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布拉格博沦陷的消息来到爱德华的手中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报信的信使直奔索尔要塞,却在这里扑了个空。索尔要塞的守卫接待了这位狼狈不堪的斯科兰人,却没有吐露出爱德华的去向。
爱德华是在南方教区的南部收到消息的,看似查理曼海姆的大军正在向着索尔要塞集结,但是靠着北部山脉的山路,爱德华已经带着先头部队穿过了山间的新兴城市山崖堡,偷偷进入了斯科兰境内。
“看来佩斯提伦还是不打算放弃啊。”爱德华只用了这样一句话概括了佩斯提伦的挣扎,佩斯提伦的所有努力都不过只是在努力保住自己的本钱,可惜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是被伊丽莎白拿捏。
“有说他们逃出了布拉格博吗?”
“有,陛下,根据那个信使的说法,佩斯提伦公主和施耐德兰的盟友们突围成功了,正在向着南方教区转进。”信使回答道。
“哦。”爱德华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很难琢磨的清楚他到底是高兴还是失望。佩斯提伦还活着,很好,但是波丽娜还活着,不算什么好事。
向着南方教区转进?这倒是个好消息,虽然不清楚施耐德兰人还剩下多少,但是有一点是一点。那一次接待波丽娜的时候爱德华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全是历史悠久的精英部队。要是全折在了布拉格博的话,那哪怕不是爱德华的军队,他都得心疼死。
不过仔细一想,爱德华还是觉得自己最好别抱指望。伊丽莎白那个见人就咬的疯狗,会把咬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就算突围成功,他们还能剩多少人?还是别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而且……爱德华甩了甩脑袋,从头发上捋下了一把的水珠。就这个起雾的情况来看,他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就不错了。
这两天斯科兰无风的天气来的真是恰到好处,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给进军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说实话,爱德华烦透了这种大雾的天气,上一次诺斯海姆之战的时候,也是这种见了鬼一样的大雾。
“不行,陛下,这雾大的太离谱了。跟后面的海姆兰军团断了联系不说,我散出去的斥候现在就回来了五个人,还有一个是我们偶然碰到的这个信使。”
身边冒出了一个一样满头雾水的家伙,卡雷利亚作为一个北方人,按理来说应该是见过不少大雾天气的,可是据他自己来说,他走南闯北,也鲜少见过这种可怕的大雾。
“那有什么办法,说实话,这些年我觉得这天气一直都不怎么正常。五年前的那场离谱的大雨,比这个夸张几百倍。”
汉斯也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作为一个光头,他倒是不用考虑头发被雾水浸湿的问题了。但是头上不停从大光头上流下来,也是一种难受的折磨。
“好了,我也有错,我还以为这大雾会很快消散的呢,传令部队,停止前进吧。”
最后还是爱德华发话了,伴随着他的命令,在大雾中艰难行军的队伍也逐渐停了下来。在这种连参照物都看不清的情况下行军,爱德华还怕走到伊丽莎白脸上去呢。
“太要命了,这大雾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散啊。”止不住抱怨的汉斯把头盔翻了过来,从里面倒出了好大一滩水。
“等吧,在我们北方,当牧狼神宣泄怒火的时候,再坚强的人也难以抵抗。还好,这不是什么暴风雪。”卡雷利亚也干脆找了个树桩坐了下来,开始擦拭起他的那些宝贝武器来。
“可我们是在中州!不是在北边,也不在废土。轮不到牧狼神往我们头上扔雪团,也轮不到火神往我们头顶撇沙子!”
“呼……海姆达尔在上,出师不利啊。”爱德华也只好露出了一个苦笑,虽然索克斯米利安依靠占星得知了他会面临大雾的困扰,但万万没想到,这场大雾来的是如此之巧,也如此之大,甚至于都打乱了他的计划。
计划就像是火枪,在出厂的那一刻都是完美的。原本想要通过雾气来掩盖行军踪迹,或者发动一两次偷袭。结果现在?不迷路就算是成功了。
汉斯也许说的没错,这些年的天气总是有点反常,在收麦的季节出现这么大的雾,太不同寻常了。要不是这雾气里面不含有一丝一毫的魔法,爱德华怕不是真的要以为这是谁施法掀起的雾海了。
当然了,这场大雾可不是只笼罩在爱德华的头顶,大半个南方教区都被这片大雾笼罩了。成了睁眼瞎的并不是只有爱德华一个人,这片土地上,还在外面跑的还有其他人呢。
“佩斯提伦公主,我们现在到哪里了?”波丽娜气喘吁吁的问道,在施耐德兰长大的她着实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大雾,在这种天气下行军,就算侥幸不迷路,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不瞒您说,阁下,我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可怕的大雾。简直就像来到了桑娜的雾之神殿一样。”
佩斯提伦也失去了方向感,她只能下令士兵们握住前面士兵的武器继续跋涉,防止迷失方向或者掉队。在这种标识物都分辨不出的大雾中行军,能赖以辨识方向的,也就剩下指南针了。
布拉格博之战后,斯科兰与施耐德兰的联军再一次承受了不小的伤亡,也许他们打出了极为精彩的交换比,可是靠着提利尔人的消耗,伊丽莎白还是逐步夺取了城市的控制权。最终在黎明到来之前,波丽娜不得不下令撤离。
理所当然的,在城外的平原上,他们遭遇了等候已久的李斯特兰龙骑兵与提利尔人轻骑兵。疲惫的施耐德兰骑士们用骑枪与利剑捍卫了自己的骄傲,马匹与骑兵的尸体堆积成山,然而逃生之路在玛塔骑士背后畅通无阻。
提利尔人那堪比欧克的凶悍给波丽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有一支军队给她留下的印象更加深刻。他们来自李斯特兰,根据情报来看,这支部队是一支半官方性质的雇佣兵,号为雄狮团。
根据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的幸存者的口述,那些雄狮团“跳舞一样迅速冲到了他们面前,他们跳起的舞步好似来自世界尚且年轻之时。他们一边前进一边高歌,每一个音符都让人难以忍受,像是痛苦的颤音与高亢的叫声的合奏”。就连长戟也无法阻挡他们,他们能无视痛苦一样前进,不快也不慢。
波丽娜最后亲手终结了这个可怜人的痛苦,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雄狮团必然有鬼,黑暗的色彩正涌动在这些人类的躯壳之下。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波丽娜发誓一定要向教廷求助,让他们派遣一支女巫猎人小队来专门调查此事。哪怕一丝一毫的黑暗,也绝不允许光明正大行走于人类世界。
但那也是后话了,那只诡异的部队虽然被甩掉了,可是还有别的敌人附骨之疽一样跟来。那些提利尔人好像不知疲倦一样紧跟着他们,这种对于主人的服从,怕不是曾经历史上出现过的无垢者都无法比拟。
从布拉格博到这里,这支残军一路转战,人困马乏,再加上这要命的大雾,这来的都真的是时候啊。谁知道这大雾会帮他们甩掉追踪,还是会让他们一头撞上这些追猎者。
佩斯提伦一方的联军,查理曼海姆人,提利尔人,这场大雾同时罩住了三方势力。彼此你看不到我,我找不见你,谁都不知道,当太阳升入中天之后,他们会身在何处。而伴随着时间来到中午,大雾终于散去,这个谜底也即将揭晓。
“我的天啊……”
一阵午后的大风吹散了雾气,整整困扰了所有人半天的大雾终于开始了消散。站在山坡上的爱德华向下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有些进入地震状态,因为他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
要是这帮人是施耐德兰人或者是掉队的海姆兰人倒也还好,但是这群人高举的却是兽皮的旗帜。他们显然不是乱入的欧克,那就只可能是提利尔人了。
一个在小坡顶上,一个在山坡脚下,中间只隔了一片树林。没想到,因为一场大雾,两支势不两立的部队居然凑到了这么近的位置!显然,当爱德华发现他们的时候,这些土著也发现了爱德华的存在。
“列阵,准备防御!”
大雾让爱德华停留在了一个不是很适合展开的地方,白色风暴车垒营的战争车垒无法在这片复杂的环境当中驰骋,但是那些土著们看起来倒是对在这种环境下奔驰心得颇深,简直让人怀疑他们驾驭的并非是战马而是一头头山羊。
“坚守阵地!”
汉斯的怒吼回荡在山坡上,这个时候,爱德华麾下军队令行禁止的训练度发挥了作用,虽然变起肘腋,然而士兵们却没有因为恐慌而缩成一团。总计三个营的黑盾旅与皇家护卫们仓促的组成了防线,迎面撞上了呼啸而来的提利尔人轻骑兵。
三个营的盾与戟远远少于一窝蜂一样冲上来的提利尔人,仓促拉起的防线虽然没有崩溃,但是不足以将其全部挡住。因为雾水而湿滑的地面让很多提利尔人滑倒在地,而更多的提利尔人正毫无组织的冲锋而来。
“列阵,射击!”
迎接呜哇乱叫的提利尔人的是一声冷静的命令,爱德华就站在后方的阵列之中,有了这一下宝贵的缓冲时间,更多的查理曼海姆军队已经完成了列队。弓弩与火枪咔嚓爆响,被第一道盾墙礁石一样分开的人潮遭遇了重大的伤亡,人叫马嘶之中,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名为“威廉”的狮鹫咆哮着扑入人群,侥幸逃过了子弹与弩箭的幸存者们立刻人仰马翻。比凶悍,这一次提利尔大沙漠上的土著们终于遇到了对手。完成了一次完美俯冲曲线的狮鹫欢呼着飞起,留下了地面上失魂落魄的土著。
提利尔人的第一波冲锋显而易见的失败了,他们在山坡上丢下了几百具人和马的尸体。爱德华没有留俘虏的打算,稳住阵脚的士兵们挨个处理了地上还能喘气的所有生物。
直到这个时候,提利尔人的步兵才穿过树林,伴随着第二波攻势的开始,弓箭也开始稀稀拉拉的被抛射到了查理曼海姆的阵地上。
爱德华的这支部队乃是穿越山路而来,显而易见,他们没有携带什么重型武器,唯一的火炮还是安装在车垒上的四门轻炮。所以提利尔人冲锋的时候,他们既没有被“尖叫威廉”照顾,也没有连环炮把阵线砸的粉碎。本就湿滑的山坡上因为鲜血浸透变得更容易让人滑倒,但是这些提利尔人毫无畏惧。
毕竟在查理曼海姆人丢掉提利尔之后,李斯特兰人对当地进行了十几年的洗脑教育。煽动起的仇恨经年累月,足以让他们在面对查理曼海姆人时无惧生死,像是一群真正的欧克。
“掷弹兵,攻击!”
回答这些野蛮人的是爱德华冰冷的命令,他对这些被仇恨洗脑的土著没有任何悲悯与同情,就算有,也是对于他们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的悲哀。
高大的掷弹兵出列,这个兵种经过索克斯米利安几年的实验后正式回到了查理曼海姆的行列。有别于勃兰登堡掷弹兵,这些掷弹兵是专精于“掷弹”这一战法的行家。
只见这些高大的士兵互相从同伴后背的筐子里取出一个个木匣,打开后取出其中的玻璃瓶,屏气凝神,全力掷出。一时之间,纷飞的玻璃瓶成为了阳光下一道漂亮的风景线,可惜,这样的美丽往往带来的是死亡。
玻璃瓶在地上摔得粉碎,以爱德华目前的工业水平,他造不出矮人那样一落地就能炸开的手榴弹。但是矮人工程师们提供的配方让他看到了新的可能,玻璃瓶碎裂,瓶中的物质混合,烈焰在人群之中轰然炸开。
手榴弹我做不出来,燃烧弹我还不会做吗?落地爆炸的引信我做不出来,把瓶子摔碎我还不会吗?提纯不出能燃烧一千度的化学物质,能比菜油烧起来温度高还不行吗?“粪车”走不了山路,我背点燃烧瓶过来还不行吗?
提利尔土著们很显然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突如其来的火攻顿时让一窝蜂冲来的步兵方寸大乱。倒是后面搭弓放箭的提利尔人弓兵不傻,立刻就有一轮箭雨向着掷弹兵们砸了下来,持盾步兵急忙援护,但还是伤亡难免。
树林中冲出了更多的提利尔人,他们为查理曼海姆人的出现而狂怒,为同胞的死亡而悲哀。于是他们不顾一切向着小坡上冲去,正面战场已经被血与火填满,于是他们冲向了爱德华的侧翼。
卡雷利亚刚从侧翼的树林里探出头来,就发现了这让人惊喜的一幕。提利尔人的眼中似乎只有查理曼海姆的王旗,而对自己的后背毫不在意,这可真是个要付出鲜血代价的愚蠢决定。
也是,想来以李斯特兰人的性子,他们也不会给这群脱缰的野狗派军事教官的吧?纪律和阵型,你大概是不会在这里看到的。
而很快,提利尔人就亲身体会到了将侧翼及后背完全暴露给敌人的危险性。卡雷利亚的狮鹫军团突然发动了攻击,这些身经百战的雇佣兵用弩箭和战斧粉碎了上百个自取灭亡的提利尔人,一支提利尔轻骑兵向着他们这边冲来,狮鹫军团的骑手们立刻迎头撞了上去。
提利尔人的自杀式攻击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让他们无限快速步入灭亡。可是爱德华的战线也在人海冲锋之下被压缩了,白色风暴车垒营已经列好了车阵,步兵们退入了车垒的围城据守,提利尔人则冲锋不止,就连威廉也在无数张弓箭的攒射下不得不暂时落地躲避。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爱德华看得清清楚楚,卡雷利亚的骑手已经粉碎了提利尔残存骑兵的反冲锋,狮鹫军团正风卷残云一样清扫着提利尔人后排,这些土著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