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憎的侵略者入侵了劳伦领!”
“恶魔已经抵达了维亚尔,李斯特兰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那个叫爱德华的已经占领了劳伦领南部。”
“他快来了!”
…………
四天时间,劳伦莱斯堡里的风向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贵族们先是仗着自己有李斯特兰撑腰而有恃无恐,然后他们得到了回复:“坚定守住就有希望!”
于是就有了前两天的嘴硬之后,第四天的大街小巷都是贵族们叫着“他快来了”,争相逃离劳伦莱斯堡,向西边的萨尔茨堡甚至是更西的贝克领逃跑。
爱德华有幸体验了一下黑潮大军来到罗恩兰时的感觉,所经之处敌人无不望风而逃,农民们就像欧克争相加入黑潮大军那般踊跃欢迎,简直就是堪称箪食壶浆。
霍诺莉雅颁布了命令,所有军队一律在村外扎营,不得占据民居;不得劫掠;不得踩踏农田。大军所经之处秋毫无犯,整个劳伦领南部几乎没有遭遇抵抗就投向了爱德华麾下。
其实经过了四年前伊蒂可在劳伦领南部的闹腾,整个劳伦领南部就已经是地广人稀。劳伦领最近两年的扩军强征男丁,加之贸易流失贵族为了敛财横征暴敛,人民早就积怨已久。
就拿其中一个村子举例,除去本身的七成赋税之外,苛捐杂税劳伦领无奇不有。家有茅坑者,缴污水税;赤脚者,缴光脚税;穿鞋者,缴鞋税;收税时税官上门强索,开门早,要额外再交一份护门费,开门慢,门被砸开的要额外再缴一份破门怠慢的罚款,各种地方的税款条目还五花八门大有不同,就不一一举例了。
除了名目繁多,税款极重,这收税还让他们收出了新花样。还是就拿这个村子来说,今年332年,税款居然已经收到了350年。在第一次继承人战争之后,这种情况还变本加厉。
别说是普通农民活不下去,就是家有宅田的小地主也活不下去。在查理曼海姆时期的劳伦领那可是鱼米之乡,千亩良田,而今才多少年光景,哀声载道,民不聊生!
难怪爱德华讽刺劳伦领十税抽九,伊蒂可嘲讽劳伦领贵族应该想想自己对农民做了什么,一场洪水引得农民揭竿而起,哪怕背井离乡也要逃亡佩斯领。暴政当道,岂能不翘首期盼王师?
霍诺莉雅下令废除苛捐杂税的命令只有一张纸,但是重如千斤。只需这一道命令,民心唾手可得。
顺带一提,佩斯领的农民赋税是六成,两年前爱德华刚刚下令减到五成半,额外赋税减少到十二种。可想而知,这是何等天差地别。
第五天,爱德华兵临劳伦领首都劳伦莱斯堡。一路上遇到的抵抗敌军不是没有,但加起来不超过几百人。
这种情况在三路大军那边都是一样,所到之处望风而降。霍诺莉雅带着人一路接管了所有的贵族庄园,贵族的财产一部分没收国有,其余的发放给当地百姓。
你问这些贵族为什么不收拾细软跑路?嗯,一方面是爱德华来的实在是太快,另一方面,他们有命跑再说吧。
国王之眼的眼线们在那之前就把大多数为富不仁的贵族脑袋砍了下来,在一些地方,甚至民众被组织起来围攻当地贵族的庄园,打开城门迎接爱德华的到来。
劳伦莱斯国王慌忙命令正在北方布防的奥斯丁回军救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奥斯丁的军队甚至还没有到萨尔茨堡,他就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噩耗——爱德华的眼线打开了城门,劳伦莱斯堡几乎是无血而降。不管是他的国王老爹也好,和他斗个没完的大哥查尔斯也好,一个都没有跑出去。
劳伦莱斯堡的大门在爱德华的面前次第而开,辛迪娅先行入城接管了城市,虽然有点小骚乱,但是并无大碍。
在皇家护卫的簇拥之中,爱德华骑着战马缓缓入城,劳伦莱斯堡上升起了久违的查理曼海姆的旗帜。这颗曾经的西方明珠,如今回到了查理曼海姆的怀抱。
从东门而入,沿着迎宾大道可以一路直行直达皇宫,道路两旁全是欢呼的人民。花瓣被从两边的建筑中撒下,教堂的大钟敲响十二声迎接爱德华的到来。这是一座充斥着繁华的城市,建立在无数民脂民膏之上。
肖尔的手下在这几年里一直在舆论的战场上为爱德华攻城略地,劳伦领的无能被无限放大,爱德华的有为被日日宣传。直到城门大开,万民喜迎王师。
爱德华骑在马上,向着两边的人民挥手致意。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十分激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感觉自己非常平静,甚至有种失落的感觉。
失落什么?当然是因为虽然劳伦领已经接近被拿下,但是距离恢复巅峰的查理曼海姆还有漫漫长路。而且注意,劳伦领还只是“接近”被拿下,他的老对手奥斯丁还有两个军团几千人的部队在北方。
入城仪式结束之后他就必须继续继续进发,至于那劳伦莱斯国王和查尔斯王子,连同他们那价值不菲的王座王冠一块扔给霍诺莉雅解决吧。是处决,是监禁,还是流放,爱德华全权交给霍诺莉雅处置。
倒不是爱德华想当个甩手掌柜,而是因为这乃是俾斯麦家族的夙愿。爱德华当然想手刃这些当年瓜分查理曼海姆的马前卒,可霍诺莉雅更想,没有人比俾斯麦家族的人更痛恨这些家伙了吧?因为就是这些人,分裂了他们无数祖辈付出牺牲,与查理曼海姆家族一起建立的王国。
爱德华眺望着这座城市,他小时候来过这里,在他年幼的时候。那时的这座城市是什么样子的?比起现在如何了?劳伦莱斯大教堂依然耸立在那里,与曾经的伯爵宫邸今天的王宫遥相对立。
那么多年过去,时过境迁,所站的角度不同,看东西的感觉也变了无数种。
“汉斯。”爱德华唤自己的侍卫官。
“是,陛下。”汉斯加快脚步应声而来。
“其他两路有消息传来了吗?”爱德华随口找了个问题,他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急着想问,只是想排解一下心中那不知道为何越发浓郁的失落。
“没有,陛下。如果有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汉斯给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没关系,其实爱德华自己也能推算得出来。
如果速度正常,马绍尔将军应该已经到了边境上的潘塔斯城堡,截断了贝克领前往劳伦领的最后道路。索克斯米利安进度会慢一些,但是只要她到达北方山口,劳伦领就高枕无忧了。
“汉斯,入城仪式结束后,我们立刻出发,不在劳伦莱斯堡停留。”
“是,陛下。”汉斯领命,随即通知下去。霍诺莉雅会做好收尾的一切工作,辛迪娅则跟着爱德华一同前往他们的最后一站——萨尔茨堡。
沦为阶下囚的劳伦莱斯国王与查尔斯王子,爱德华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缺。但是并不妨碍有另一个人对这阶下囚怀有兴趣,曾经的劳伦莱斯堡地牢当中关押满了各种各样的囚犯,现在是国王与王子的居所。好吧,小偷国王也算的话。
脚步声渐近,好歹享有着一间单独牢房的查尔斯王子抬起头,一个戴着兜帽的女子来到了他的面前。隔着一道铁栏的阻隔,女子放下了自己的兜帽,居然是肖尔夤夜而来。
“查尔斯王子。”她唤道。
“是您!”激动的查尔斯慌忙站了起来,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啊,何其愚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清楚状况吗?
肖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笑,随后又被严肃填满。她伸出手,在铁栏的间隙之间将一个小瓶子递了进来。
“长话短说,殿下,喝下这个,您就会进入假死状态。我已经买通了收尸的人,他会在接到您后与我的人交接,把您送到李斯特兰。”肖尔压低声音说道,查尔斯慌忙双手接过药瓶。
“谢谢您,女士,没想到,您还记得我……”查尔斯激动的语无伦次,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绝对会被爱德华砍下脑袋。
“查尔斯王子,您为王子殿下所做的事情,殿下从未忘记。”肖尔默默看着查尔斯,这个兴奋的男人打开瓶子,一饮而尽。
然后瓶子从他的手里滑落了下去,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刚刚还充满希望与狂喜的眼睛在瞬间被痛苦和绝望充填,查尔斯痉挛着双手想要捏住自己的脖子,但是他什么都做不到。他的一双眼睛翻得已经只剩眼白,整个人直挺挺倒下。
可是他还没死,这不是一击致死的毒药,肖尔自始至终都默默注视着那在地上抽搐的肥胖身影,毫无表情。
这是她为德拉克女伯爵准备的毒药,多亏这场交易,肖尔今天有幸在人体上亲自实验了一下。药效很明显,痛苦而又缓慢的死亡,正如她所想带给那个女人的一样。
直到查尔斯在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呼,他才最终断了气。肖尔默默看着这具尸体好半天,才说道:“你要的死亡,如你所愿。”
“正所谓恐惧也是有保质期的,漫长的恐惧堆积只会让味道变得腐烂。从云端直接坠入万丈深渊的恐惧和绝望,那才新鲜而又美味。肖尔小姐,你说呢?哦,不对,我应该称呼您为女士了。”
地牢的阴影里,一个年轻靓丽的身影笑吟吟着走来,正是伊蒂可。索克斯米利安来了劳伦领,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来呢?
“我对这种恶趣味毫无兴趣,我只想知道当年雄狮团的真相。”肖尔扭过头去,不再看那具尸体。
“真的是,肖尔女士,谁有不是凶手呢?何必故作清高?虽然您有可能会在心里骂我是个恶魔巫婆之类的,但是好在我不会在意。根据交易内容,雄狮团的真相,我交给您了。不过在那之前,容我先问一句。”
伊蒂可拿出了一叠折叠好的文书,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愉悦。
“你确定你想要知道真相吗?嗯?你是愿意相信现实,还是愿意相信童话?”
“我心里有数。”肖尔一把拿过文书,头也不回地离开。名义上她可是霍诺莉雅的臣属,对于这个小恶魔的作风她可不会毫无知晓。霍诺莉雅在你失去所有价值之前都可以信任,而伊蒂可,这个自称用恐惧和灵魂进食的诡异女孩,肖尔只想离她远一点。
连霍诺莉雅都会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如果她想的话,肖尔也跑不掉。她不那么做,只是因为自己不想罢了。
身后的阴影里,伊蒂可正轻快地笑着,如风铃版悦耳,如恶神低语般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