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在风雪下的斧咬隘口等候了漫长的一个晚上,爱德华设想过可能出现的一切情况,比如敌人会趁着夜晚大炮无法发挥威力的时候夜袭。
但是直到日出东方,爱德华也没有见到一个血神信徒出现在视野之中。阿尔卑斯大队的旋翼机冒着好不容易减弱了一些的风雪侦查了斧咬隘口的另一端,却发现敌人已经去向不明。
爱德华等人派出了侦察队反复确认,斧咬隘口的另一端一片安静,黑潮离去的时候没有剩下任何生命。沉重的俘虏囚笼被丢弃在了路边,里面的俘虏在黑潮撤离的时候已经被全部处决。
“安葬他们。”爱德华默默说了一句,收敛队在废弃的营地里找到了很多尸体,有罗恩兰低地领的平民,也有一些连盔甲都没有剥下的士兵。所有的尸体都被砍下了头颅,有的被填进了颅骨大炮,剩下的头颅则被垒起来堆在路边。
洛迦带着修女们用火把焚毁着诸如此类的亵渎遗留,北方人的帐篷,黑潮神明的祭坛,敌人的尸体,全部都要由烈焰来执行净化。
黑潮大军哪怕离开的时候都在大地上留下脓疮一样的痕迹,弱小的劣角欧克和不能行动的伤员被扔在路边,一夜的风雪足以把他们变成坚硬的冰块。
这条尸体铺就的骸骨之路一直蔓延出十几里,指向北方。看样子黑潮的剩余军队已经前往了北方,去和围攻纳森堡的剩余军队汇合。
看样子,斧咬隘口的战斗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他们战胜了黑潮,他们痛打了黑潮。
但是现在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爱德华眯着眼看着后方的斧咬隘口,索克斯米利安不在,因为在他的命令下,她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比如……趁着现在罗恩兰群龙无主,直接把斧咬隘口这个战略要地据为己有。罗恩兰也许觉得这里已经不再重要,但爱德华不会放过。
还有那个佩斯提伦以商站名义建立的补给点,这个把劳伦领和斯科兰就此分开的支点也必须控制住,以防佩斯提伦反悔。
他曾经鄙夷于书中那些在危难之下依然各自计较利益的国王,现在回首看去,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差别。他是个圣徒吗?圣徒也是阴谋家。
然而黑潮给这片大地带来的影响,远远没有到达结束的时候。哪怕是这一支黑潮大军被击败了,其他方向上的战争也没有结束。
“陛下,骑士们已经集结完成,就等您的命令了!”
施耐德兰边境,来自北方各个伯爵领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施耐德兰的伯爵领有着等同于一般小公爵一样的领土,汇集在这里的军队也远超一般的普通伯爵联军。
诺曼伯爵的双斧,加斯科涅伯爵的黑龙,色当伯爵的雄狮,施特拉斯堡的三头龙,五颜六色的旗帜交织着不同家族的纹章。爱德华在斧咬隘口才堪堪拿出一万多的部队,而这里光是汇集的骑士加上其侍从,都有一万之数。
一支由欧克和少数血神信徒组成的劫掠部队在尼克兰之战后选择南下,他们企图在施耐德兰境内找到更多欧克部落联手的企图落了个空,不懈监视着山林的女巫猎人们让施耐德兰境内着实少有欧克踪迹。
他们在群山中徒劳的搜索给了雷诺充足的集结部队时间,现在你们胆敢走出群山,那就准备迎接施耐德兰的审判吧!
“骑士们,弗里德里希皇帝庇佑着我们!前进!”雷诺亲手为自己带上了那带着三龙环绕装饰的头盔,他座下的巨兽伴随着他的怒吼应声长鸣。
既然是以骑士传统为傲的国家,身为骑士们共同的领主的雷诺有一只最好的坐骑也是情理之中吧?而且,和威廉不一样,这只名叫德尔多斯的狮鹫可是货真价实的成年狮鹫。
平原之上,一方是除了骑士之外,还有着大量步行侍从,常备军,炮兵支援的庞大集团。另一方则是仅仅与对面骑士数量相当的散兵游勇,当铠甲的洪流发动冲锋的时候,战局的结果已经可以注定了。
雷诺的目光不仅仅只在此处,在这些欧克身后,是低地领那如今已经无人管理的广大土地。雷诺不介意顺便接管这里,把弗雷德里希皇帝的荣光重新传播到此处。
而巧合的是,也有其他人是这么想的。刚刚在白兰地海上结束了第二场猎杀的伊丽莎白接到了来自李斯特兰王庭的消息,她现在必须结束修正南下,一支新的舰队和部队正在格拉摩根斯顿的皇家海军港口等候她的调遣。
她的目的地不是还没有结束战斗的纽卡斯伦德,而是业已成为一片废墟的尼克兰港。
低地领的群龙无主也让李斯特兰看到了机会,哪怕本土之上依然乱成一团,但是这千载难逢能在大陆上打下一个桥头堡的机会他们绝不能放弃。
除了低地领,如今一样是废土一片的罗恩兰一样是双方目光转来转去的目标。雷诺另外派出了斯特拉斯堡伯爵的部队前往罗恩兰,准备趁势一举把罗恩兰也收入囊中。
李斯特兰的信使抵达了劳伦领和斯科兰的宫廷,两边的国王满脸无奈地拆开信件,刚刚因为联军击退黑潮而安定了一些的心又折腾了起来,李斯特兰“请求”他们出兵“援助”罗恩兰。
借着这一场胜利大为得势的佩斯提伦公主用完美的理由搪塞了回去,罗恩兰和斯科兰边境的山口为了防止黑潮入侵,全部都用木石封死了,要清理需要很长时间,起码需要一个月。
而屯兵劳伦领北部边界的奥斯丁王子听到这个命令就快骂娘了,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都抱了必死的决心,因为他知道劳伦领的那支军队根本不可能抵抗黑潮。现在还主动出击?你可拉倒吧!
查尔斯王子趁机发难,奥斯丁就毫不留情地怼回去,时间就在一来一回的扯皮之中悄然溜走。
权利的游戏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在李斯特兰与施耐德兰因为各自的原因而寸步难行的时候,罗恩兰的首都纳森堡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时刻。
纳森堡是曾经的勃兰登堡王国西方最大的城市,高大的棱堡式城墙,足够深的护城河,加上绝望抵抗的人们,让这座城市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然而她还能抵抗多久呢?
城市守备官海尔·古森纳尔站在城头向下看去,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城墙下的无数尸体之间找到了一面旗帜的一角。
昨晚接近凌晨的时候,黑潮又发动了一波足够致命的偷袭。他们几乎成功了,他们登上了城墙,一群血神信徒杀到了战旗面前,将其一刀砍倒,然后竖起了他们亵渎的旗帜。
多亏了一个英勇无畏的士兵抱着手榴弹冲向了他们,将那面亵渎的旗帜与那些血神信徒一块炸飞。否则那面亵渎的旗帜必将激励外面更多的敌人,城内的守军也会失去斗志,那这座城市就会像坠落城头的那面旗帜一样就此陨落。
可遗憾的是,海尔并不知道那个英雄的名字。他也无从得知所有为了这座城市而献身的战士的名字。农民,手艺人,醉鬼,囚徒,纳森堡的贵族早已抛弃了这里,这座城市里所有的生命不得不抱团取暖,绝望地对抗这场天灾。
他们坚持到了现在,还要坚持多久?有那么一瞬间海尔悲观地认为,这座城市已经无力回天,他们只是在徒劳对抗着一个注定的结局。但是他不愿意放弃,他作为一个从帝国内战时期就守卫这座城市的老兵,他绝不会放弃这里。
让人心烦意乱的号角声又在远方响起,欧克们和血神信徒们再次杂乱无章地聚集起来,啊,他们又要来了。
“号手,吹号!准备战斗!”海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正,他已经决意与这座城市同生共死。能多拼下来一波是一波!
火药已经耗尽,墙上架起的油锅早就没有一滴油了,锅里只剩沸腾的开水。人们拆下了木板作为盾牌,用木柱和铁器打造勉强可用的箭头,这座城市的确已经到了极限,但是海尔不愿意放弃,也没人愿意放弃,这里没有想要引颈就戮的人。
勃兰登堡尚武的传统也许那些贵族不记得了,可是老兵们依然记得!
海尔肃立城头,向玛塔祈祷,祈求这片大地来年依然能够丰收,它的人民依然安康。
而神明听到了他的呼唤。海尔猛然瞪大了眼,阴霾的云层裂开了一道缝隙,光芒洒向远处的天际线。穷极目力望去,一支军队正在接近!
海尔慌忙拿起望远镜确认,祈祷着那不是新的敌人。而落在他眼中的是一面洁白的旗帜,洁白的让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心安。
白色的底色,红色的纹路。寒风吹过,旗帜上的红色狮鹫迎风招展,如若振翅欲飞。
海尔怎么能不记得这个旗帜,当他还是个新兵的时候,他就站在这面旗帜之下。那是鲁登道夫选帝侯家的旗帜!血色狮鹫!
“弗雷德里希陛下在上啊……”海尔失声喃喃。
旗帜之下,一支军队的确正在前进。一位骑着白色战马的女子正眺望着远处的纳森堡,她红色的长发随着旗帜上的血色狮鹫一同迎风而舞。
“公主殿下,军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您的命令了。”军官敬畏地向这位女子禀报道。
“不必如此,将军。我的父亲已经不是选帝侯了,这里也没有公主,只有一个普通人。”女子莞尔一笑,但是身为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却让军官的头低的更低了。
“但是,既然这里曾经是我父亲的土地,那他的孩子们绝不会坐视这里被人撕成碎片。我的父亲击退过黑潮,我也相信他的子民能做到第二次。”红发的女子拔剑出鞘,她身后的浩荡大军一同举起武器高呼。
这是一支由民兵,志愿兵,佣兵和罗恩兰残余军队汇成的大军。这些人都曾是失魂落魄的散兵游勇,在各自为战中迎接自己的末日。
原本应当如此,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她就像是弗雷德里希皇帝的神选者,团结了这场乱局之中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
布伦希尔德·冯·鲁登道夫,这是她自称的名号。半个月前,他们单打独斗,半个月后,以鲁登道夫之名,他们团结一致!
权利的游戏不光错综复杂,也不会只分黑白。原本只有李斯特兰与施耐德兰的棋盘上突然**了第三只手,如今,一枚红色的棋子在黑白犬牙交错的棋盘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
斧咬隘口之战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