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福尔夫人,您这边请。”
汉比尔的罗博——圣雕佣兵团的团长,恭敬招呼着萨福尔夫人,也就是肖尔所用的假身份。三天时间已到,这位团长大人迫不及待来邀功了。
肖尔假装冷着脸,一一检视着罗博向她展示出来的战利品。三位男爵的人头,被洗的干干净净,用袋子装好放在了一边。倘若是暴虐一点的贵族,没准还有那个兴致去把脑袋当酒杯用。还好,肖尔并没有那个恶趣味。
然后大袋大袋的银币,这是他们洗劫了三个镇子的所得,也是肖尔之前说过的对他们能力的评判标准。
火把之下,佣兵们用一整块摊子铺在雪地上,献礼一样在上面堆满了抢来的财物,什么都有。上到教堂里面的金烛台,下到大概只是用来喝水的铜水杯,有的上面甚至还都带着血,一场系统性的劫掠自然不可能不发生一点暴力。
不过你们这也搜刮的太干净了吧?肖尔皱着眉,用手沾了沾一摊撒在一个杯子里的白色粉末,手指轻轻一碾,肖尔就已经有了答案,那是面粉。
转头一找,它的由来很快就被发现了——一整袋面粉,靠在一边,一处破口处还沾着一点白末,里面还装着一点诸如烟熏肉一类的其他东西,他们这是把什么东西都抢过来了。一群贪婪的家伙,看来要有很多原本能渡过冬天的人会变得很难熬了。
其实都不用这么麻烦的一一检视的,在盯着斯科兰堡之余,肖尔也一直派人盯着这群家伙。肖尔甚至都知道,这帮家伙为了冲业绩,把自己佣兵钱箱里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放进去了。所以这一次来的时候,还是那个脏乱差的酒馆,但是整个佣兵团连酒都没得喝了。
肖尔看破不说破,只是稍稍点了一下头,算是表示了对佣兵团能力的肯定。她顺手从中捡起了一枚带血的金币,好笑的是似乎是以为肖尔要拿走它,罗博紧张的整个人都抽动了一下。
“这些钱,你们自己留着吧。”
肖尔心中暗暗好笑,一个金币对这群雇佣兵来说确实是不小的财富,这种贵金属铸造的货币,仅仅只要一点,似乎都有着能救赎灵魂的魔力。当肖尔的手一松,她丢下的不止是金币,也是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开始谈正事吧。我们的合作依然如同这一次任务,我会向你们提供下一个目标的情况,你们的工作也和之前的三天没有差别。但是从今往后,战利品我们要五五分账了。”
可还没等罗博松一口气变得高兴起来,肖尔的一番话又把他的呼吸拉得急促起来。肖尔猜他听完这句话之后,前面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大概只听清了五五分账这四个字。
“五五分账是不是……”
罗博那缺了好几颗牙的嘴里勉强蹦出来了几个字,果然,他眼里只有这个。肖尔又忍不住在心里一笑,这就对了,上钩了。
“二八开也可以,如果你们能做的更好的话。”
“有话您尽管说!我们能做的!”
罗博忙不迭抢话道,二八开可比五五开有诱惑力得多,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部被这二八开吸引去了。如果十个金币能赚八个,谁会甘心只赚五个?
“那么,看你们的喽。”肖尔抬起手,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两个小小的纸卷。
“选择权在你们手中,一个是格拉圈的情报,这里守备松懈,油水也少,事成之后,战利品五五分账。另一个是黄铜镇的情报,守备更严,风险更高,而且我的要求也会更高。不过如果你们能完全达成我的要求,十成的战利品都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十成”两个字宛如恶魔的低语,一下子点燃了罗博,甚至是在场所有人眼中的欲望。体会过了一次抢来的东西全部归自己的酷爽之后,谁还会再愿意把到手的钱送出去呢?
似乎是生怕肖尔反悔一样,罗博一把抢下了肖尔手中的纸卷——那一份黄铜镇的情报。
“都不听听我的要求是什么?万一是让你们去送死呢?”肖尔假装板起了脸,一切都按照她的安排推进着。肖尔从头到尾都没有强迫罗博,可是她有意无意的暗示最后还是把罗博引到了这个选择上来。
“您尽管说吧!”罗博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
“第一,黄铜镇的奥尔加男爵,我要他死。”
“第二,除了这位男爵以外,达尔子爵的庄园也在那里。那里守备肯定比镇子里严密,但是里面的黄金也肯定比外面更多。”
肖尔假装无意着提了一嘴黄金,这有魔力的两个字火上浇油一样让罗博的眼睛更亮了。
“第三,达尔子爵的庄园里有个大大的武器库,我要你们把他也搬干净。如果你们能做到,二八开,而且我要全部这些武器。”
“第四吗……当然,十成全部给你们也可以。这一次我给你们七天时间,你们现在佣兵团有一百号人,下一次见面,如果你们能拿上抢来的武器,把队伍扩充到两百人,而且没有滥竽充数的话。十成战利品,我分文不取,包括那些武器,全给你们。”
最后的最后,图穷匕见,肖尔并不是只想着豢养一群盗匪,她这是在养蛊,要在斯科兰的心脏边上养出一支庞大的匪军。她没有那个人手和精力去培植一支自己的力量,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外包图个速成了。
“您就瞧好吧!”罗博一口答应了下来,至于他们怎么完成,那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那么,七天之后,我就恭候阁下的好消息了。”
收起格拉圈的情报,肖尔送上了自己的祝福,转身离去。果然在贪婪的鞭策之下,人会被逼出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潜力,而且这个任务看起来困难,但是实际上的难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不管是之前他指定的三个地方也好,还是格拉圈与黄铜镇也好,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是王子派的势力范围,抢劫几个城镇肯定不会伤及达拉第的根本,可是作为挑衅的话,这就非常非常足够了。
哦,现在知道肖尔为什么说任务没有看起来那么困难了吧?达拉第这个上梁都如此的不中用,那么支持他的那些贵族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现在因为皇家商会的事情,再加上之前的刺杀案,整个斯科兰堡都封闭戒严了。达拉第肯定现在正焦头烂额呢,如果他再听到自己的手下领地被劫掠的消息,你说他会不会以为这是佩斯提伦的连环计呢?”
肖尔自言自语着,眼下,王子与公主两派的争端,正是她最好的掩护。无论是什么屎盆子,大概都会被两派第一时间扣到对方的头上,在这种不死不休的偏见之下,任何解释都是如此苍白无力。
“当然了,他们的实力现在还很弱。应该等他们再壮大一些,现在达拉第绝对不敢调兵离开首都,这段时间还能让他们使劲折腾。等到他们彻底壮大起来,我想,达拉第选择金钱收买的可能性也很大。毕竟,他的背后有的是人力财力。”
“一次也许不行,但是多了的话,就算是佣兵契约,也不可能束缚住这帮见钱眼开的人。这支没办法完全掌握的力量,还是得小心到最后捅自己一刀啊。”
想到这里的时候,肖尔的眼中突然有了杀气。被背叛过的人,对“背叛”这个词语总是耿耿于怀。
不过再转念一想,她这又算不算是背叛呢?佩斯提伦好歹也是和爱德华交换了戒指的盟友,嗯……真是让人一阵恶寒的盟友。
再再转念一想,佩斯提伦丢下爱德华转向施耐德兰,这也算是背叛了吧?用背叛对背叛者,这还算背叛吗?哈……这最多只是以牙还牙。
背后的小村落里,罗博团长似乎正在激励着他的手下们,肖尔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粗鲁而又兴奋的乱吼。雇佣兵,就是这样一群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的人,肖尔开出的抢劫收入全归他们的条件,激发出了他们骨子里全部的贪婪和欲望。
毕竟佣兵公会只规定了不许当路盗劫匪,可没说雇主不允许纵兵劫掠,所以在很多地方,允许佣兵抢劫来充当佣金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该通知海因斯一声了,他那边也许能安顿下来一些。连领主都死了,他们被人买下也不算是逃亡农奴了吧……?”
心里默念着,肖尔准备乘上马车离开。走上马车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微微一顿,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大人,怎么了?”手下赶忙紧张地问道。
“别出声,让我想想,我好像刚刚想到了什么……该死,是什么?我刚刚绝对想到了什么我之前忽视的东西,是什么……”
肖尔用拳头猛砸着马车的车厢,刚刚的灵光一闪……对,她想到了粮食,她要让海因斯准备一点粮食安置因为劫掠而无家可归的流民。粮食……粮食!对!粮食!
斯科兰堡的粮食问题!那么大一座城市,那么多张要吃饭的嘴,佩斯提伦就算是封锁了全城,也不敢把运输粮食的车队拒之门外,难不成你还指望他们用自己军队的粮食填城市的需要?
可是三天过去了,粮价根据报告已经开始往上浮动,这个情报她原本没有注意,但是刚刚想到要让海因斯商会准备粮食的时候,她猛然发现了不对劲。
粮车入城正常,但是价格却在上升,不对,她需要和皇家商会的内线赶紧联系。如果不是皇家商会打算囤货居奇的话,那么造成粮价上涨的原因只能是两个,要么有人大量吃进粮食,要么……其实根本就没有表面上那么多粮食送进斯科兰堡。
前者的问题可大可小,可是如果是后者的话……一阵寒风吹过,哪怕裹得严严实实,肖尔依然打了个冷战。
那就意味着,她可能之前的计划,已经错了一大部分了。
“佩斯提伦……”肖尔咬牙切齿着念叨出了这个名字,她一步登上马车,还没有坐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催促车夫赶紧启程。
恐怕……她还是太小看佩斯提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