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爱德华兵败巴拉德开始,埃莱联盟似乎一直都在这一出乱局当中扮演着旁观者的角色,又或者是被动的受害者?
直到矮人的援军帮助索斯兰把黑潮挡在边境上之前,黑潮的先锋们几乎是在埃莱联盟的土地上横行无阻,埃乌斯塔萨、黑卢、斯文格勒等一座座城市在黑潮袭来之初就纷纷沦陷,这个松散的联盟在真正的威胁面前不堪一击。
最为可怕的是,甚至这样的灾难连难民都不会有。你看不到毛发旺盛的斯文格勒人与声色犬马的黑卢人挤在路上逃跑,看不到埃乌斯塔萨人走在路上抱怨找不到洗去污浊的地方,紧闭的大门从未打开,也没有一个人活着逃进幸存的城墙之后。
克希尔伯爵沉默地看着远处的森林,这些天没有一则好消息传来,除了安其奥同盟,他向着每一个可能的求援对象求救了。索斯兰,瓦兰西亚,甚至是更远的李斯特兰,但是除了最近的那个,站在安其奥同盟身后的索克森兰,他没有等来哪怕一点回复。
庞培那个家伙绝对已经完蛋了,虽然等不来埃乌斯塔萨的消息,但是欧克差点打进索斯兰的消息他总归知道。欧克能打到索斯兰,那挡在他们路上的庞培肯定是已经完了。
听潮港的港湾里,他已经预备好了一支舰队,装满了他积累下来的财富。他也没指望着这些索克森兰人能那么好心替他死守家园。
哈,当看到伦巴第伯爵的部队经过达兰托北上的时候,他还真着实激动了一番,结果呢?那不过就是个声东击西的幌子而已,那些军队很快被调走投入了索克森兰和哈布斯堡人战斗的前线。
跟李斯特兰人一样,这些满口假惺惺的家伙!全都靠不住!
克希尔伯爵已经想好了后路,他逃离了他的老家亚楠,来到了地势相对险要一些的吟风堡。这个靠海的城镇虽然没有大港口,有情况的话,他能从海路逃到听潮港,带着他的黄金逃之夭夭,这个什么亚楠伯爵,不当也罢!他才不要把命送在这里!
爱德华•查理曼海姆,想到这个名字,克希尔伯爵就气的牙痒痒,似乎事情就是在这个扫把星横空出世之后,才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对劲的。
当初在卡佩堡围攻索克斯米立安的几位伯爵大人,现在死的死藏的藏,克希尔已经躲到了吟风堡,那么另一位现在还活着的哈特奈特伯爵呢?俗话说物以类聚,这位自然也是早早逃离了克劳蒂尼亚,去到了靠海的达兰托。
而巧合的是,虽然之间没了联系,但是哈特奈特伯爵也正在暗骂着爱德华。
更巧合的是,哈特奈特伯爵也正在准备着跑路事宜,他选定的目标是罗恩兰,毕竟哈特奈特伯爵一直宣称自己有部分鲁登道夫家族的血统,带着一笔重金投奔这个爱德华的对头,总不愁没有活路。
可是呢,可是呢,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的愿望,注定永远不会实现。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搅乱了哈特奈特伯爵的美梦,亲信脸色惨白的跑来,报告了一个差点让伯爵大人跳起来的消息。
“哈特奈特伯爵,船出事情了!”
火急火燎的伯爵大人赶忙骑上马,一路横冲直撞冲向了达兰托那狭窄的港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好不混乱的场景。我该怎么跟你形容港口的情况呢?总而言之就是……船发芽了。
没错,你没听错,船发芽了!或者说不止发芽,那根本就是快扎根长大了!寄托了哈特奈特伯爵未来的希望和全部家当的船,居然变成了堵住港口的大树!
“这是怎么回事!”哈特奈特伯爵撕心裂肺的狂叫,别说贫民窟里的人了,大概连贫民窟角落里的耗子都听见了。
“哈哈哈。”
而角落里,几个头顶兜帽的身影正笑得前仰后合。
“肖尔阿姨,原来你说的惊喜,是这个。”
“哼哼,想看更多的话,我们还有的来呢。海因茨,身体还好吗?”
“咳咳,没关系,肖尔阿姨,这种程度的魔法,咳咳,还好,还好。”
“啧,看来有必要减少你施法的次数了。没关系,走,让你们见识一下阿姨的手段。”
“嘿嘿嘿。”
这三个猥琐的身影,俨然就是肖尔、海因茨和埃里希三人。
那一天,在佩斯兰堡的议事厅,霍诺莉雅郑重交给了她一个任务,让她和洛迦跟着歌伦堡女伯爵爱丽丝的军团入巴拉德作战。
要是爱德华在,他绝对会一脸震惊地质疑霍诺莉雅这么做会不会自寻死路。要知道,查理曼海姆资源吃紧运转已经达到极限的情报,那都是霍诺莉雅一笔一笔算给他看的,结果霍诺莉雅现在反而还要主动扩大战端?
然而霍诺莉雅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她正是知道查理曼海姆已经快要无以为继,所以只能铤而走险。当初爱德华告诉她只求占领黑山堡一带,现在霍诺莉雅把刀锋砍向了其他的地方。
国库空虚,要不出钱来。粮食丰收,但是也一时半会难以调集。贵族怨声载道,再行摊派只会逼得贵族把民众抢的一干二净。要把战争继续下去,那就只能扩大战争。
霍诺莉雅把目光瞄向了残存的一半埃莱联盟,这里的民众当然贫困,但是贵族老爷们的仓库里可是黄金万贯。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隔壁囤钱你囤枪,隔壁就是你银行。在另一个时空里,这种做法叫做迈耶经济学。
霍诺莉雅更知道,埃莱联盟是安其奥同盟的盟友,四舍五入那就也是索克森兰的盟友。打埃莱联盟的注意,那只有趁埃莱联盟和哈布斯堡对战之际背后下手,而且还要讲究方式方法。
所以霍诺莉雅找来了肖尔,也把爱丽丝女伯爵的预备役军团拉上了战场。这个计划霍诺莉雅自从爱德华离开之后就在打算了,结果不成想爱德华把“礼物”送回了佩斯兰堡,差点坏了事。
所幸,在看到如约前来的肖尔的时候,霍诺莉雅松了口气,肖尔的眼神没有颓丧下去,既然她找到了新的目标,那么她就可堪一用。
靠着在诺斯海姆与威廉•古德里安交易来的情报,肖尔亲自出马,外加她讨来的两个援兵,三个人,悄然潜入了哈特奈特伯爵的老巢。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能闹腾出多大的乱子来?如果来的是伊蒂可,这一个当爹的外加两个女儿不得把整个达兰托折腾上天不可。不过来的是肖尔而非伊蒂可也没关系,肖尔起码更知道下手要讲分寸。
至少……这个分寸是相对而言的,你无法否认,整个达兰托还是被折腾上了天。港口停泊的船变成树的消息还没有传开,那边木制城门也紧跟着开始生根发芽,再往后又有人发现一整队巡逻队被砍死在角落里,手脚脑袋完全分了家。
这还了得,那肯定是城市里混进了欧克啊!废话少说,全城大搜捕!结果呢,理所当然一无所获。甚至有些士兵空着手回来了,已经快长成树苗的长枪被他们吓得直接扔进了海里。
仅仅一天,城里谣言四起,有人传说看到迷雾中有鬼魂正在磨砺刀剑,有人传说欧克已经在城市下面筑起了巢穴随时准备杀上地面,还有人传说三个披着兜帽的使徒正在这座城市中散播灾难。
恐慌很快发酵沸腾,然而绝望的人群很快发现,城门已经彻底被封死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主教们面对肆意生长的城门一筹莫展,想要火烧城门的人与守城士兵发生了冲突,并很快演变成了流血的骚乱。
名为怀疑的黑暗之花在每个人的心中开始疯长,这种滋生根本不需要魔法催动,人性的弱点就是最好的沃土。本就脆弱的秩序很快走向崩坏,骚动的最初只是民众和小贵族渴求受到保护,但是当局面失衡,暴力开始失控,合理的诉求也逐渐演变成了单纯只是宣泄暴力的混乱。
而最后一根压上来的稻草彻底引爆了局面,一个消息很快让所有人炸了锅——哈特奈特伯爵逃跑了!
这座城市已经无法呆下去了,在伯爵的眼里,一切都肯定是无法挽回的了。欧克盯上了这里,黑暗的腐化污染了城市,海路已经被掐断,城里还一片混乱,这座城市怎么守?当务之急还是先跑再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么现在,局面彻底失控了。
“给我挡住这些暴民!快!把门打开!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快开门!”
城门口聚集的贵族、主教和商人跳着脚叫骂着,各种各样的粗口此起彼伏,而他们的护卫正围着他们一筹莫展,暴徒们不敢和他们手中的武器硬碰硬,于是一个个化身成了几个世纪之前的投石兵,把雨点般的石头砸了过来。
城市中已经有人开始放起了火,滚滚浓烟加剧了城中的混乱,守城的城市卫队也早就开始了开溜,主子都跑了,他们这些人还坚持什么?而维持秩序的人都跑了,局势的崩坏也就无法挽回了。
而这个时候,就该是救世主登场的时候了。在达兰托的东门,一支齐装满员的军队开进了城市,为首的一队长矛兵高举着武器,每一枝长矛上都挂着一颗欧克的头颅。
“强取豪夺,也是有讲究的,你说是吧,爱丽丝伯爵大人。”已经悠哉悠哉骑在马上,跟着大部队一块进城的肖尔,打着趣地跟爱丽丝聊起了天。
“您说的没错,肖尔大人。如果我们直接攻城,不仅会造成损失,而且这是对十字军的盟友开战,会给我们造成极大的麻烦。但是如果是被放弃的城市,被叛军占领的城市,那我们就毫无顾虑了。”
比肖尔还年轻的女伯爵恭敬应答,也道出了肖尔在幕后翻云覆雨的理由。面对一座被放弃的城市,我们“击退入侵”,“保境安民”,这是我们对十字军的盟友应尽的义务,不用谢我。至于归还城市?那不好意思,今天我还有事,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议,送客!
仓皇逃出城的哈特奈特伯爵怕是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后脚达兰托就改姓查理曼海姆了。进城的爱丽丝火速张贴告示,城外的欧克已经被击退,达兰托的危机已经解除,顺带着派兵控制了整个城市。
哦,当然,在恢复秩序的过程中,一些铁腕的小插曲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喜出望外的贵族们立马跪在地上喜迎王师,痛斥暴徒作乱,劫掠他们的财产。然后肖尔看了一眼双方,指着贵族们对贫民问道:“是谁作乱?是这些拿武器的还是你们?”
贵族们就此傻眼了,也不等他们辩解,如狼似虎的查理曼海姆人就一拥而上,把这些虚伪而又短视的家伙的脑袋全剁了下来。而看到替罪羊已经被处决的贫民们呢?立马仿佛自己干净的宛如一尘不染一样,欢呼雀跃,为自己没有受到惩罚而暗自窃喜。
杀了那么多贵族,里面肯定有无辜的。饶恕了那么多贫民,其中也不可能全是无罪的。可是这就是政治的手段,拉一派打一派,把一小部分人推出去牺牲,就能轻松解决绝大多数问题。
至于为什么选择杀贵族而不是贫民?杀贫民,活下来的贵族肯定会反攻倒算大举报复,引发不必要的混乱。而且,从死人的身上把金子扒下来,总比从活人手上容易。没办法,政治总是肮脏的,不是吗?
当晚,达拉托就安静了下来。暴民点起的大火被扑灭,洛迦的战斗修女与士兵一起巡逻在街道上,军队秋毫无犯,达拉托安静的仿佛从来没有被混乱沾染。就靠着这一点,整个达兰托的人心被肖尔等人轻而易举抓在了手里。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除了城门口悬挂的贵族、主教、商人和违反军纪被处决的士兵的头颅,达拉托安静的一如既往。
一支军队在黎明时分就已经开出了城市,向着克劳蒂尼亚开去。很快,那里就将是下一个达兰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