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历简称新历三一四年七月十一日,本世纪最伟大的水墨画画家布绘互吸先生真的不会呼吸了,也他死了。
绘是他的笔名,主要是他的真名念起来的确有点好笑。他的故事太过简单了,两岁时他第一次摸笔,到二十岁小有名气,再到八十岁天下第一,过程并不是什么天才加努力的剧本,他不算太有很有才华却也不算差。
他只是脚踏实地的努力着,于是当比他努力的凡人,不如他努力的天才,比他努力的天才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逝世后,他成为了本世纪最伟大。
现在待在便利店里的这位绘本应该是个近百岁的老人,只不过他的执念产生在他二十岁时,所以现在的鬼绘是个年轻人。至于他的执念,也并不复杂,他想为自己的初恋女友画一副画像。
但是,做不到了,十八岁的女友死于心脏病,留给绘的只有一张黑白的遗照与几件衣服。她的名字绘早已忘了,说实话没有那种遗照的话说不定绘会连她的脸都忘掉,但绘还是为了她终生未婚。
都说上了年纪的夫妻才能看到爱情的真面目:平静的陪伴。可绘与她很早就体会到了,因为她的心脏病是先天性的,所以她一直都是那么安静悄悄释放着简单纯粹的美。
她有不少的追求者,年轻人总是会为一张脸而爱上一个人,而她是美的,哪怕美的不张扬。她拒绝了所有的追求,她无法去承受那样热情那样快速的爱。图书馆与小树林是她最常待着的地方,她喜欢在这种安静的地方看一些百分之百安全的文学名著。
绘不是一个受欢迎的男人,他身上总有股墨汁味,虽然长得挺帅却是个性格古怪的家伙,对男女同学一视同仁——压根不搭理。他喜欢小树林与图书馆一类的地方,这种地方总能找到他喜欢的那种阴森森的角落。
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时,就注定了会彼此接近的宿命。绘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快,哪怕被校霸抢走早饭钱时也没这么憋屈——他最喜欢的角落坐着个人。他本打算今天还是改去小树林吧,可那份不**又拉着他不让他走。只要我坐在旁边她就会被我的气场吓走的吧,根据绘当时18年来的阅历,这个小天才想到了个好主意。
当绘坐下时,她毫无反应只是看着书,入学来的半年她不止一次这样被人靠近并搭讪,无视就好了。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感到了疑惑,换成别的男生早就开口搭话并要联系方式了。
她放下手中的《格林童话未修改版》看向绘,只见那家伙居然掏出来纸笔墨砚文房四宝,在那画着些什么。她不自觉间居然往前凑了凑,想看看这位学长究竟是在干嘛,然后就被震惊了。绘将手中笔一放,抹去额头豆大汗珠,看着自己刚画出的《萧何骑韩信追月图》欣慰的笑了笑。
也许是命运,也就是作为作者的我作祟,二人同时看向对方的脸,视线相撞的瞬间并没有火花而是一种淡然。绘喜欢她的眼神,如死水版沉静毫无波澜,淡蓝色的瞳孔很少有这样的。她喜欢绘的瞳孔,那是纯粹而无光的灰,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深邃,仿佛可以将全世界填入其中。
“同学,你喜欢太平间吗?”不愧是绘,语出惊人。
“你是指很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那种吗?我很喜欢!”她居然这样回答,你俩真是绝配了。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缘了,二人时常一起出现于图书馆与小树林。要不是两人平日里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怕是早就传出“某个班的班花居然和布绘那种家伙是那种关系”这样的小道消息了。实际上二人间不知不觉间还真就成了情侣,至于是哪方提出要在一起的,这可没有先后顺序,就是那么在一起在一起也就在一起了。
“早安。”
“早安。”
“我过生日。”
“我知道……我忘记准备礼物了。”
“我本来也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请帮我画一幅吧,画幅肖像画。”
“好。”
一个阴暗,一个恬静似是有别实则殊途同归,终将孤独。很明显在感情上她更自私一些,十八岁生日这天,她无声的睡去不再醒来。二十岁生日这天,绘许下了一个愿望“我想画出最美的她”。
怎么也画不出来,笔下出来的那些都是垃圾,是废品,这些东西的美根本及不上她的百分之一。究竟该怎样才能……才能……
为什么她还活着的时候就没为她画过呢?绘时常这样责问自己,而每次他得出的结论都是自己是个失去后才会明白要珍惜家伙。谁又不是呢?当你有机会去做某事时你不会去在意,可当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时你又会抓狂的自责,都不过是在犯贱罢了。
“喂喂喂,真要这样吗?”旺财一脸蛋疼的看着举着件碎花布裙子的南烛问道。
“没办法,为了业绩总得牺牲一下。”南烛一脸决绝,仿佛马上就要英勇就义。
“不行不行,这小子完全不合适,”某句姓无良店长躺在棺材形状的沙发上喝着冰镇榴莲汁吹着五档电风扇说着风凉话“女装这事怎么说也得找个可爱的男孩子来,就你这一脸奸相满身贱气的家伙女装,估计会发生某些诡异的化学反应。”
“少放你娘的狗屁,贫道这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仙风道骨的长相,何来奸相贱气!”南烛突然瞪起正气凛然的眼神,张口就不像人话。
“我觉得没差吧,反正是要用化形术的,原本长啥样应该不影响吧。”旺财急忙扯回话题,防止二人互怼起来。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南烛和店长二人突然异口同声道“你就由你来吧!”
“为什么啊!不是有那么大一只临时工在那吗?不是说要历练新人吗?”旺财虚起眼声音也大了起来,试图挽回店长的节操与自己的贞操。
“历练归历练,可迫害你是咱的传统艺能,所以还是得你上。”店长说这话时的表情像是在法官下了判决,皇帝下了御旨,老师布置了作业,完全没给旺财留一分商量的余地。
女装大佬,自古便盛行于世,正如鲁迅先生说的,男扮女装的确是中国人最伟大的发明。我如此引经据典自然不是在为自己想女装而找借口,而是给旺财找的。身形体貌都与她完全一致,绘看着眼前的“少女”愣了许久,当一片混沌的记忆中挣扎出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绘哭了,近百岁的男人眼中滚落豆大的泪珠。
哪里是画不出来,哪里是记不住她的脸,哪里是记不住她的名字。他只是不忍去结束自己最后的念想,却又想忘掉她好让自己可以活的轻松些。逃避不是一个好选择,越是逃避的东西越是追赶着你,最后你还是得去面对它。最后的最后,既然逃不掉,就去拥抱她吧。
时间仿佛回到了某个午后,少女温软如玉般的指尖带起书页,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一幅山水画版静默。青年的笔也变得温柔,纸未曾动过,墨也不愿躁动,他时不时停笔抬头看一眼少女便又低头动笔。画中少女的眼眸是淡蓝的,美的让人心悸,却又静的让人昏昏欲睡,少女身边站着个笨绌的男生,正对着少女傻笑,灰色瞳孔中的孤寂早已见不到一分。少女伸出左手握住了男生的右手,两颗心此刻零距离……
当绘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有一半的身体化作浅灰色的光点,视线逐渐模糊,慢慢的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突然他恢复了触觉感受到了右手被什么握住,随着视觉的回归,淡蓝色的眼眸带着笑意,温软的声音带上虚假的嗔怒:“大笨蛋,明明画的很好……现在又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画画了。”
变回原型的旺财看着结界中化作她的鬼差与绘的魂魄,不禁感叹道:“无论看多少次,还是会觉得地府里那帮跑腿的都应该去当演员。”
“你这话很破坏气氛的知道吧。”南烛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觉得这样的戏份过于虐狗,能让旺财这么毁一下气氛反而不错。
“那姑娘的魂魄早投胎了,否则来的真就是那姑娘了,”店长似乎很喜欢边说话边喝东西,那半个拳头大的咖啡杯居然也扛的住这货那武松喝法,豪饮数十口愣是没见水位下降“不是所有鬼魂都有资格在地府等个人间数十年的,他们就会在投胎前让负责这块的鬼差帮忙传达一些话,这类鬼差还得根据当时当刻的情况随机应变。这类鬼差被称为信客,真是群好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