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巨人也好,蝎尾狮也好,不管你是什么,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爱德华抬头看去,只有一只眼睛的凶兽宛如趟水一般,分开只到达其大腿处的树丛向这边走来。不光是独眼巨人,不断涌入视野的各种怪物,简直是一本怪物大合集活生生跳进了现实。
被海因茨恶补过相关知识的爱德华,早就做好了准备。加农炮和连环炮早就已经严阵以待,炮手们校准着射击参数,爱德华对他们下达了等待已久的射击命令。
“轰!”精工铸造的长长炮管喷吐出飓风般的白烟,掀起呼啸的劲风。一般人需要双手才能抱动的铁球被火药的力量玩具一样掷出,穿透几百米的距离,宛如大卫的投石直直砸在巨人的身上。
灼热的钢铁与被诅咒的肉体相撞的瞬间,发出了在普通人身上绝无可能听到的闷响。这一发炮弹没有直接命中巨人的脑袋,而是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般的人被一发炮弹命中,不管命中哪里,肯定是必死无疑,但是对于这种凶悍的巨兽,却只是勉强砸断了他的手臂而已。
“快!再装弹!”爱德华大声喝道,一连串的爆响也正在这个时候响起,搭载在车垒上的连环炮爆射出长长的火舌,炮手一口气打空了全部的炮弹,密集的铁雨覆盖之下,这一次再想要打偏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独眼巨人的大脸瞬间变成了鲜血的喷泉,他的那一只仅有的独眼连带着整张丑陋的脸被弹丸打的千疮百孔,五官和烂肉扭曲在一起不分彼此。然而独眼巨人依然没有倒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怒吼的巨人向后倒下,却扔出了手里的巨石。
“快躲开!”爱德华下意识回头大喝,却正看见海因茨站在那里,举起了手中的木杖。沙沙的树叶摩挲声飘过头顶,几颗大树开始疯狂生长,居然是结成了一片树荫的屏障,硬生生顶住了那块足以砸的人死伤枕籍的巨石。
但作为代价,本就病弱的海因茨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得爱德华赶忙上前,想一把扶住这个小女孩,但是埃里希动作更快,已经熟练的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没事吧!埃里希,看好他!”爱德华的嘱咐声与火箭炮的怒吼混杂在了一起,尖叫威廉火箭炮扬起了无数白烟的轨迹,带着死亡尖啸的火箭弹划着长长的弧线倾泻向下方的兽群。
阿雷拉斯曾经说过,这种武器是绝对不可能打准的,就算是最精英的矮人长须炮手也不可能让这玩意乖乖听话,只能用数量来弥补精度的不足。
可现在的场景,你就是叫个瞎子来,让他随便瞄准,都不用担心火箭弹会砸偏,因为山谷中已经挤满了欧克。长着大角的,长着尖角的,角很小的,还有不长角的跟欧克结盟的怪兽,这场面,比之前来偷袭的那个红角阔绰多了。
几个长相丑陋的怪物挥舞着用一整棵树做成的棒子冲在最前面,这些没长毛的怪物正是巨魔。这种生物以恐怖的生命力和恢复能力著称,甚至你就是把这种生物身上的肉割下来,在几天之内割下来的肉都还会有恢复能力。
若是在一个世纪以前,这种生物确实难以对付。哪怕是身披重甲的骑士,也难以在这种生物面前讨到便宜。可是历代的学者已经发现了消灭这种生物的诀窍,那就是用火。
“长弓手,准备!上三,抛射!”齐射令官赶忙下达命令,哪怕是在开始大量装备火器之后,爱德华的军团中还是保留了为数不少的弓箭手部队。原因还是那个原因,没钱,爱德华不可能给所有的士兵都配上枪炮。
火油早已经备好,长弓手们将燃烧的箭枝搭上弓弦,用自己的射击为本就已经一片混乱的天空再添一模亮色。虽然鲜少有箭矢能够击穿巨魔那厚重的皮肤造成伤害,但是不断中箭被火焚烧的巨魔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痛苦归痛苦,这些巨魔冲锋的劲头可是没有慢下来过。这群丑陋的一层楼高的怪物一边哀嚎着,一边胡乱甩动着手中的巨棍,把挡路的尸体和障碍物全部扫开。哪怕是用圆木扎成的拒马也无法抵挡这样的怪物,巨魔轻轻松松就将其扔到了一边。
现在它们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层栅栏了,车垒排成的阵线就在那后面。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但是这也是个坏消息,因为巨魔的脑子想不明白,停在那里的木头车,怎么都裹着一层透湿的兽皮?
看不懂就对了,因为你更看不懂,下一秒,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置身火海。这么近的距离,已经是连那些巨魔身上的恶臭都能闻得清清楚楚的了,然后,烈焰反卷着恶臭而去。
熟悉的场景再一次上演,熊熊烈焰一瞬间横扫了整个兽群,将其冲锋势头生生折断。最前面的巨魔更是首当其冲,烈火焚身本就已经是极其可怕的痛苦,那就更没人能想到更惧怕火焰的巨魔要被怎样的痛苦撕扯。
只有极少数的欧克能侥幸逃过火焰的制裁,又或者是干脆靠着强壮邪恶的躯体硬抗烈焰。又是一轮火枪的爆响洗礼,这极少的部分再一次缩水。仅存的几只巨角欧克踩着巨魔燃烧的尸体,浑身披挂着烈焰,撞向了最后的栅栏。
火枪手们慌忙后退,更多的欧克咆哮着踏破火海冲来。他们已经做的很好了,少说也有四位数的欧克被放倒在了阵前。长矛手的盾墙取代了阵线,当人墙与欧克相撞的瞬间伤亡就已经开始出现,人力终难匹敌被邪恶扭曲的身躯。
残酷的绞肉战打响了,全靠一腔蛮勇和嗜血杀过火海的欧克疯狂撕扯着矛兵的战线,然而长矛手的武器一样能轻易刺穿它们那烧的破烂的盾牌,穿透遍布焦痕的躯体。而欧克哪怕被刺穿一样厮杀不止,爱德华亲眼看到一只巨角欧克甚至用嘴咬下了一个矛兵的脑袋。
不断有人倒下,人类和欧克的尸体交错横叠,喷火车垒退到了战线后方,因为这种犬牙交错的环境已经不再适合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矛兵的战线不出意料被不断压缩,被欧克肆虐了一次又一次,但是他们依然坚守战线。
预备队很快被填入了战线,怒吼的长矛兵向前冲去为战友复仇。后排的火枪手为了争取更好的射界,不惜冒着箭矢爬上车垒开枪。埃里希站在矛兵当中与他们并肩作战,很快她的斧头就把一只巨角欧克的脑袋分成了两半。
又是一轮尖叫威廉的尖啸划过天空,火箭炮的炮手们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装填,白烟与烈焰再一次在天空中架起了一座绚烂的拱桥,一段连接着发射架,另一端则连接着欧克最密集的区域。
血肉横飞,在狭窄地形中挤成一团的欧克毫无疑问遭受了巨额的伤害。伴随着欧克高举的部落图腾战旗在轰炸中缓缓倒下,又一波欧克的攻击彻底宣告失败。没有命令,没有号角,欧克们丢下无数尸体狼狈逃离。
“清点伤亡,重新组织防线!它们的首领肯定在后面跳着脚叫骂呢,他们马上就会卷土重来!”
爱德华顾不上庆祝赶紧巡查着阵线,一张张麻木的脸在战友的搀扶下向后方退去,整整五个营的矛兵在刚刚的接触战中被打成了残废,新的营接过了它们的战线。毫无疑问接下来相同的命运也会降临在他们身上,他们给敌人带去死亡,也会伤亡惨重。
看向远方的地面,尸体从脚下一直蔓延到丛林之中,,而远处丛林中高飞的飞鸟还在显示着,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呢。
另一边,溃退的兽群并没能如愿以偿回到安全的丛林中,暴怒的狐鸣——超越之物的选择者,带着更加庞大的兽群挡在了他们面前。
自己手下的不争气,让这位身披狐皮的盘角萨满气的说不出话来。萨满挥了挥手,一整排手持巨斧的巨角牛头怪立刻冲了上去乱砍乱杀,直到没有一个逃兵的头颅还长在主人的脖子上为止。
萨满的愤怒不难理解,万兽的兽王——超越之物,在天启的梦境中告诉他,一个新的搅局者加入了战场。于是他抛下在巴拉德废墟之间欧克与亡灵的那盛大的战斗,带领族群穿过传送门来到了这里,寻找那个击败了红角的强敌。
是的,是的!他碾碎了一支人类军队,只剩下一小部分现在还在负隅顽抗,一切都那么顺利。直到他突然陷入了亡灵的包围,而另一面,则鬼使神差开来了他目标的军队。狐鸣突然发现,自己就像是人类餐桌上的三明治,莫名其妙就被夹在了中间。
欧克的士气因为屠杀而重振,沐浴在浓浓血腥味中的欧克再度凶性大发,丝毫不在乎他们所享受的乃是同族的鲜血。狐鸣趁机命令族群再度出击,对于自己手上的兵力盘角萨满很有自信,哪怕一半都被后面亡灵拖住,他也能为自己的神明拿下目标的头颅。
但是这一次的退却无疑丧失了最好的机会,一次决定性的进攻也许就能突破人类那看似孱弱的阵线,而现在那些人类已经抓紧修复了那可笑的防御。
没关系,没关系,那些可悲的人类会领悟为何他的主人名为超越之物。那种号令野兽的威能,人类只有望而兴叹的份。
伴随着盘角萨满无声的嘶吼,越来越多的野兽开始围拢过来。载着欧克的狼和野猪,一人高的蜘蛛,洞穴中的蝙蝠。啊还有还有,无脑的巨魔和穴居人,他听收拢红角手下说,红角为了这些援军费尽心思。可笑,暗杀的力量怎么能和荒原的伟力匹敌!
“这一次欧克学聪明了。果然比起一味的冲锋,他们还是玩起了老手段。”
望远镜里,看着远去的一部分欧克,爱德华无奈耸了耸肩,不幸言中,欧克们果然选择了绕后。那个狭小的隘口,如果不是肖尔当初偷出来的军用地图,爱德华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个隐秘的小路。要是现在被一支欧克偷袭侧背……后果简直不是爱德华能够想象的。
但是索克斯米立安已经等候在那里了,海姆兰女伯爵不会让他失望的,现在,他只需要应付眼前的敌人就好,但是这一次也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容易了。
枪火刺穿血腥的泥潭,又一次战斗打响了。
和上一次战斗一样,欧克首先在冲锋的路上就遭遇了重大伤亡,曲射火炮不断把死亡发送到欧克的头顶。骑着野猪和狼的欧克“骑士”们尤其损失惨重,被炸的坑坑洼洼还遍布尸体的地面实在是不适合加速狂奔,而且就欧克的体型而言,再怎么伏下去减少正面面积,都显得太大了一点。
欧克的骑兵部队只有不到十分之一能活着撞上拒马,然后这个数字又迅速在矛墙面前归零。之后的欧克也是如此,后续的欧克大军浩浩荡荡涌来,喷火车垒的火焰予以迎头痛击,欧克一片一片死去。
不是没有欧克想要撤退,可是后面还有更多的欧克被不断驱使着投向死亡,后退?不可能的,哪里都是人挤人。上千欧克已经死在了火药之下,但是狐鸣毫不在意,他有整整几万欧克可以投入,他就这样将其轻易推进死亡,大方的像是把木柴投入火炉。
或胜?或死?对于被推进火药杀场的欧克来说,后者随处可见,而前者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哪怕是浓烈的血腥都再难以激起欧克们的凶戾,可撤退更不可能,于是死亡不断累积,胜利依旧遥不可及。
更可怕的是,同样的场景还即将在另一侧上演。当巨魔与穴居人大大咧咧带着欧克群翻越另一处隘口的时候,隘口如字面意思上的爆炸了。
阿雷拉斯的学徒在合适的地方打下了钻孔,然后在里面填满了黑火药。欧克走过,引线点燃,伴随着山崩地裂的巨响,无数碎石和备好的滚木狠狠砸向了下方的兽群,造成了几十倍于这些火药能造成的杀伤。
然后被砸的晕头转向,队伍还被截断的欧克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包围。这一场猎人与猎物的游戏,看起来又是人类占了上风。重新走入巴拉德之前,爱德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从矮人游侠那里请教的知识,从多罗兰聘请的老猎人,外加德雷克这个经验老道的女巫猎人当顾问,各种准备之下,才有了此刻弥漫在隘口下的死亡。
弓弦轻唱,火枪爆响,一个旅的士兵把被截断在隘口这头的欧克团团包围,挥舞着爪子的渡鸦旗帜所到之处,欧克死伤枕籍,刀剑劈砍过黑潮的奴仆时熠熠生辉。
胜利和失败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到爱德华与狐鸣的耳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两方统帅的脸色绽放。爱德华欣慰于自己没有看错人,而怨恨则是爬满了狐鸣的那张扭曲的脸。
欧克首领的心情糟透了,在他的脚下扔满了被恐惧扭曲的头颅,带来坏消息的传令兵都被砍掉了脑袋,以至于就没有一个传令兵活着离开,因为都是坏消息。
后面与亡灵鏖战的部落伤亡惨重,杀!
说是兵力不足,那一小撮人类还没有拿下,杀!
袭击侧翼损失惨重,隘口也无法通行了,杀!
正面人类的阵地难以撼动,更是要杀!
狐鸣杀的欧克人头滚滚,还在他身边的兽群首领噤若寒蝉,他们巴不得赶紧被派去厮杀的前线,留在这里生怕下一秒也会被暴怒的领袖砍死。但是这一次狐鸣已经打算亲自上阵了,当这位盘角萨满发出低低的痛苦嘶吼时,所有欧克首领忍不住匍匐跪拜,拜见神明的赐福展现权威。
欧克的身体宛如水一样“流动”着,他身披的狐皮转眼被撕成了碎片,湿淋淋的撕裂声中,狐鸣的身体被不断撕裂改造成另一种形态。低沉的兽吼取代了痛苦的低嘶,骨头扭曲的噼里啪啦声中,萨满的身躯不断膨胀。
变大的脑袋上长出了鬃毛,拉长的尾巴张开了拥有尖牙的血盆大口,当名为奇美拉的怪物咆哮时,灼热的烈焰从其口中流淌而出。
奇美拉,那便是超越之物仆从的形态,神明将其赐予他的奴仆!兵对兵的无聊游戏该结束了,现在是王对王的阶段了!
“呼……”
奇美拉的咆哮回荡在山林之中,爱德华也终于开始正色。威廉晃了晃脑袋,大步走到了爱德华身旁,俯下身等待着自己主人的命令,这只聪明的野兽终于感觉到了挑战。
爱德华翻身骑上狮鹫,巨兽发出了一声同样嗜血的咆哮一飞冲天,真正的好戏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