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呼出的气息令苍一阵搔痒，猛然间愤怒涌上心头，可此刻的她对自己无法掌握的状况更甚与怒火。
苍再三确认自己还活着的事实，被石头制成的利刃捅入胸口。尽管时间短暂，逐渐远去的意识和渐渐平息的心跳无疑不在宣告自己已经死去。
苍也已经做好了接受命运的准备。
无能、自卑，一次次地说服自己只有这种程度，这是逃避杀害亲生父亲责任的应有报应。
死在这里，自己罪恶的一生也将划上句号。
可是，上帝再一次开了个小玩笑。
苍不仅没死，因为某种原因侥幸活了下来，但不晓得算不算是活着，像是披上了玩偶的套装，对自己的皮肤有强烈的异样感。
然而有一股强烈的欲望，不管生前还是现在，都驱使着苍行动下去。
纤细的手臂以雷霆般的气势挥出，结果在距凡格斯的脸颊数毫米时，速度与力度骤然下降，最后就像是抚慰一般，轻轻地摸在他的脸上。
发展的事态超乎常理，苍急忙收回手臂，与之一起回到身边的还有一本褐色封皮的笔记本和黑色的钢笔。
苍迷茫的双眸映射出凡格斯理所当然的表情。
“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了，字给我写的漂亮一点。”
“我……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苍想要拍掉笔记本，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可是那个被诅咒萦绕的笔记本赫然出现在手上，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愕然。
“已经说过了吧，我现在是你的主人。比起口头描述，实际行动起来更简单易懂一些。”
“开什么玩笑，我凭什么听从你的命令！”
凡格斯一下掐住不安分地甩动手臂的苍的下巴。
女孩子就是这点麻烦，霍雷德当初可是很配合的照做了，彼此合作起来相当愉快。
凡格斯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成为我的东西了。”
“与其被你玩弄，我宁愿去死！”
“没用的，你暂时还有点用处。既然你也可以制造傀儡，肯定知道主人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
“傀儡......”
“没错。”苍陷入迷茫，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像小孩一样折腾了，凡格斯收回手，淡淡地说道。
“你在想什么，我一概不知。唯独有一点你必须清楚，名叫墨苍雪的人类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具尸体，若我也死掉，你同样无法存活，明白了吗，猪脑子。”
“死了......”这时，大脑冷却下来的苍发现一件致命的问题，本该在苏醒后第一时间察觉的事。
捂住胸口的手没有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缕缕清风从伤口各处吹进体内，轻轻抚摸着苍的肋骨。
苍如死尸一般伫立原地。
“遗憾的地方在于我的能力一次只能操纵一人。”
凡格斯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复述自己的能力。
“霍雷德已经没有用处了，你看看能不能再吸出来点东西把伤口的空洞堵上。顺便再换一下衣服，作为我的人偶，最基本的衣着得体一定要遵守。”
苍呆住了。
一般人会在意工具的样貌吗？在苍的眼里所有制造出来的东西只是毫无感情的工具，名为凡格斯的侦探究竟怎么想的。
“快点给我照做。”凡格斯不悦地抬起眉头，出于无法反抗主人的意志，苍将笔记本放在一旁，百般不情愿地咬向霍雷德干扁的身体。
能力还可以使用，经过调整后，霍雷德的血液顺利的融合于体内。苍简直不敢置信，自己制造的傀儡可不会拥有生前的能力。
血之仆人最大程度上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一边惊叹于凡格斯异能的强大，一边修补好身后漏风的缺口，霍雷德的最后一点价值终于被榨的一滴也不剩了。
与此同时，洁白的护士装盖到了苍的头上，她掀开遮挡眼睛的地方，以警惕护士癖变态目光看向打开衣柜的凡格斯。
“怎么？”
“我知道了，你只是一个故弄玄虚的变态。”
“这是在夸我吗？”凡格斯勾起坏笑，“时间耽误太久了，赶紧换上。”
“在这里……”
“有什么问题？”感到烦躁的凡格斯显然没有读懂苍满脸羞红的表情。
突然，霍雷德的礼帽向凡格斯掷来，遮住他的脸庞又滑落在手上。
“奇怪？这种行为应该是禁止的。”
苍愤愤不平地拉扯过帘子，留下独自错愕的凡格斯。
女孩子的想法真是复杂，不成熟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凡格斯可不想在这一点上认同霍雷德的特殊癖好。
苍虽然很生气，却也很快换好白色的护士装。挑选的衣服型号偏小，衣服如皮囊一般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
“满足你的癖好了吧。”苍拉扯着裙摆，射出哀怨的眼神。
“收拾好物件，背上霍雷德，跟我走。”
凡格斯不知所以，头也不回的转过身，只留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先不论苍苗条的身材为何没有被吸引，为什么要背上霍雷德呢。尽管并不想这样做，苍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向骨髓也被抽干的霍雷德伸去。
苍背上霍雷德走出医务室，见凡格斯不紧不慢地走向楼梯口，他双手插兜如同待宰的羔羊。
倘若现在进行偷袭，苍有十足的把握杀掉对方。
若猜的没错，刚才能掷出礼帽的关键就在于自己是否饱含杀意。
将杀人事件伪装成手滑，无意识地对凡格斯攻击。
苍咽下一口唾沫，攥紧笔记本，轻快地走到凡格斯的旁边。
“诶？”
一脸愕然。
“这幅模样真适合你啊。”凡格斯冷淡地瞥了一眼被尸体压在下面的苍。
“呵，竟然让柔弱无力的女孩子去做不相称的脏活，你的癖好真的很恶心。”
“人偶可不会嘴臭主人。”
“换做和你臭味相投的人的确会这样，被恐惧支配的人偶自然也不会。”
正因为苍有类似的能力，所以她明白唯有把恐惧植入内心才是最完美的支配手段。
“你不怕我？”
“……”
二人四目相对，凡格斯颓废的双眸和愤怒搭不上半点关系，只有蕴含着阴雨天的阴沉。
凡格斯率先回避视线。
“做体力活不符合我的风格，你就好好思索你那牛一样的蛮力能为我做些什么吧。”
“包括杀了你这件事？”
温度瞬间骤降，面对对方的追问凡格斯连眼也不眨一下。
“小心你的身后。”苍补充道。
“我死了，你也活不下去……”
他提过。
“不安分的玩偶也不错……”
在苍的注目下，凡格斯捂住嘴巴。
“要死啊……”
透过手指的缝隙，隐约透露出月牙状的嘴角。
苍一时愣神，和凡格斯拉开一段距离。她以为自己对名叫凡格斯的人多少了解了一些，可是再次和他交流时，一切仍是一团迷。
二人没有停歇，踏过每一层楼梯终于来到熟悉的二层放映室。
来这里要做什么？
在苍的疑惑下，凡格斯走进屋内，自己也小步跟在身后。
原先因突然发生的战斗热闹了一番，此刻又再次归于平静。
其他人的踪迹已经消失，只剩下可怜的躺在正中央的裁判小姐，苍在靠墙的桌子底下发现了自己的手提琴箱。
无数子弹打散了裁判的躯体，除一开始被切开的手臂以外，再也无法找到完好无损的肉块儿。
虽然语言辛辣，但看在被当作弃子的份上，颇有一丝同情。
她一再拥护的贵族轻而易举的将她舍弃。这名可怜的女性也不过是泄欲的工具。
不过，若裁判身体尚且完好，凡格斯定会把她做成人偶，有拥有空间系人偶在旁边辅佐会轻松许多。
可惜了。
按照凡格斯的命令，苍将霍雷德的尸体放在裁判身边。
难不成，要完成霍雷德的夙愿吗？
苍挥去不切实际的幻想，至少她不认为凡格斯是这样的人。
“你认为她为什么会死呢？”
“……”
话题被抛向这边，苍一语不发，这不是她无法猜到其中的一二，而是对主人，凡格斯微不足道的抵抗。
“上面的大人物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她能否活着回去。如果猜的没错，这场比赛开始的信号并非规则中的那样，不会允许我们悠哉地等待准备时间结束。”
升华战斗的观赏性，需要一颗不稳定的炸弹。
凡格斯提起霍雷德干巴巴的手，猛然像鞭子一样甩向裁判。
与此同时，伴随“砰”的一声，在苍不可思议的目光里，霍雷德的胸口被炸开，刺鼻的烧焦味瞬间弥漫开来。
刚才那一耳光和规则中的说明一样发生了爆炸。
“这个和你们同一型号的炸弹是我偷偷藏进他身体里的。按原先的计划，若没有人引发炸弹，则由他来确认这一事实。”
“有什么意义？”
苍不理解凡格斯的做法，她绝不认为自己是一名好人，但眼前的男子更加恶劣。亲眼目睹自己前任的惨状，一股恶寒爬上背脊。
试图反抗，却得不到期望的回应。
“意义……霍雷德只是一名普通人，他的任务在找到合适的人偶时已经圆满完成，但你不认为就此扔掉会比较浪费吗？”
眼前的少年是用利益衡量人类价值的一类人。
“真正的战斗从裁判被击杀时就已经开始了，贵族们一定也是这样的想法，才会允许第一次攻击的人拥有不被炸死的特别优待。”
“对了，这一切记得记录一下。”凡格斯赶忙提醒道，一心抗拒的苍终于做起了本该是霍雷德的职务。
“真是可怜，被信赖的主子背叛，被蔑视的蝼蚁夺去性命。太好了，你没有这样的顾虑。”凡格斯浮现讽刺的笑容，随即站起身子。
刚才的一番话，苍明显的察觉到是在针对自己。
“罪人就该有罪人的样子，社会上的污秽像小丑一样扭动简直恶心到了极点，他们不配拥有活下去的权利。”
这是第一次，凡格斯身上散发出浓厚的杀意，然而那种如冰刃般冷冽的感觉转瞬即逝。
他走到窗户前，拂起窗帘，温暖的光束瞬间洒满屋子。
“走了……”他如此说道。
去什么地方？
去找出第十人的所在地。
第十人……
不是因为逃跑被炸死了？
苍略微张大眼睛，短时间内无法消化凡格斯的信息，只见他嘴角上扬。
“厮杀？战斗？赦免权？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结局，你们该不会真以为对贵族毫无用处，就像垃圾的自己拥有活下去的权利吧？呵呵，那可真是罪不可赦。”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屋内，凡格斯的的眼里散发出锐利的光芒，拂起遮眼的刘海。
面对眼前疯到病死的人，因恐惧渗出的冷汗划过苍呈现病态白皙的肌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