄的木质栅栏。
城市南边的巴拉德城邦军团最先开始挖掘战壕前进,北方的亚楠城邦军团与西方的黑山堡等残兵组成的混合军团也跟着学模学样实行。空地上纵横的壕沟已经往前推进了很多,里面的士兵只要跳出壕沟冲锋百余步就可以冲到城墙脚下,而借着月光和火光看去,还可以看到壕沟里时不时扬起的土块,敌人在晚上依然没有放弃继续掘进。
索克斯米利安沉默着从休息的士兵间走过,士兵们冲她行礼,索克斯米利安则用点头与嘉许的目光回应。
士兵们的精神还算饱满,这让索克斯米利安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没有愚蠢的把士兵一股脑塞在城墙上被动的挨炮弹的打,相反,城墙上竖起的稻草人假目标吸引走了不少炮弹。一天下来埃莱领人在各种冲锋与试探性攻击中丢下了几百具尸体,但是卡佩堡守军却损失轻微。
然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摇摇欲坠的城墙又能支持多少时间,卡佩堡最多明天就会进入全面巷战。埃莱领人摆开的是再清楚不过的围三缺一架势,在蒙受重大伤亡之后,这些新兵能不能稳定住士气,会不会临阵脱逃,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又是一声轰鸣震破了夜晚的寂静,索克斯米利安抬头看去,呼啸声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然后掠过头顶的天空,在极短的时间里远去,看来这一发炮弹瞄的太高,打空了。而索克斯米利安知道,这偶尔响起的稀疏的炮响不过是为了骚扰,起码她已经看到了不少被从睡梦中惊醒满脸惊恐不安的新兵。
没有反制的对方大炮的手段,索克斯米利安也拿这种无赖的战术毫无办法。所幸,她有一个靠谱的助手,洛迦正带着上一场血战中幸存下来的战斗修女们行走在士兵们当中,用虔诚的祷告与圣歌安抚着每一个人。在她们的影响下,士兵们的状态还算是保持在了一个可以放心的水平,还额外吸引到了一些居民来帮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了。
科伦兰南下的援军没有如期抵达,被伊丽莎白狠狠刺激了一下的埃莱领人来的比想象中更快,埃莱领行省军团被堵在了南佩斯河北岸。而隔在他们与卡佩堡之间,堵在南佩斯河南岸的正是亚楠伯爵克希尔的军团,几支埃莱领城邦军团中目前实力最强的一支。
爱德华也在这里,他孤身一人带着威廉从多罗兰赶来,车垒载着他从佩斯兰堡和格兰堡收集来的士兵奔向了佩斯海姆,用以缓解霍诺莉雅的压力,科伦兰行省军团是他手里唯一可以使用的兵力了。
自东向西流向的南佩斯河,严格意义上是属于佩斯河下游的一条支流,有着与北佩斯河完全相反的流向,二者在海姆兰的平原上画出了一个大大的U字形。爱德华站在河边,看着脚下流淌的河水,已经过了枯水期的河水水位肉眼可见的回升了不少,贸然渡河攻击,只会招致被火药按死在水里的悲惨下场。
冷风吹过,爱德华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海姆兰的平原在晚上又空旷又寂静,在卡佩堡那边的炮声可以清楚的传出很远,远在河另一头的爱德华都可以听的很清楚。那时不时响起的一声声炮响不光折磨着守军的神经,也在折磨着爱德华的的大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卡佩堡这座城市的脆弱,索克斯米利安没有防守优势,连人数优势都没有,她支撑不了很久的。
威廉敏锐的感觉到了爱德华的焦躁,它把头伸了过来蹭了蹭爱德华的肩膀。爱德华愣了一下,微笑着伸出手抚摸了下威廉的脑袋,示意自己并没有事。
亚楠军团的斥候监视着河岸,除非借着夜色的掩护加上运气,否则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渡河成功。今晚不仅月色明亮,急行军而来的科伦兰行省军团也急需休息,怎么想都不可能过河。而偷偷过河的斥候还没有回来,爱德华对河对面的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该怎么办?
历史上的战争被记载下来的不计其数,其中渡河的战役更是数不胜数。爱德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想起自己所读过的战史,过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的,他必须早做决定早做准备,不最好过河的准备,那到了卡佩堡沦陷他也过不了河。就像内战时的佩斯河之战,仓促强攻过河,就算是偷偷架起了桥梁,依然打的损失惨重,那还是有桥的情况下,而现在爱德华所需要的,可还不仅仅只是过河而已。
克希尔·怀特里昂,爱德华知道这个人。他曾经就是查理曼海姆王国的一员,在瓜分这个王国的时候,他也从中分到了一杯羹。瓜分这个王国的人不光有野心家与投机者,也有军队的势力,克希尔伯爵就是这样的人。这种正规军人出身的家伙,可比杰克逊伯爵之流难对付多了。
爱德华一筹莫展,然而还就是有人不打算给他好好冷静下来。远处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爱德华回头看去,一个骑手正死命抽打着自己的坐骑向他这边奔来。
借着明亮的夜色,爱德华很轻松的认出了来者何人。斯科特·印地,相同的姓氏证明了他和他的族亲辛迪娅·印地来自同一个家族,辛迪娅在认命行省军团军官的时候,没少安排上自己家族的人。爱德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此他表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印地家族还效忠于他,他可以坐视不理,毕竟军官这种东西你让爱德华自己拿,爱德华可是真拿不出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妥协。
“陛下!”因为威廉的存在,斯科特的战马远远的就不敢接近了。他不得不翻身下马小跑着过来向爱德华报告,看他火急火燎又喜笑颜开的样子,爱德华猜想可能是他派出去的斥候有了好消息。
“陛下,我们的斥候抓到了一个信使!她自称是黑山堡的信使,有密信要给您!她愿意帮我们打赢这场仗!”斯科特顾不上喘气,一口气说完了斥候的发现。爱德华凝视着这个年轻人还稍显稚嫩的面庞,看得出来他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爱德华首先想到的却是“这是不是个陷阱”。
“不要急,斯科特,刚刚你说的是……她?那是个女人?”
“是的,陛下。那是个女人,而且她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份礼物。”斯科特赶忙双手奉上一个厚重的布袋,还没有打开,爱德华就闻到了其中的臭味。那是尸体的腐臭,爱德华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布袋打开,更浓烈的让人恶心的气味直冲鼻端。爱德华捂住了鼻子上前查看,袋子里是一颗已经开始腐烂的人头。
“这是谁?”爱德华不认识这个头颅原来属于哪个地位显赫的贵族又或者是低贱的替死鬼,他只看得出来这个头颅的主人可能还很年轻。
“是黑山堡伯爵格温斯特,大人。军团里有一些上一年大水逃难过来的埃莱领人,我找他们确认过了,有几个见过这家伙的人确认了,是真的。”斯科特响亮的回答,听他信心满满的样子,爱德华也相信了他的说法。
黑山堡的伯爵?说起来,自己骑着威廉回到佩斯领的那一天,索克斯米利安在打的就是黑山堡的军队吧?爱德华轻歪了歪头仔细思索,当时兵荒马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和这个人有过一瞥,又或者是见过但是没在意。而思来想去,爱德华还是没有半点印象。也是,爱德华又不知道当时格温斯特伯爵不在战场而是躲在后方等好消息,能见到那才是瓦拉几亚人见了弗拉德——活见鬼呢。
那如果这颗头颅是货真价实的,那么拿来这颗头颅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她和她背后的主子把这个人头拿给自己,是想干什么?现在看来,不管结果怎么样,他必须要去见一见这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