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整个人类的目光毫无疑问找到了舞台上的女主,由达拉第与佩斯提伦对唱的名为《同室操戈》的歌剧吸引了来自各国的观众。
无数人为了这一场演出奔走相告,或者是尽情观赏,或者游走于幕后。而且就现在剧情的走向来看,这出戏现在连剧中章都还远远不见结束。
最新的一幕刚刚上演,双方的军队都正再度向布拉格博集结。达拉第和佩斯提伦在战争之中都只能是配角,然而真正的主角——李斯特兰人和施耐德兰人高举的还是他们的旗帜。
舞台的烛火聚焦在两位主演的身上,烛火之外,撒下幽深的阴影。
瓦兰西亚,东北方城市,卢索加尔——
黑色的大船在这座边境城市的码头靠了岸,披着斗篷的女人伸出手,不需要水手为她搭起通向岸上的木板,两块木板就已经默默到位。
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分了,但是这个河口码头已经空无一人。山峰的阴影笼罩着这座规模颇大的城镇,仿佛将所有的生机都压抑了下去。如果不是因为还能看到炊烟升起,只怕谁都会认为这座被阴影攥在手心的城市已经断绝了生机。
一团黑色的雾气从天而降,落在了女人的身边。而女人对这灵异的现象熟视无睹,黑色的雾气凝聚成人形,早就在囚禁之中失去了自我的吸血鬼奴隶向着她下跪行礼。
“伊莉莎,找到你的同类了吗?”女人伸手掀开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缇娜那带着玩味笑容的脸。
“是,女主人,他们在市政厅恭候您的到来。”伊莉莎毕恭毕敬回答道。
“呼……市政厅?我还以为是墓地呢,这些自诩为午夜贵族的家伙,还真的把自己当成贵族了?哼,倒也没差,在不把人当人这一点上,他们好像没什么区别。”
缇娜轻哼了一声,径直向着大路走去。走上条石筑成的台阶时,这个不速之客惊起了一片正觅食的渡鸦。真是荒凉,几个月之前,这里还是瓦斯河上最大的商港,链接瓦兰西亚和瓦拉几亚的商业枢纽,但是现在,这里却难觅人迹。
人类留下的痕迹还真的是容易消除啊,脆弱的种族……
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安静的城市里,只有木杆上的招牌在风中摇晃时,才能发出一些难听的声响。缇娜信步而行倾耳细听,风依稀送来了儿童哭闹的声音,证明此地绝非无人生活,但是很快父母斥责的声音紧随其后,断绝了孩童的哭闹。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仿佛一到夜晚就有妖魔横行于街道。缇娜注意到路边的巷子里躺着一个人影,只是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具干瘪的躯壳,那是一个流浪汉,大概已经死了很久了。他就靠在路边,却无人为他收尸,甚至连蛆虫都不敢靠近。
缇娜打起了一个响指,她的奴仆立刻得令。女吸血鬼开始编织法术,巫毒的魔法在空气中即刻成型,死去的躯壳重新活动。缇娜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具活动的躯壳拍打着木板,只剩白骨的下颚开合,死去的灵魂唱出只有亡者方能听到的歌谣。
“逃吧,逃吧,逃离瓦兰西亚。”
“祈祷,祈祷,祈祷厄运不要抓到他。”
“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地上走着布娃娃。”
“它挥舞着空荡荡的双臂,它昨天刚被活活埋下。”
“但是它又笑着从土里钻出来了啊,它又醒来了呀。”
“真是悲哀啊。”缇娜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看起来,在这座城市里,大概已经没有哪个角落尚未在腐败中死去了。黑色的阴影笼罩着城市,让孩童止哭,让歌谣也被玷污。
又一个响指,驱役的魔法消散,唱歌的躯壳摔倒在地,摔的四分五裂。在这种时候,真正的死亡都能算得上是恩赐……起码暂时如此,如果不会还会有下一位驱役者到来的话。
“我还以为控制这样一座位于水路要道的城市,会花费很大功夫呢。”
缇娜转身继续前进,夕阳西下,夜色渐起。整片城市毫无生机,依稀间,缇娜还听见了两声蝙蝠的尖叫。
“自从第二次继承人战争惨败之后,瓦兰西亚基本上失去了对于周围地区的控制权,一座城市的死活对他们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了。”
伊莉莎恭敬的回答道,还不错,语气生动了一些,人也似乎更灵动了一些,这本魔典果然神奇。要是只是拿着一截木桩当奴隶,以她的性格,估计很快就会对这个玩具感到厌烦,然后彻底把她玩坏吧。
“第二次继承人战争?呵,又是那个爱德华干的好事啊。人与人的悲喜还真是难以相通,不过我们还要感谢他不是吗?要不是他,我们的盟友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好地方。”
说到这个名字,缇娜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愧是诸神推到她面前的人,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下次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个名字,要不然我就把你重新丢进那个黑暗的牢笼里去,听到了吗?”
冰冷的杀机让伊莉莎全身一冷,不管是出于气势的压制还是灵魂的驯顺,她都只能称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主动提起那个名字的人并不是她。
“啊,爱德华,爱德华……多么让人咬牙切齿的名字,多让人不爽的名字。啊……也许我就应该早点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扔进虚空里……”
空旷的街道上,面容娇好的女子毫无征兆的变得面目狰狞,她感觉到自己的左眼在剧烈疼痛,这让她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倒不是因为留下过什么伤痕,而是突如其来的剧烈感情在她的身体上产生了催化的效果,切,看来是前段时间吃恶魔吃的太多了,有些消化不良了吗?
“奴隶,过来。”
“是。”
伊莉莎不敢违抗自己主人的命令,当她接近,缇娜立刻一把攥住了她的脖子。她的手是如此用力,像是要把自己的痛苦全部在此发泄出来一般。哪怕是吸血鬼的体格也难以抵抗这种纯粹的力量,还好吸血鬼不用呼吸,要不缇娜捏死她根本不用费劲。
好半天,缇娜才喘着粗气松开了手,伊莉莎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缇娜差点把她的脖子整个捏断,她不得不用亡灵魔法来修复自己的身躯。
“也许,我应该找一点新的乐子了。”
缇娜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这一次她是来与这些吸血鬼见面的,她可没有忘记。这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家伙,还有他们背后的那个家伙,哼,爱德华是吧。
转眼之间,这个女人已经计上了心头。愉悦,是的,愉悦,只要她愿意寻找,这片大地,这个让她作呕的世界,能找到的乐子可是很多呢。
“老家伙,再爬起来吧。”
一个响指,刚刚缇娜亲手驱散的那具躯壳,再一次摇摇晃晃着聚拢,站起。不用再等下一位驱役者了,生而侍奉,死而奴役。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这是个高兴的时刻,给我演奏一首欢乐的曲子,当然,我也不介意黑暗一些。”
翻翻翻,翻绳花。
绕上手指打好结把线拉
勾出形 真逗人啊翻的花
你翻一个大鸡爪 我翻藤蔓一根根
你翻一张大鱼网 我翻一个洗澡盆
……
夜幕降临,被驱使而起的骸骨再次开始了之前的工作,抓着一块模板,敲着,唱着。安静的街道,生者听不到亡者唱出的灵魂之音,只能听到诡异的敲击声回荡,还能听到来自一个女人的疯癫笑声,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很应景的歌,很好,很好,很好,就应该如此,用火烤焦她的手脚,把她的肠子拉出来打结成渔网,把她的血放满浴池,然后再把她的心脏扔进去!
毫无来由的冲动,但是她既然能够做到,于是就放任理智的闸门大开,让疯狂横流。既然这么想了,那就这么去做吧。
就像她当初一时兴起没有把爱德华烧成灰,又一时兴起放弃了把爱德华引到欧克面前的打算,虽然你救了我一命,但是现在我要从你手上收回一些东西了。
伴随着最后一缕阳光沉入大地,缇娜突然止住了疯狂的笑声。她看向街道的尽头,漆黑的街道无人点起烛火,但是她看得见。
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嬉笑的人群簇拥着走上街道,市民紧闭门窗,根本不敢向外看上一眼。那些人不见倒影,那些人脚步无声。在死一般的静谧之中,他们捕捉到了那奇怪的敲击声。
晚风似乎都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变得冰冷刺骨,那些人的歌声正在风中倾诉,使用的是比大瓦拉几亚还要古早的语言。
土地已经和契约融为一体。
河流即是它的血脉。
山川即是它的骨骼。
我们痛饮之际,土地亦在痛饮。
白昼中,我们在深深的地下长眠。
而入夜之后,我们举杯沉思。
缇娜收敛了笑容,她找到自己想要见的目标了。和她身边这个虽说血裔正宗的稚嫩吸血鬼相比,这些才是真正的午夜贵族。在人类于此繁衍生息之前他们就已经存在,凡人会生老病死,但是他们不会。
“愿土地与你们的魂灵心房融为一体,愿你们的血脉生生不息,午夜贵族们。”
癫狂的笑意消失不见,缇娜优雅的行礼。并非是现在任何一个国家流行的礼节,因为其已消逝百年。往上追溯,这种礼节盛行于宫廷之际,才是这些午夜贵族们活跃的时间。
她确实疯狂,但是她从不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