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见鬼……”
这是辛迪娅今天数不清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这腹泻来的是如此之外,如此之凶,以至于才短短几个小时,就把上马能战的这位女伯爵,折腾成了走路都要扶着墙的病夫。
而这情况还不止出现在她一个人身上,几乎是走一天之内,整个查理曼海姆代表团都在瞬间被腹泻撩到了,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这是八成是吃的东西里面出了问题。
好在辛迪娅没有选择走大路直奔索尔要塞,而是选择了先在佩奇自由市暂歇。这座城市属于此前商人们用钱买来自治权的四座自由市之一,不管怎么说,在城市里总比在荒郊野外好找医生。
而巧了,来到佩奇自由市还有一个好处。自从在佩斯提伦拿到自治权之后,佩奇就变成了一座议会制管理的城市。那议会制由谁掌权呢?商人和贵族议员们。而商人们又大多数把商会搬到了查理曼海姆发展,所以实际上这里真正效忠的是……
话就到这里,懂的都懂。
“伯爵大人,医生来了。盎司特议员说,他找来了城里最训练有素的医生。”
虚弱的声音从院子的另一头传来,一样一脸病歪歪,脸都快拉绿了的侍卫带着几个带着显眼医生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没办法不显眼,这群医生每个人都戴着那又丑又让人心慌的鸟嘴面具。这玩意一直被人看做不详的象征,没办法,因为这玩意基本上和瘟疫是一块登场的。难不成他们以为这是爆发瘟疫了吗?不过想想看也是,几百个人,一块腹泻,确实像是瘟疫。
“让他们过来吧。”
辛迪娅虚弱的挠了挠头,就势在一旁的走廊栏杆上坐了下来,小腹处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抽搐的痛感让她忍不住眉头紧皱。要是腹泻再持续下去,她都要怀疑自己会不会拉到虚脱乃至脱水了。
戴着鸟嘴面具的医生们围了过来,诊断的过程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讨论治疗的过程就听的辛迪娅头皮发麻了。
几个医生几乎一个人一个主意,正常一点的有说要找药剂师开药的,有说要吃草药的;不那么正常的也有,比如说要绑起来烤火的,或者说要倒吊着催吐的;还有一个辛迪娅也不知道如何给他归类,居然说要放血治疗,而且每个人起码要放血一升。
辛迪娅觉得如果按照这种治疗方法的话,腹泻的毛病大概的确能彻底根治。放血一升?好家伙,人都给折腾死了可不就不会腹泻了吗?你这到底是来治病的?还是来杀人的?
正想感慨一句这小城市真就找不到更好的医生了吗?一转头,辛迪娅的目光突然捕捉到了墙边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明媚的阳光之下,金属的反光让辛迪娅的眼睛都为之一花。
“敌人?”战场上练就的神经在刹那间绷紧了,辛迪娅想也不想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出鞘的单手剑和一个医生骤然砸出的工具箱砸在了一起,辛迪娅抬腿猛踢,立刻把那个家伙踹了出去。
趁着这一踹,辛迪娅向后借力翻过了栏杆,那个被她砸飞的工具箱摔落在地,居然掉出来了两把手枪。那个假扮成医师的刺客慌忙伸手去捡,但辛迪娅已经先一步拔出了自己的手枪,一枪打在了刺客的胳臂上。
“该死,见鬼……”
辛迪娅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声,她已经感觉到了鲜血的滋味,大概是刚刚在混乱中身上哪里被划伤了。而刚刚那一枪明明应该能打爆那个刺客的脑袋的,可是虚弱的她连枪都握不稳,仅仅一两米的距离都失去了准头。
后知后觉的医生们这才开始了逃窜,相比于他们在“医术上的训练有素”,他们的反应也可以说是同样“训练有素”。不过辛迪娅已经顾不上他们了,关于一群医生提出的疗法比一个刺客提出的更像要杀人这个问题,还是之后再说吧!
刚刚被辛迪娅发现的那几个刺客也冲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家伙一个箭步跨过了栏杆,根本挥不动剑的辛迪娅发狠把剑刺向了地砖的缝隙,刺客的腿准确找上了锋利的剑刃。嚎叫声紧跟着响起,刺客嚎叫着在地上打起滚来,与他的腿渐行渐远。
辛迪娅则立刻捡起了这个断腿货的匕首,反手刺向了另一端。匕首总比单手剑轻巧,从另一侧包抄过来的敌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招,这样的大意让他付出了代价。匕首划过之后,他的左手旋转着飞了出去,他也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快跑!”
辛迪娅此刻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不知道这些刺客从何而来,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是奔着他来的。辛迪娅看到一个她的护卫被枪声吸引而来,但是下一秒暗处飞来的套锁恶毒的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拖进了阴影之中,然后辛迪娅听到了戛然而止的尖声诅咒。
“该死,见鬼……”
这是摔倒的失重感传来的时候,辛迪娅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这句话。是那个失去了一只手的刺客,他用仅存的那只手抓住了辛迪娅的脚踝,无暇顾及脚下的辛迪娅毫无疑问摔倒在了地上。
她看到了更多端着武器的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有的是举着火枪和手枪的炮兵学院学员兵,还有更多敌人。而自己正处在他们对峙的中间点,如果不是她摔倒了,她起码能跌跌撞撞躲回自己人的阵营。
那的确够狼狈的,但是被人挟持更狼狈。脖颈后传来的凉意让她明白,已经有一把能够轻易取她性命的武器抵在了那里。
“让你的人都丢下武器!”
一只手粗鲁的把辛迪娅提了起来,同样粗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边说着,他手上的刀子也逼的更紧了。真是标准的流程……
辛迪娅举起了手,但是并没有打算下达什么妥协的命令。她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不过很清晰,起码能让人听懂。
“上膛,瞄准。”
“我TM让你丢下武器!你个**耳朵聋了吗?!”
辛迪娅的态度自然让那个粗鲁的家伙火气更大了,他抓着辛迪娅死命摇晃着,为了证明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直接把手中的刀顶到了辛迪娅的颈部大动脉上。
“你是我的人质才对,蠢驴。你想拿我当人质?你放心,谁都别想跑!”
辛迪娅的声音并不有力,但是够狠。放下武器?她这是在找死吗?靠丢下武器来寻找活路?把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对手的怜悯?从他们突然全体腹泻到这一次突袭,辛迪娅几乎能笃定这一定早有预谋,对手处心积虑,你却要跟他妥协?
“那你猜是你手下的子弹快,还是我的刀快啊!”
万万没想到到手的猎物还会如此硬气,那个挟持着辛迪娅的家伙暴跳如雷。同时更多的刺客也冒了出来,他们有的端着弓弩,有的拿着火枪,呵,应该不会有人把这些家伙当成寻常的劫匪了吧?
一刹的凉意闪过,辛迪娅感觉到有一股浓稠的液体从她顺着她的脖子划了下去。这个刺客是玩真的,他真的会下手,那把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微微用力就能划开她的喉咙,可是辛迪娅举起的手还是一动不动。
“如果我的手放下,那就开枪。不管是我放下的手,还是他让我放下的。”
“臭女人!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是我说这句话才对,如果你放下武器,交待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我会酌情给你一条生路!”
“MD你找死!劳资反正是滚刀肉烂命一条,换你个伯爵的命,劳资值了!”
“哦?知道我是伯爵?那看来你更是有人指使了。都已经知道你是专门奔着我而来的了,你还希望我乖乖受你摆布,你不觉得你太天真了吗?!”
辛迪娅冷冷说道,因为实在是有心无力,她的声音和表情呈现出一种明显的脱节。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可是眼神中透出的冷光切仿佛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不是她,她才是那个劫持者一样。
“给你最后五秒钟考虑。哼,别忘了,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这里是佩奇自由市。你猜刚刚的枪声会不会惊动城市卫队呢?是逃跑还是投降,早点决定吧,要不然,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掉下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寂静中,辛迪娅的威胁每个人都听得见。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但是真的会有一线生机的话,谁又会介意呢?大概他们谁也没想到,都抓住人质了,他们还会僵持到这一步吧?
“那你就让他们开枪啊!”
劫持者抓住辛迪娅的手更用力了,他就这么把辛迪娅当做人肉盾牌挡在自己身前,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好啊!托尔,来,朝着这里打!我命令你开枪!”
回答他的,是辛迪娅悍然的回应。话音未落,那个叫托尔的护卫立刻开火了,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辛迪娅的左胸口崩开了一朵血花,而劫持者则吃痛向后连退了好几布,因为子弹穿过了辛迪娅的左胸口,顺带打穿了他抓住辛迪娅的左臂。
“MD!”
“砰!”
“开火!开火!”
刹那间,硝烟弥漫,缓缓倒下的辛迪娅还没有摔倒在地,子弹与弩箭已经带着硝烟与杀机填满了小院。
“撤退!撤退!疯子,都是一群疯子!”
“我被打中了!穆勒!拉我一把!”
“谁TM管你!撤!撤!”
“谁把门从外面锁上了!这是个陷阱!”
“海因里希!”
这四个字是那个劫持者怒吼着说出的最后四个字,得知后路被切断的他,显然暂时忘记了自己正把后背暴露给枪口的现实,下一秒,他的胸口就得到了与辛迪娅一样的同款待遇,就是命中的子弹可能多了一点。
打出了枪管中的子弹的军校兵们没有再装弹,而是挥舞着火枪和佩剑冲了上来,而得知自己被背叛了的刺客们士气一落千丈,再被砍翻了一批之后立马就开始有人跪地请降,但是显然怒火中烧的军校兵们就没打算留活口。
残存的刺客被压缩在了锁死的门边,他们徒劳的用武器凿向大门,但是厚重的大门无动于衷,于是他们被尽数杀死在门边,尸体紧挨着大门堆成了一个斜坡。每一具尸体的死相都极其难看,因为他们都是被乱剑砍死的。
而辛迪娅的护卫们则没有加入这一场屠戮,而是赶紧围到了辛迪娅身边,第一时间将她保卫了起来。刚刚还双眼失神倒在地上的辛迪娅轻轻松了口气,她用手按住自己的右胸,剧烈的振动除了告诉她此刻正万分紧张,还告诉她仍在人间的事实。
据说心脏长在右边的人是受到死神诺什馈赠的人,这份馈赠可以让他们可以免于一次死亡。好吧,感谢海姆达尔,感谢诺什,感谢赫尔,感谢每一个该死的神明……
劫后余生的辛迪娅顾不得左胸口钻心的疼痛,就这么躺在血泊中大口喘着气,庆幸自己赌对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佩奇自由市当地的城市卫队才姗姗来迟。就像当初埃莱联盟的那些城市卫队一样,你显然不能对这些收钱办事的日子人抱有太大希望,当大门打开,厚厚的一堵尸山带着滚滚的鲜血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一群人当场吐的满地五彩斑斓。
最后,还是要靠快腹泻拉虚了照样打爆了刺客的学员兵们。踏着一地的尸体和血泊,两个要拿火枪当拐杖用的枪炮学院学员兵把一个金发男子带到了辛迪娅面前。
“自我介绍一下,女伯爵殿下,我叫莱茵哈特•威廉•弗兰茨•瓦尔特•冯•海因里希,正如您所见,我是一个雪莉斯兰人。曾经供职于佩斯提伦公主的麾下,当然,只是曾经。”
辛迪娅自动滤过了前面的那一长串名字,她倒是对这个姓很耳熟。之前她应该没见过这个金发的年轻男子,但是她依稀记得,佩斯提伦先前说她派往北方的那个将军,似乎也叫海因里希?
不等辛迪娅问出口,海因里希就已经脱帽一躬到底。
“看样子,阁下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居然能被记起,还真的是让小人倍感荣幸。”
“你刚刚说……曾经为佩斯提伦服务?”
“没错,女伯爵大人。怎么说呢,我弃暗投明了。而这些人,就是我带来的诚意。”
海因里希抬起头,满脸恭维的他笑容可掬,可是,辛迪娅却突然打了个寒颤,她好像明白了,海因里希那所谓的“弃暗投明”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