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眼处的山挡住了大部分的刺骨寒风,它像是一个历尽坎坷曲折最终倒下的巨人,留给你的是硬朗而嶙峋的脊梁。山脚下的居民在巨人的庇护下在这片凄凉的土地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人会知道现如今已经被认为消失几十年的斯拜瑞纳人会在这个人间地狱生存下去。可终究人类事最神奇的物种,他们总能用思想构想行动,再用行动解决问题。
由山顶流下的水流沿着石槽发出汩汩的声响,石窟的四周竟然还有些许红木,它们是最适应干旱与寒冷的植物。黑红色粗壮而又厚实枝干蛐回盘折相互挤攘,扭曲的枝干在头顶织就了一小片浓密的树顶,部分树根暴露在外,犹如彼此角力的力士的粗壮臂膀上出现的喷张的血管。这个属于幽暗与死寂的地方,蛰局在此的人就像这荒凉的戈壁一般的付之阙如。
奇形怪状的红木枝像极了因痛苦而死后的躯体,腐朽的枝干陈铺在地上渗进了石缝里。荒凉中又平添了一分悲壮。
虽然看惯了荒漠上的凄惨之景,但眼前的一切都令兰彻尔感到压抑。他知道族长弗里格喜欢沉思,而这片红木是思想寄托的唯一场所。他在几棵长着零星树叶的残破枝干下发现了正在低头思考的族长。"弗里格。"他轻声唤道。
"红木象征着苦难中的挣扎。"站在红木旁的弗里格声音遥远却沉重,"兰彻尔,你觉得怎么样?"
"嗯?"对于弗里格的答非所问,他有些莫名其妙。
"斯科拉的雄鹰折翼了,而红木却可以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弗里格说道。转过身,用左手捻一捻眼皮,他总是喜欢那么做,似乎这样可以保持双眼的明亮有神。五年的光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十年的痕迹,布满愁云的红色眉毛下的一双眼睛失去了焦虑,呆滞的目光仿佛是在盯着前方的虚无而不是兰彻尔。右臂的衣袖空空落落,随风摇曳。
"怎么会?发生了什么,弗里格?"兰彻尔只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紧,"你的右臂……"
"没什么,疯猎人......"弗里格的语气飘忽,声音几不可闻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兰彻尔的脸色完全阴了下来,他悔不当初,后悔当初为了部落而离开,却不想到却害了部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鹰与红木。"弗里格对这个问题有着病态的执着。他再次问道。
兰彻尔单膝下跪,右手放在胸前,深吸了一口气:"伟大的先人曾教导我们,我们是苍鹰的后人。斯拜瑞纳人有着敏捷的思维,锐利的眼神,强壮的体魄。勇气是我们的食粮,智慧是我们的天性,我们不惧怕任何险阻坎坷,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阻挡!"
"很好,孩子。你没有忘记先人们的教诲,很好,很好!"弗里格右手用力握了握兰彻尔的肩膀,胳膊微微颤抖着。
"这就是我的回答。"兰彻尔沉着脸回道。
"有件事,我不得不说,孩子。我本不想扰乱你对我族先辈们的敬仰,但是不说对你的伤害并不会减少。"兰彻尔敏锐的捕捉到了弗里格眼神中饱含着痛苦和落寞。"我很难过,孩子,艾丽过世了。"
尽管没有四目相对,也能感受到他受到的打击有多么大。艾丽,曾经被称之为族母的艾丽去世了。那个如同亲生母亲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兰彻尔,闭上眼睛一幕幕场景依然历历在目,那如水的亲情就像艾丽在微笑时眼角堆起的角纹一般真实。
能感到兰彻尔的肩膀一阵阵发抖,弗里格拍拍他的肩胛,显得有些无措。他不太善于安慰他人,以前艾丽总是能使消沉的人重新打起精神,可是他并不具备这种能力。
兰彻尔抬起头,眼圈泛红,他强忍着悲恸"艾丽……"他说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孩子,两年前的事了,她病死在床榻上,就倒在我的臂弯上,她......走得很安详。"生前的艾丽患上了肺炎,病入膏肓的她,遇到人依旧笑脸相迎。直到咯血胸闷,她还在试图安慰一筹莫展的弗里格。看着结发妻子日渐憔悴,弗里格痛不欲生,那天深夜,艾丽突然大声呼喊兰彻尔的名字,可这声叫喊竟会是艾丽绝命的呼唤。每每想到妻子死时骨瘦如柴的躯体,弗里格就会感到痛苦溢满胸膛。他回过头不去看兰彻尔,他怕被这悲伤情绪感染,怕在脸上肌肉的牵扯下负面情绪会宣泄而出。
"哎,这也是我的最后一点宽慰了。"兰彻尔哽咽道,他勉强收了收悲伤的情绪。
"是啊,这个地方也是我们的最后一点宽慰了。"
回忆与痛苦交融碰撞,那一阵阵强烈的悲伤甚至连肉体都在微微颤粟。兰彻尔注视着眼前这个被残酷现实即将击垮的可怜老人:稀稀落落的眉毛挤在一起,脸部因长时间悲伤而挤成一团,那无神而又呆滞的眼睛里滚动着一颗浑浊的泪珠,顺着牛皮色松垮的皮肤缓缓地流下来,最终挂在了下巴的胡髭上。兰彻尔这才注意到艾丽的死对他的影响是多么的大,他慢慢走到老人面前抱住了他,安慰道:“至少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