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辛迪娅率领的查理曼海姆顾问团回国的日子,大战之后的布拉格博万物萧条,可是佩斯提伦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前来送别辛迪娅。
布拉格博的南门大桥在之前的战火中毁于一旦,现在只有在断桥上架起木板才能通行。辛迪娅的队伍花了好一阵子才通过这座危险的桥梁,而在那期间,斯科兰的公主与查理曼海姆的女伯爵一直都在旁边等候。
“阁下这一次回去,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见面了。”
佩斯提伦用这样一句伤感的话语作为了开场白,不知道的人听了,估计会以为这位红宝石的公主与辛迪娅的关系一定很好,毕竟那伤感的话语怎么听都像是出自真心实意。
“我想,不久就会的。”辛迪娅则是用教科书一样标准的回答应付着,毕竟她也不能多承诺什么,她这一次前来只不过是充当了爱德华的一枚棋子,辛迪娅对于自己的定位十分有数。
“但愿如此,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的时候,这座桥,这座城市是否还能完好。”
佩斯提伦依然继续着自己的伤感,话里话外暗示着是否能拉自己一把。就算是求援,这个要强的女人依然不肯放下最后的身段。
虽然施耐德兰人依然还在,不过就佩斯提伦话里已经无视了他们的态度来看,她几乎已经是判了北上的路易伯爵死刑。在她看来,这不是一场冒险或者是大胆的跃进,更应该形容为送死。
在比利尔蒂之战之后,佩斯提伦就意识到,北方并不是一片易于交战之地。四通八达的广阔平原就是为骑兵驰骋准备的舞台,不做准备就在那边发起一场战役?估摸着伊丽莎白有一百种办法能玩死他。
也许是施耐德兰人引以为豪的骑兵给了他自信?好吧,愿弗雷德里希祝他好运。
“我想,施耐德兰的盟友们会确保这一切不致发生的。”
而回答佩斯提伦的,依然是辛迪娅那看起来依然像是政治正确,但是怎么听都有种阴阳怪气意味的官话。
要是施耐德兰盟友靠得住,她也不至于这么说了!
就这样,辛迪娅没有留下任何承诺,也没有给出任何态度的离开了。佩斯提伦有点惆怅的看着辛迪娅远去的队伍,心里反复计算了一遍时间,她确信就算是骑着一般的马匹,也注意把消息送回佩斯兰堡,再把爱德华的态度带回来了。
可辛迪娅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这到底是为什么?究竟是辛迪娅真的没有收到回信?是爱德华反过来故意在吊她的胃口?还是他干脆就已经放弃了争夺斯科兰?
她感觉到有些不甘心,但是也感觉到不对劲。她不相信,自己抛出了让爱德华从红宝石矿中分一杯羹的诱惑,这么大的利益,哪怕是施耐德兰人从中作梗,那个男人也肯定会想尽办法咬钩的,可他到现在依然保持沉默。
嫌少?还是他压根就没相信她抛出的条件?又或者他就认定自己只是在拿夺不回的东西信口开河?
又或者……他还是需要一个足够说服他的理由?
“海因里希。”佩斯提伦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个金发男子立刻出列,应声站到了佩斯提伦身边。
“找人做掉他们,不要留活口,不要留把柄。”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佩斯提伦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样子,哪怕上一秒她正和辛迪娅宛如亲兄妹或者老朋友一样亲昵。对于佩斯提伦这种权力动物来说,这不过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陛下您确定?以我们现在的新兵,要吃掉这些人会很困难。”
名为海因里希的金发男子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或者说,是故作惊讶。至于他为什么问的是拿不下,而不是为什么要进攻盟友,显然他也已经想到了佩斯提伦的套路。
栽赃嫁祸,一个伯爵,一个将军,也是查理曼海姆的一个重要顾问,死在了斯科兰,死在了达拉第爪牙的手中,这足以给爱德华一张无可辩驳的入场门票了。她不相信,就这样了,还钓不出爱德华。
而金发男子提出的问题同样也很现实,在斯科兰堡事变中,丢掉了自己几乎所有能干的手下后,佩斯提伦要如何完成这一步计划呢?
“我给他们的准备的干粮里下了泻药,如果他们答应了我们的条件,顶多只是回去的路上遇上点困难。但是既然他们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委屈他们一下了。”
佩斯提伦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光滑的脖颈,宛如提刀站于天鹅面前的屠夫。在日渐感觉施耐德兰人越来越无法依靠的当下,她不得不开始寻找新的出路,哪怕这个出路需要一切小小的手段。
“是,殿下,如你所愿。”金发男子耸了耸肩,下去准备去了。当他走后,佩斯提伦则是带着一个厌恶的表情打了个寒战。
这个男人让她很不爽,她是红色的公主,而这位则是金色的野兽。她是个权力的动物,那这位就更加是。
两个人走到一起的理由很简单,佩斯提伦迫切需要一个能干的手下,而这个叫海因里希的男人则是正迫切寻找一条往上爬的路。两个人一拍即合,互相利用而已。
之所以要海因里希去办这件事,除了他的能力确实可以胜任之外,还有一个考虑。如果海因里希真的手上沾了爱德华麾下重臣的血,那他再想拿自己做跳板跳去爱德华那里,可就要多考虑考虑了。
就算他不那么老实,想玩些什么心眼的话……不,这个金发野兽肯定会耍心眼,不会老老实实执行的,那她也有理由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家伙了。
“但是最该敲打的,还是那些施耐德兰人……”
目光飘向北方,佩斯提伦的眼神一下子又变得愤怒与不耐烦起来,施耐德兰人的表现还算是可以了,但是让人失望,太让人失望了。
在那个叫伊丽莎白的李斯特兰公主介入的时候,她就已经对斯科兰沦为双方争霸的棋盘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施耐德兰人的态度,只能说让人感到愤怒。
斯科兰沦为了施耐德兰人与李斯特兰人争夺的棋盘,但是施耐德兰人又把这一场战争当成了自己争权夺利的棋盘。在国内,在国王的目光所及之处,这种争端尚且还能压制一时,但是离开了施耐德兰之后,这帮家伙……
佩斯提伦甚至还恶意的想到,雷诺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为了让派系对立的争端在一个可以掌握的范围内爆发,从而可以更好看清局势。这么做也许是一个政治局合格的手段,但是为什么是她来承担后果?
有那么一瞬间,佩斯提伦感到了一丝后悔,感到了一丝对于爱德华与霍诺莉雅的羡慕和嫉妒。同样是向着施耐德兰靠拢,但是爱德华与他的宰相一直坚持着独立自主的道路。
这条路很难走,这条路是佩斯领内战,欧克战争,第二次继承人战争,两次斧咬隘口之战等等等等一系列战争一路打出来的,难走到让曾经的她觉得好笑。
可是现在,查理曼海姆正走在重现强大的路上,而斯科兰,则在争权夺利之中走向分裂,在无尽战争中走向衰败,在混乱之中走向绝望。完全投向施耐德兰这条路,也许她真的走错了。
当初的评价如今看来很对,佩斯提伦的聪明才智也许堪比霍诺莉雅,但是她的格局不及霍诺莉雅,也就决定了她的目光永远不会比霍诺莉雅看的长远。
不过在理智这一点上,佩斯提伦至少还是与霍诺莉雅相像的。哪怕知道自己做错了,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自怨自艾停下脚步,而是会想方设法把这条路走下去。哪怕情况已经至此,她也不会放弃挣扎。
“当初孤身一人,在那些查理曼海姆人的帮助下逃出斯科兰堡,我也没有选择投降。今天我的手里还有军队,领地还能榨出战争的动力,我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坚定,狠辣,种种眼神在佩斯提伦的眸子里闪过,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认输!要么她在灰烬之中加冕为斯科兰的女王,要么,就让斯科兰彻底化为火海!
现在,等待海因里希的消息吧。爱德华用演习和竞赛的名义,在靠近边境的佩斯海姆聚集了将近万人的军队,他难道只是为了图一乐吗?他要是会对这块法理领土死心,那他也就不是爱德华了!
不得不说,佩斯提伦的判断很对,爱德华虽然在各种方面都遮遮掩掩,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在这一点上,爱德华还是很容易看穿的,他比谁都渴望恢复查理曼海姆的版图,而且他也正在这么做,施耐德兰人真的能够拦住他吗?
这个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爱德华到如今为止的所有努力,都是在奔着这个目标而去。在这一点上,虽然最终目的并不同,但爱德华的短期目的可以说是跟伊丽莎白高度一致的,那就是早点一脚踢开施耐德兰人,然后在战场上和对面分个高下。
在收到肖尔带回来的,路易伯爵挥师北上的消息之后,爱德华一度乐观的认为施耐德兰远征军的末日就快到了。到时候倘若雷诺不让爱德华入场,他就得承受远征军溃败,斯科兰易手的后果。
但是显然,爱德华还是低估了雷诺的决心。
爱德华看着手中的信件,又看了看下方笑意盈然的卡利斯公使,脸上虽然也是笑容可掬,但是心里却忍不住骂开了几句佩斯领俚语。
又一批全新的施耐德兰远征军正在开拔,不日即将借道经过贝克领,抵达萨尔茨堡。
事到如今,雷诺居然还在往这个无底洞里填人,他压根就不打算知难而退是吗?
更要命的是,爱德华还在名单里看到了这样一个熟悉的名字——波丽娜•安德烈•达尔克,那个能看穿他内在的所谓百合花的圣女。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原本以为离开了施耐德兰就万事大吉,结果,还是躲不过这一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