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茨堡无血开城后半个月，劳伦莱斯堡——
爱德华在萨尔茨堡之战之后一直停留在这里，劳伦领虽然平定，但是后续的问题不比发动一场战争小多少。
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官员被杀死或者是逃亡，庞大的权力真空急需弥补。霍诺莉雅带来的文官只够填补其中的很少一部分，其余的窟窿要填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已经年近六十的劳伦莱斯公爵在这一片繁忙之中被放出了监牢，爱德华告诉他这是奥斯丁自尽为他换来的机会。老公爵不敢有任何反抗，只顾一个劲感谢，丝毫不敢抬头看眼前那异色眼瞳的选帝侯。
异色瞳，爱德华原来并没有这种东西。但是那一天后，他的一只眼睛悄然发生了改变，与人截然不同的蓝色眼瞳仿佛是来自诸神的又一祝福。
“拒绝了吗？没关系，对于任性的孩子，吾父向来宽容。拿好他吧，兄弟，吾父深爱众生。”
黑色的自己所说的话语似乎又在耳边响起，爱德华猛然惊醒。他刚刚似乎打了个盹，梦里依然是自己曾经梦到过的铁马冰河。
“任性的孩子吗……”爱德华伸出手，轻轻捂着自己变色的那只眼睛，自从有了这只眼睛之后，他有好几天都不敢正眼看人。
原因无他，这只眼睛仿佛就是死神诺什手中称量灵魂的天平，一眼就能让他看出人心如何。
这种能力他曾经真实见识过，那个自称缇娜的女人，她是不是就是如此。
“陛下，您要见的人到了。”书房外，汉斯大声禀报。爱德华抬头看去，视野里的汉斯仿佛头顶光环缭绕。这可不是因为汉斯剃了光头反光，而是这便是这只眼睛的效果。越是忠诚之人，在他眼中的形象就越发高大光正。
爱德华不信，于是他今天就打算来试一试。
几个人跟在汉斯之后来到爱德华面前，这些都是爱德华强迫自己闭上这只眼睛，硬是靠着自己选择出来的人。
第一个人是林登，当初肖尔的手下，他是煽动起劳伦领农民叛乱的领袖，后来还跟随过伊蒂可征伐劳伦领。论战功，还是相当不错的。
林登头顶的光芒比汉斯黯淡许多，但是还算坚定。如果说汉斯的忠诚是100分，那么林登大概是85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哼，兄弟，你觉得他是在敬畏你，还是在敬畏那个抢了你老婆的女人?”耳边，那只有他可以听见的声音，不屑一顾地评价着。
他说的没错，他所说的人不正是伊蒂可吗？林登是肖尔的手下，折服他的则是伊蒂可，都与他没有关系。
“万·林登，虽然现在再叫你逃乡团已经不合适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你是否愿意回到劳伦领，担任北部民兵指挥官与治安官?”无视了耳边的话语，爱德华扔出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命。
第二位，是个女人，甚至这个女人都不算年龄多大，大概还应该叫女孩?百闻不如一见，爱德华当初看资料时也没想到自己挑来了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而且，为什么？爱德华应该和这个女孩子素未谋面过，可是她头顶的光芒，闪耀的如若日冕。
“哈，一个狂信者，不愧是吾父选择的孩子，哪怕不用父亲的恩赐，你的眼光一样毒辣。”那个声音又说道。
“爱丽丝女士，爱丽丝·冯·歌伦堡?哈里斯·冯·歌伦堡伯爵的女儿?”爱德华问道。
“是，陛下!”绝对不超过十八岁的女孩挺起胸膛回答。
“北方歌伦堡一带是你父亲的封地，现在我把它还给歌伦堡家族。这里曾经是王国过去重要的产粮地，希望你能让她重现辉煌。爱丽丝女伯爵。”爱德华被女孩狂热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耳边响起了“自己”忍俊不禁一样的嘲笑。
“是，陛下。”爱丽丝女士，哦不，是爱丽丝女伯爵立刻行礼。爱德华相信她知道自己未来的封地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人口流失，土地荒芜，甚至不少田地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树林，但是她依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到底做过什么事情啊，居然让她这么狂热……”爱德华暗汗，随后看向了下一个人。
…………
人事任命的过程很顺利，爱德华以肖尔的王国之眼组织为基础，加上霍诺莉雅带来的年**官，轻松建立起了劳伦领的统治架构。
偌大个劳伦领说起来难吧，也许挺难，真要统治起来，细细分分倒也简单。劳伦领依然延续着查理曼海姆时期的领地划分，歌伦堡，萨尔茨堡，劳伦莱斯堡三个比一般伯爵领大很多的大伯爵领，外加一些独立城市瓜分了劳伦领山间为数不多的土地。
佩斯领带来的商业冲击让独立城市不堪重负，自治权摇摇欲坠。战争和国王之眼暗杀又带来了接近完全的贵族真空，现在爱德华可以放手去做。
爱丽丝·冯·歌伦堡拿回了以她家族姓氏为名的祖辈土地，萨尔茨堡与劳伦莱斯堡两个领则是爱德华隔着大半个劳伦领直接管辖。皇家商会全盘接过了劳伦领与贝克领的商业渠道，肖尔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不，倒不如说这些都是小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爱德华用手捂住自己变色的眼睛，对着空气问道:“你到底是谁?”
“爱德华·查理曼海姆。”四周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与他一模一样，只是漆黑的人影出现在立柱之后。他靠在立柱上，报出了这个爱德华无比熟悉的名字。
“那我又是谁?”爱德华忍不住问回去。
“兄弟，你就是我，而我就是你，我们二位一体。”黑色的爱德华用朗诵诗歌一样的好听声音说道。
“那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兄弟，你听说过一个著名的诡辩，忒修斯之船吗？一艘船是否是另一艘船?换掉一块木板就是了吗？换掉两块木板就是了吗？那全换掉的话，这条船又还是不是原来那条呢？是或不是，度又在哪里?”
“那重生了这么多次的你，还是你吗？”毫无躲避地注视着爱德华的眼睛，黑色的爱德华笑道。
“我仍是我。”爱德华毫不示弱，以坚决的声音回答。
“说真的，兄弟，在我面前，需要这么做作吗？你真的是这么坚强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又为什么要隐瞒你受到了赐福的事实呢？”
爱德华的故作强硬没有任何作用，黑色的爱德华对他知根知底。他说的没错，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能骗过自己吗？
“还是说，兄弟你不喜欢照镜子呢？”
“那么，这样与你说话，如何?黑色的爱德华上千一步，黑气缭绕，他整个人开始变化。男性的劲装变成了干练的女性外衣，只是齐耳的头发变成了扎起的马尾。
爱德华没办法不对眼前的人感到眼熟，哪怕是换了一个人。
因为那简直是另一个版本的霍诺莉雅。
“啊，虽然对我们这种善变家伙来说，外形什么的无关紧要，但是还是回到自己本来的性别最好。兄弟，其实如果不是你的霍诺莉雅早早接受了死神的眷顾，她一定会变成父亲眼中比我还要受眷顾的掌上明珠吧？”
“霍诺莉雅”扬起一只手，摇着头感慨着。在爱德华的愣神之中，悄悄抛出了自己的大杀器。
“死神的眷顾?”
“啊，毕竟你不知道很正常。如父亲这般的神明，会挑选卓越的凡人成为神选者不是很正常的吗？只是，挑中她的是死神而已。她应该告诉过你，她做过一场交易吧？”
………………
“阿嚏!”
劳伦莱斯堡的另一边，正在处理着事务的霍诺莉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人事变动名单刚刚送到她的手上，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爱德华看人眼光的准确，尤其是那个爱丽丝·冯·歌伦堡。
霍诺莉雅看到这个小姑娘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绝对是个可用之才，非要类比的话就像是当初的洛迦。不同的是洛迦是在她的循循善诱之下，才对爱德华产生了崇敬，最终愿意投入爱德华麾下。而爱丽丝……则简直是天生的狂热者。
她的家族一直都是查理曼海姆家族的封臣，也许是家族的衰落，奸人的横行，让她怀念查理曼海姆的统治，又或者是别的原因。总之，这个女人有一种对查理曼海姆不同寻常的狂热。
只要爱德华一声令下，这个很聪明，但是却狂热到有些盲目的女人恐怕会去做任何事。
“这个女人，没准会变成一个恶魔呢……”霍诺莉雅自言自语道。
“啊，姐姐，你还真是个大忙人呢。”
门打开了，一身睡衣怀里还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小小身影走了进来。
伊蒂可，既然霍诺莉雅来了，她也没有理由不来。
“呐呐，姐姐，你知道吗？你被偷家了哦。”
“什么？”霍诺莉雅一怔，伊蒂可没头没脑蹦出来的一句话让她如临大敌。伊蒂可说的话也许没头没脑，但是不会没用。
“嘻嘻……”伊蒂可坏坏笑着，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她高高举起怀里抱着的东西，像展示宝物一样展开。
哦，白色的上衣，那眼熟的头饰，带着白色蕾丝的长裙……那不是一套女仆装吗？
“姐姐，穿给我看，我就告诉你!”伊蒂可声音清脆，笑容天真无邪。但是说出的话语，却是……一如既往有她的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