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当风尘仆仆的哈特奈特伯爵赶到吟风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着克希尔伯爵写信求援的时候,查理曼海姆人已经在克劳蒂尼亚整顿秩序了。这一次连装神弄鬼都不需要,自以为被抛弃的守军蒙赦一样打开了大门。
可是哈特奈特伯爵知道这一切吗?答案是不知道。自以为是遭到了欧克入侵的他在信中大肆渲染欧克的威胁,求爷爷告奶奶一样请求援军。
那拿到信的克希尔伯爵作何反应呢?反正脸色肯定不好看。因为克劳蒂尼亚有没有被欧克占领他不知道,但是他的附近异常状况越来越多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亚楠方向就突然雪片一样传来了告急的文书。异常报告急剧增加,哨站的士兵一夜之间全部死亡,巡逻队一去不复返,奇异的真菌植物滋生堵塞了道路,山谷里在夜晚响起奇异的吼叫。
上一次是出兵抢地盘,克希尔伯爵好歹还能和哈特奈特伯爵通力合作,可是现在火都已经烧到自己头上了,克希尔伯爵哪有那个心思去帮他的忙?
“去,把这封信转交给哈特奈特伯爵,对于他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但是很抱歉,如你所见,我们现在也抽不开身。”
把信交给信使的时候,年事已高的克希尔伯爵依然表现出了很好的态度,而且你也不能说他说的就是假话,因为那么多的告急文书就在那里。
信使再怎么不甘心也找不出话来说,克希尔伯爵很快就把他送离了自己的宅邸,直到信使出门的那一刻,伯爵大人的脸上还挂着那爱莫能助的歉意。
“杰克,加派人手巡查港口,那种整艘船一下子变成树的故事也太骇人听闻了,但是多小心点没错。要是我的黄金出了问题,我拿你们的脑袋喂鱼!”
但是信使一走,克希尔伯爵的脸色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哈特奈特伯爵的求救信至少也不是一文不值,好歹提醒了他记得看好自己的财产。要是船出了问题,上面的黄金细软不说,就连跑路都成了问题。
“伯爵大人,安其奥同盟的信使来了!”而那边,几乎是前后脚,来自吟风堡的信使刚走,安其奥同盟的信使又来了。
“盟友来了啊,请进,请进。”刚刚冷下去的脸又立马堆满了笑容,驻扎了两个军团在自家领土上的索克森兰人那可是大爷,虽然这些人吃他的用他的,可比起这块地盘来,这又算个啥。
“向您致敬,盟友,我代我的父亲阿布鲁齐伯爵带来了他的信件。”进门的信使带着典型的索克森兰人特征,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这不正是当年与劳伦领指控调停时,作为索克森兰代表来科伦兰的齐亚诺吗?
“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要麻烦您亲自跑一趟,这……”克希尔伯爵嘴上不停客套着,手里则是拆开了信件。然而才仅仅只是看完了第一行字,克希尔伯爵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是一僵。再一目十行看完,克希尔伯爵彻底是笑不出来了。
阿布鲁齐伯爵受到了战争号召,需要撤回驻扎在听潮港的两个军团,投入与哈布斯堡人作战的前线。说白了就是,克希尔伯爵所依仗的外援这是要走了。
要不怎么说现世报来的快呢,克希尔伯爵没那个兴趣耗费自己的力量,去帮哈特奈特伯爵擦屁股。那么索克森兰人就有这个兴趣,放着自家的仗不打,来帮你守这一亩三分地吗?
“阁下,这恐怕不妥吧!欧克大军即将逼近,现在阁下说要走的话,这岂不是不战而退吗?”
好好斟酌了一下,克希尔伯爵赶忙挽留道。没了索克森兰人的帮忙会怎么样?那还用说?埃乌斯塔萨和斯文格勒的教训还在那里摆着呢!
“阁下不必担心,安其奥同盟不会抛下任何一个盟友。虽然我的父亲走了,但是同盟议会已经做出了安排,会让加富尔伯爵的军队来顶替我们的。”
齐亚诺哈哈一笑,对于克希尔伯爵的提议毫不在意,然而这更让克希尔伯爵心里没底了。因为他基本能想到这是什么情况了,阿布鲁齐伯爵的军队走绝对是飞速,但是加富尔伯爵的军队来,那就鬼才知道是何年月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废话,克希尔伯爵好歹是跟爱德华他爹一代的人,在上一次帝国大内战时期,他看着索克森兰人是怎么滑头卖队友来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爱德华怕不是都还没学会拿剑呢!
所以说,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奇怪。前脚,克希尔伯爵还在念叨着加强港区防御,千万不能让海路出问题,现在,他反而盼望着那些欧克赶紧施法把港口里的船全变成树,当然,等他把船上的宝贝搬下来再变最好。
可是欧克是不会跟你打商量的,那么……克希尔伯爵的眼神变得阴冷而又狠厉,既然欧克不和他合作,那么他就不会自己来了吗?别忘了,这可是在他的地盘上啊!
“杰克,叫几个靠得住的人来,我有件事要他们去办。”
克希尔伯爵又吩咐起自己的下属来,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但是人的心境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你说,如果船只被欧克烧毁了的话,那索克森兰人是不是就没法按时撤防了呢?啧啧啧,还真的是可惜啊,要是不走海路的话,索克森兰人只能绕着撒丁海的海岸线一路走回去喽。
唉,世间同盟,大多如此。
安其奥同盟也好,埃莱联盟也好,巴拉德联邦也好,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盟友是那种真真正正靠得住的呢?
而就在这些各怀鬼胎的人相互算计的时候,爱丽丝的预备役军团、爱德华的军队与虫舌的残余部落正星夜兼程向着共同的目标赶来,几方势力不约而同把同一座城市当成了下一个目标,其名为亚楠,克希尔伯爵的老巢所在。
“我们需要补充更多的长矛手,来确保我们能够支撑欧克的攻击,八个营的长矛手实在是太少了。”
在一辆车垒上,爱丽丝与洛迦正紧张研究着地图。这支军团固然是爱丽丝的,但是论起对欧克的作战经验,显然还是洛迦这位屠兽圣女更加丰富。
“其实恕我直言,女伯爵大人,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大概只能解决小股的欧克部队。”洛迦忍不住为这位爱德华的狂热支持者泼了一瓢冷水,女伯爵的精神可嘉,但是在对战欧克的时候,这种盲目的狂热恐怕会成为弱点。
“只有小股吗?”爱丽丝女伯爵抬起头,一脸失望。
“没错,不管是装备,还是训练度,歌伦堡预备役军团的差距都跟爱德华陛下的军队相差甚远。”洛迦如实说道。
预备役军团只有约莫三千人左右的规模,出发的时候当然不止这么多,但是留下控制占领土地的任务分走了整整一个旅。而且就其他方面而言,这支军团的战斗力大概也在整个查理曼海姆排倒数。
武器装备,预备役军团以冷兵器为主,除了几杆大枪,士兵装备都是长枪弓箭盾牌之属;部队经验,主干战斗力是从索克斯米立安等人那里抽来的几个营老兵,其余的只打过小规模清剿作战;部队配合,在此之前这些部队全部都是各自为战。
跟着霍诺莉雅那么久,洛迦自然也是清楚霍诺莉雅的处事风格。拼凑起这样一支军队上战场,担负的还是如此重要的任务,霍诺莉雅肯定不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那么答案肯定只有一个,霍诺莉雅也抽调不出更多,更好兵力了。
低头再看了一眼编制表,洛迦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烈风羽翼团,两个营手枪侦查骑兵,抽调自佩斯海姆。
瓦尔基里姐妹会,一个营具装骑兵,三个营战斗修女,这是洛迦自己的部队。
卡佩堡教堂守卫,一个营大剑士,抽调自索克斯米立安那里。
边境巡逻大队,一个营掷弹轻骑兵,五个营弓箭手,五个营持盾长矛兵。
教导团兄弟会,一个营大剑士。
歌伦堡后备军,五个营剑士,五个营弩手,两个营长弓兵。
北方联防民兵团:三个营弓箭手,三个营民兵。
编制表上的名字已经很好证明了这些部队来自何方,爱丽丝没有给部队塞乱七八糟的番号。看得出来,除去必要的之外,爱丽丝是把能带来的人全带来了。如果不是肖尔等人先混进城中引发混乱,洛迦甚至怀疑他们能不能攻下达兰托。
“我依旧建议,我们不能急于行动,等待爱德华陛下军队南下与我们汇合。爱德华陛下的情报表明,有一支庞大的欧克部落正在南下,如果正面碰上它们,除了让我们辜负陛下的任务和尸体,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洛迦敢肯定,自己的前半句劝谏爱丽丝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有当后面自己说出爱德华的任务时,爱丽丝才算有了反应。
这种极端的狂热简直让洛迦这位宗教人士都感到了汗颜,恐怕只要爱德华一声令下,要这位年轻的女伯爵割断自己的脖子,她可能都不会犹豫吧?
这种你说像爱情不像爱情,像忠诚不像忠诚的狂热,总让洛迦觉得有些不舒服。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看好这个容易上头的年轻女伯爵,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爱德华把她年纪轻轻就放到了高位,给了她太大的压力?洛迦也只能这么猜了。
所幸,两天的路程相安无事,因为秋季到来而开始枯黄的森林保持着安静,洛迦小心翼翼在其中寻找着腐化的踪迹,扭曲的植物和被瘟疫杀死的动物无不在证明着黑暗之力的影响,可爱丽丝伯爵对洛迦的小心却多有微词,认为洛迦实在是太过于谨慎了。
而这样的抱怨在进入亚楠附近之后就销声匿迹,因为黑潮先锋们肆虐过的痕迹哪怕是瞎子都能认得出来。
部队经过了一座又一座被毁坏的遗迹,萨拉查堡垒门户大开,里面空无一人,倒塌的建筑与被撕碎的尸体散落一地。瑞克尔村被付之一炬,其中的教堂更是遭到了彻底的破坏,连一块稍显完整点的彩色玻璃碎片都无从找到。
看着干涸的河床上,被古怪的黑色苔藓所覆盖的,而且已经被腐蚀到一捏即碎的鹅卵石,洛迦知道,自己已经离目标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