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兰人的火炮是什么时候哑火的?除了一些将领外,前线的人们大概是没有概念的。头脑已经在不见尽头的厮杀中变得机械与麻木,混战中谁还分得清哪边的炮声已经逐渐稀疏?不过,总会有人发现的。
名为政治把戏的双刃剑,终于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它另一边的利刃。佩斯提伦所策划的诡计让李斯特兰的国王雷霆震怒,让这群陆军唯唯诺诺,让那个李斯特兰的爱德华如丧考妣,但是弊端是躲不过去的。
补给线断绝的问题让陆军们乖乖听话,靠着掠夺本地和李斯特兰那著名的“陈年牛肉干”,他们度过了吃饭危机。可是火药没办法抢来,更不要说这些陆军白痴在攻打喀斯诺兰的时候还大加挥霍。
现在,当最后一丝火药耗尽之后,战场上李斯特兰的那一方逐渐开始安静了下来。线列步兵的滑膛枪不再声响,火炮也再发不出一丝声音,热兵器失去了名为“火药”的灵魂之后,现在跟烧火棍无异。
率先光顾苦战至现在的查理曼海姆人的是疑惑,麻木的大脑迟钝且吃力的思考着,为什么李斯特兰的炮弹没有再落到他们的头顶。然后,真相才伴随着惊喜一块降临,原来如此,现在,该是我们的回合了吧!
“你猜到了?”克利欧佩特拉问道,虽然她没有表露出来,但是爱德华猜她肯定有些失望。
“不算猜到,只能说是个推断,甚至我还没什么信心。否则,我也不用这么紧张了。”爱德华终于松开了那截可怜的栅栏,掌心的汗水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痕迹。
“推断?”
“布拉格博之战里,波丽娜把李斯特兰人的马恩旅打的七零八落,他们几乎丢掉了全部的辎重。我找波丽娜要来了战利品清单,然后我发现马恩旅所携带的火药数量比我想象的低很多。”
“你真是个赌徒。”克利欧佩特拉给出了一个怎么听都不像是正面的评价。
“我还不至于会因为一个苗头就压上全部身……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的。”爱德华再次掏出了望远镜北望,失去了火炮的狂轰滥炸,科伦兰行省军团很快重组起了阵线,伤亡惨重的马恩旅则开始显现颓势。
“如果李斯特兰人没有用尽火药你会怎么样?”克利欧佩特拉又问。
这一次爱德华没有再回答了,也许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挥手招来了军需官,再三确认火药的存量,得出的结论是剩余的火药足够他们再打一个小时。
现在,攻守之势该逆转了。也许在另一个可能性之下,李斯特兰人不会后劲不足,查理曼海姆会败走这一场至关重要的决战,吞下灾难性失败的苦果,但是不是今天。
“准备前进!现在是肉搏的时候了!记住你们的训练!子弹是蠢蛋!刺刀是好汉!”李斯特兰的军官不得不下令再次准备刺刀作战,但是这一次,再也没有掠过他们头顶的炮弹为他们助威了。
划破空气的铅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马绍尔将军趁着这个难得的时机已经重整旗鼓。没了炸的人脑袋瓜子嗡嗡的榴弹炮弹,现在该是你们挨炸的时候了!岛国佬!
刚刚还显得摇摇欲坠的阵线,现在因为李斯特兰炮兵的偃旗息鼓再度重组。战场的硝烟里传来了军号与军鼓的声响,李斯特兰线列步兵大步向前,他们靠近,然后端起刺刀开始冲锋,他们的怒吼刚刚离开嗓子,就已经被子弹的尖啸淹没。
灼热的火药再一次为查理曼海姆的军队代言,后方的大炮开始炮击,第一发就把一个正在吹苏格兰风笛的家伙砸了个稀巴烂,第二发高了一些,从最前方的线列步兵头顶飞了过去,反倒在后方的阵列中犁出了一条血路。
之前困守巴腾马克的时候,马绍尔只能被动挨打单方面挨炸,但是现在情况掉了个个。炮兵学院和各旅的炮兵肆意开火,不吐不快的怨气让他们恨不得给炮管里塞进双倍的火药。
纷飞的实心弹给大地留下了无数奇形怪状,宛如游蛇一样的诡异痕迹。士兵们再次士气高涨,一群只会冲锋的家伙,他们比欧克能难对付到哪里去?难道他们还能一拳抡翻一排人不成?
近战阶段终于到来了,在经历了痛苦且艰难的冲锋之后,没有被子弹打翻的李斯特兰士兵再一次加入了肉搏战。之前的几次冲锋都证明了,这群跟欧克正面拼过刀子的家伙更擅长近战,现在李斯特兰人不得不再一次用弱项挑战对面的拿手好戏。
伴随着军官们的手势或命令,更多的李斯特兰线列步兵大踏步向前,军旗压上前线,士兵们跨过脚下的血泊,鲜红的水花四溅。尚未填满的战线之间还能听到火枪的劈啪作响,被收割的生命跌倒在地,红色军服的线列不知痛苦一样前赴后继。
剩下的几十门大炮还在轰鸣着,尖叫威廉的火箭弹已经告罄,“粪车”的火焰也在这种混战中难以发挥,推上前线的霰弹小炮在迸发出最后的怒吼后,炮兵们拔剑与冲上来的李斯特兰人战成一团。
信使们奔行在各个残存的炮兵阵地之间,传达着热气球上测算出的数据。侧面袭来的炮火收割着失去炮火掩护的李斯特兰人,却对爆发白刃战的战场无能为力,那是凶残又危险的血肉磨坊,刺刀与刀剑的寒光闪烁,割开血管,切过喉咙,血雾弥漫。
康沃尔旅和战旗旅再一次猛击马绍尔布阵的中央,整个战线再一次弥漫在血泊之中。
伊丽莎白不是不知道这一点,老实说,查理曼海姆人的顽强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她也清楚在没有火炮掩护的情况下攻击会让进攻者处于不利态势,但是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
她只需要保证海卫旅能够挥出这致命的一击,而查理曼海姆人抽不出其他部队去补救。擒贼先擒王,当爱德华高悬在布莱克斯通方向的王旗倒下之后,伊丽莎白不相信他们还能坚持抵抗下去。
一个旅的兵力,没有火药的窘境,到底这一出一入能否决定战场的走向?伊丽莎白等待着结果。但是,她不知道爱德华的咬牙坚持已经结出了硕果,绵长的号角声突然从西南方传来,最后的时刻到来了,留给她的时间已尽。
飞行的猛禽翱翔在天际,那并非是爱德华的狮鹫威廉,而是他的孩子猎豹。埃里希驾乘着她的骏鹰盘旋着,眺望着远方的战场。
这一对姐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她们去了哪里,这个答案现在得到了解答。靠着飞行的优势,她们去往了爱德华所能依靠的另一支力量那里,在来自天空的指引下,完成了分兵的爱丽丝女伯爵星夜向着斯科兰堡方向赶来。
这是爱德华的最后一张底牌了,多亏她不负希望,来的及时,没有让爱德华孤军奋战到底。一个又一个团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星塔射手团,歌伦堡防卫军,隘口警备团,逃乡团……西下的阳光中,一面又一面军旗缓缓前行。
“难以置信……”当伊丽莎白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那出现在远方的敌人之后,她有点失神的喃喃了一句。那是四个齐装满员的作战单位?不,好像还更多!她还看到了更多的军旗正在出现。
更多的号角声应和着响彻天际,在西南方交相呼应。哪怕是在枪炮交加的战场上也不能无视这般动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远方正在列阵的敌人,久攻不克的焦躁早已弥漫在他们心中,现在更是火上浇油。
埃里希,海因茨,爱丽丝,林登,除了正在北方用少量部队尽力袭扰李斯特兰援军的吉姆,歌伦堡行省军团的指挥者们几乎全数都在此处。
爱丽丝女伯爵骑马立于阵线的最前方,面对着爱德华的再一次驰援要求,女伯爵不敢怠慢。一年前在巴拉德山脉她失败了,差一点没能完成任务的耻辱她铭记至今,这一次她不允许自己失败。
女伯爵高举着家传的魔法锻剑,大声数落着李斯特兰人和他们的狗腿子劳伦莱斯家族犯下的罪行。她大声宣称着,今日他们造成的每一分杀戮,都将会为这累累罪行主持正义。
“我们无法审判已死之人,那是诺什要干的活!但是我们也有我们能办到的事,那就是以血洗血!”
女伯爵纵马在阵线前方跑了一个来回,她的魔法锻剑闪烁着红色光芒,跳动在每一个士兵的眼皮之上。士兵们齐声欢呼,士气高昂。
伊丽莎白如今面临着和爱德华一样的境地,她的手里也没有预备队了。她手头还能动的部队不是已经投向了北方,就是正在前往北方战线的路上。只能说达拉第终于在一个方面战胜了佩斯提伦,那就是拉胯的程度。
飞斧掠夺者和沙丘捕手团残部被勒令前往迎击,命令瓦兰吉掠夺者和海卫旅回头南下的信使奔驰而去。伊丽莎白很快做出了决定,李斯特兰到底家大业大,想要拆出来一些部队还是不难办到的。
“汉斯,把我的头盔拿来!”
爱德华吩咐着,一个皇家护卫很快将他的翼盔拿了过来。爱德华摩挲了一下翼盔两侧装饰的狮鹫之翼,将其戴在了头上。一旁的威廉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欢呼,一直待到了现在,他可算是等到了出击的机会。
“全体皇家护卫,支援施耐德兰的盟友!汉斯,交给你了!”
“是,陛下!”汉斯点了点头,声音坚定异常,皇家护卫压上了前线,那就意味着再无回头之路。
狮鹫与骑士一同腾空而起,皇家护卫们看着飞向天空的爱德华大声欢呼,巨大的狮鹫在空中盘旋了一天,爱德华向着他们举剑行礼,然后飞向前线。
在空中爱德华得以更好的眺望战场,战线比他想象的还要稳固,尽管已经缩水了许多。援军的到来让所有人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似乎积累了整整一个上午的疲劳都已经一去不返。
“能不能打破战局,就看这一次突击能否成功了。”爱德华轻拍了拍威廉的后背,狮鹫得到了命令俯冲而下,赤龙骑士团那画着条红龙的旗帜实在是显眼,当成目标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而在西南方,被伊丽莎白当成炮灰推出去的提利尔人正在体验着冰雹天出行一样的“快乐”,之前提到过,林登的逃乡团基本上都是当年跟随过“疯伯爵”伊蒂可,纵横过劳伦领的老兵,当年劳伦莱斯家族的大缺大德这些人最有发言权,如今算起总账,他们也格外卖力。
相比之下,对面的提利尔人士气则是快跌破冰点了。他们在围攻巴腾马克时损失惨重,又在那场大火中被烧的焦头烂额,沙丘捕手团的残部更是只剩下了几百号人。
提利尔人的“反击”还没有开始,甚至都没等到埃里希冲过来剁翻几个人,就已经被雨点一样的弓箭赶了回去。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查理曼海姆援军高歌猛进,一口气越过了凯恩路口,直扑李斯特兰人战线的后背。
而一个更加意外的偶然事件则更是为爱丽丝的推进锦上添花,因为爱德华的王旗出现在了布莱克斯通郊外,伊丽莎白也针锋相对的把指挥位置放在了长石镇的郊外,与爱德华遥相对应。
这就导致从这里出发的信使必然是从北向南进发,瓦兰吉掠夺者佣兵团的业务水平自然过硬,也没问为什么伊丽莎白前脚让他们从巴腾马克赶到长石镇,后脚就让他们返回巴腾马克,立马就出发了。结果,他们在路上迎面撞到了不知为何没有接到命令,依然北上的海卫旅。
鬼使神差一样,爱德华和波丽娜遇到的情况在李斯特兰那边,又原模原样上演了一次,只是规模小了很多,相比较而言也没那么致命。得到了命令的海卫旅很快后队转作了前队,向南开拔,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最致命的结果到来了。
赤龙骑士团崩溃了!中央阵线被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伊丽莎白几乎是在望远镜里亲眼目睹了全过程,自从爱德华现身之后,她的目光几乎一直就没有离开过狮鹫身上那颗闪烁的星辰。
“专门猎杀爱德华的小队呢?他们应该还在巴腾马克待命!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迟迟没有行动!”伊丽莎白喝问,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给出回答。
伊丽莎白当然不会忽视爱德华本身的威胁,在她所阅读的战报之中,有好几次爱德华都是靠着一人之勇力挽狂澜。作为针对,伊丽莎白特意组建了一支包括精英刺客与法师的小队,专门用于对付爱德华。在看中了爱德华的突破方向后,伊丽莎白特意将其派往了巴腾马克待命。
可是这支在斯科兰堡之变中大显身手的队伍,此刻居然失去了联系。不对,这情况不对劲!怎么什么事情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掉链子?
不过伊丽莎白大概是错怪了赤龙骑士团了,一个骑士团加上一个旅,拿下施耐德兰远征军,这在纸面上似乎并不是难事。然而奈何,对面是货真价实的施耐德兰骑士,他们明明已经被重重包围,但是却依然坚如磐石。
施耐德兰远征军和瓦尔基里姐妹会的牺牲换来了恐怖的战果,起码就爱德华自己的估算,哪怕他不介入,波丽娜应该也能将赤龙骑士团打崩,自己的到来不过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地面上满是尸体,施耐德兰人的,查理曼海姆人的,但是最多的是李斯特兰人的。施耐德兰远征军竟然靠着一己之力拼残了赤龙骑士团和裂颅者旅,这个伊丽莎白一手带出来的海军旅,估计要让伊丽莎白失望了。
从云层中扑出的狮鹫,为赤龙骑士团此番的耻辱乐章划上了最后的音符。施耐德兰骑士证明了他们才是最强的骑士,李斯特兰的黑甲骑士们开始狼狈的逃离战场,他们的军旗被爱德华亲手斩断,却找不到一个捍卫军旗之人。
裂颅者旅也紧跟着开始动摇,在爱德华的皇家护卫到达之前,他们的勇气就已经消耗殆尽。他们以斩杀了血神的前锋而闻名,并以此作为骄傲,可是他们面对的不过是残兵败将,当初在斧咬隘口正面忤逆过艾克刍之锋的人,可不是他们!
果然,事实证明,达拉第那个半场开香槟的建议是当之无愧的死亡flag。在战斗的最后五分钟里,是意志获得了胜利。
凯恩路口之战,下午13:30,歌伦堡行省军团抵达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