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校虽然看上去凄凉,但最基本的机能还在运作。
清澈的水通过水龙头注入水杯,可惜玻璃杯没有派专员擦拭干净,凡格斯特意拿出自己只用来抚慰女性伤口的浅金色毛巾擦拭了一番。若裁判还活着真想温柔地擦拭她染上血污的脸颊。
水快要溢出杯口时,凡格斯停止幻想关上水龙头,抬头环视屋内。
教学楼五层的炊室,布置整齐,各类能想象到的工具全部都能在橱柜里找到,还有用来点缀绿意的塑料盆栽,如海洋般深邃的窗帘遮挡住光束,仿若披上了夜色纱衣。
难不成上面的人认为昏暗的空间能营造出压抑的气氛,多大了,想法还是如此天真。
凡格斯抿了一口水,判断没有异味后大口喝了起来。
官方不会干涉比赛,那些只相信异能的罪犯即使下毒也没有充分的时间。
比赛开始之前,关于废弃学校的内部信息全部被封锁,情报网甚广的凡格斯也无法掌握其楼栋格局。
所有人都站在原点,对学校的情报皆为零。
凡格斯来到靠坐在厨台后侧的苍的身边。
大量的血液在地面积起浅浅的水洼,皮肤呈现病态的白皙,眼神涣散。不知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话说,如果自己也有一儿一女差不多也这么大了吧。特殊癖好的性格会培养出怎样的孩子?希望她可以远离城市的喧嚣,平和的生活,以身为侦探的父亲为傲。
嗯,最后一点很重要啊。为了树立起伟大的形象,自己也多少要努力一下才行。
凡格斯还有一些自知之明,奇怪的兴趣可不能污了孩子的眼睛。
滞留在少女身上的视线突然有一瞬变得柔和。
“还好吗?这里不是医务室,我们再去别处找找,请再努力撑一下。”
不知少女能否听见自己的声音,凡格斯伪装出关心的模样。
这么说可能不大合适,二人并非血脉相融,她要能安静地死在这里对双方都是好事。
出于绅士风度,凡格斯绝不会主动出手,乘人之危,也不会故意拖延时间。
逃离战乱现场,找寻医务室,一切的一切全部在按凡格斯的步调前行。
优雅而从容。
即使少女抱怨也无可厚非,身为绅士的自己仍会主动聆听少女消逝前的遗言。
“......”
“嗯?”
小巧的唇传出细语。
“......”
凡格斯俯下身子,侧耳聆听。
“橘子......”
橘子?凡格斯先是一愣,随即展开笑颜。
“原来如此!橘子。”
青色的双眸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凡格斯坐在苍旁边,丝毫不在乎风衣染上血渍,展开笔记本便开始游走于纸上。
“代号为苍的少女,在临终前率先想到的是橘子,嗯嗯......嗯,有趣有趣。”
目前为止,凡格斯见过不少罪犯临终前的模样,大多在求饶,也有彻底萎靡的家伙,如此单纯的欲望倒颇为少见。
仔细遐想一下,安详的午夜,配一杯清茶,聊起过往的逸闻,橘子,嗯,橘子,每每想起那名黑发红瞳的少女对水果的渴望一定会展开怀念的笑颜。
谢谢你,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
就在这时,紧闭着的门倏地被拉开。
游走在纸上的笔瞬间停滞,凡格斯甚至忘记了呼吸。
“......也......不是这里......”
他在找什么?
有气无力的男音在印象里并不存在,回想起聚集的数人,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蜷缩在角落的少年。
对方没有走进炊室,踏踏地脚步声渐行渐远。
少年已经离开片刻,凡格斯仍绷紧神经,不敢轻举妄动。
啊......对了!
少年又回到门前,礼貌地关上了门。
呼......
得亏自己经验老道,二次迂回这种事在电影里可是常客。现在可不希望与其他人正面交锋。
凡格斯再一次看向奄奄一息的苍,生死早以成定局。
让你死在医务室的床上也算仁至义尽了。
小心翼翼,宛如背起青瓷娃娃,凡格斯再三确认周遭无人后,缓慢向外边走去。
走廊上,艳红的鲜花向尽头延伸,避免敌人掌握自己的确切位置,多绕几步路再折返总不会是坏事。
可惜没有看到少年留下的花朵,只能考虑到他已经包扎好伤口,亦或是在密集的弹雨中毫发无损,不管是哪一种答案都令人头疼。
这时脖颈一侧传来轻柔的呼吸声,轻盈的重量,挤压背部的胸部,一切的一切都让凡格斯沉醉于父亲的角色中。
凡格斯背着苍来到第六层,散发着死寂的走廊令人胆颤,随风摇荡的轻纱一定程度上阻隔了视线,主教学楼在方才的骚动之后陷入沉寂,直到此刻也不再引起骚动。
这场游戏的每个人都是杀戮领域的天才,理应都有一套独特的行动方案。
他们在等待适合出手的时机。
不过,医务室会设置在最高层吗?对工程师的设计方案感到匪夷所思。也能想到是为了打破常识的一种手段。
终于,凡格斯在昏暗的走廊尽头发现了苍的坟墓。
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就让我们在此分别吧。
凡格斯谨慎地拉开医务室的门,看到空无一人,一切皆为白色的光景暗自松了一口气,再回头望向一路绽开的血色鲜花不禁苦笑。
这下,若被敌人发现可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抬着细嫩大腿的双手微微发力,凡格斯关上门进入屋内,轻轻地将苍放在白色的床铺上。自己则蹲在一旁默默地欣赏。
纯洁无垢的少女宛若天使,殷红的血渍更是描绘出天使远离世间前最为悲怆的一幕。
卷入人间洪流的片翼天使啊,虽不知晓你经历了怎样悲痛的过往,请在来世远离喧嚣,回到主的怀抱。
阿门。
无神主义者的凡格斯有模有样的在胸前划出十字以表哀悼。
无法看到您陷入恐惧而绝望的表情真是遗憾。
凡格斯怀着悲怆的心情,展开笔记本,一字一句的开始抒写自己的遗憾。
这时屋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这是第几次了?凡格斯皱紧眉头,严肃地看着还剩一半的笔记。
脚步声也在数米之外戛然而止。
别以为这次会轻易绕过你。合上的笔记本传来“嘭”的声音,凡格斯的双眸散发出猩红的杀意。
该让你们见识一下经验老道的侦探的处事方式了。
笔记本轻轻地放在苍的旁边。
就在站起转身的刹那,凡格斯的衣袖被拉住。
这小妮子还有精神?
可惜现在没工夫管你。
不对,随着手腕传来一声刺痛,凡格斯才发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呈现病态白皙的五根指头化作钻头刺入手腕,身体里的鲜血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被抽走。
“你在干什么!”
还是一张有气无力的脸,手中的劲却极大,凡格斯拼命拉扯苍的头发却纹丝不动。于是他下意识拿起笔记本狠狠地砸向纤细的手臂。
不停地砸,不停地砸,不停地漫骂,转瞬之下的状况依然没有改变。
凡格斯拼命地嘶吼,身体向前倒去,唯一充当武器的本子掉落一旁,苍也顺势趴到他的身上。
“给我松手,你个贱货!”
凡格斯单纯的发泄自己的怒火,被欺骗,被吸食,原来陷入陷阱的人是自己吗!
不行......不想死!
好想……
好想死在柔软胸部的挤压下……
两人的互搏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少女的皮肤重新焕发光泽,而凡格斯近乎老了十岁。
苍不再满足于现状,露出的尖牙猛地咬向凡格斯的脖子。很快,随着一声呜咽,凡格斯化作干尸,彻底失去了动静。
苍收回牙齿,抹去嘴唇上的血液,以难以言喻的神情看着自己的粮食,微微低下头去。
“多谢款待。”
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细长的眉毛微微翘起,苍才刚恢复体力并不想再于之交战,虽然伴随着能力暴露的风险,当下只能先隐藏起来,根据情况再做打算。
苍躲到密不透风的窗帘不久后,那人便推开门走进屋内。
是名男性……苍没有印象,难道是传闻中迟到的第十人吗?
他走到凡格斯两步之外,挠了挠飒爽的银发,萎靡不振的琥珀色双眸扫遍屋内,最终定格在少女躲藏的纱帘后方。
勾起一丝坏笑。
“墨苍雪,十八岁,3月21日出生于D市,出生于音乐世家。父亲墨白是享誉全球的钢琴家,却在今年一月被自己的女儿亲手杀死。”
“……”
苍陷入沉默,窥探少年的眼睛慌张地飘动着。
“我说的哪里有错吗。”
少女踱步而出。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在社会表层,连守卫者也没有捕捉到杀害墨白的罪犯的踪迹,其女儿以下落不明而解决。
可是眼前的少年仿佛看穿了一切。
“诶,你不知道吗?”
少年颇为惊讶。
“难道他没有和你介绍吗?”
他?苍花了半天时间也无法理解少年口中的意思。
“那还真是遗憾。”
少年的右手斜挥而下,上半身以标准的姿态向下弯去。
这个动作曾在哪里见过,就在不久之前......
“……”
到处都是破绽有机可趁,苍却伫立原地,张大了眼睛。
他刚才说了什么……
对了,他说他是一名侦探……
他还说了自己的名字,以绅士的礼仪道出了他的姓名......
凡格斯……劳尔……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