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生啊,原本就在记住和忘记中徘徊,无非是多了一份回忆。
“呐,哥哥。”
“唔?怎么了吗?”
摩天轮准备到达了最高处。
连那远处的落日也没有我们的位置高。
“能看见整个城市,是不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啊?”
“应该是吧,因为在这里,看见的不仅仅只有城市,还有各种各样的人生,他们在忙碌着许许多多的事情呢,每个人有着每个人的故事,无论用多少时间都无法讲述完哦,所以,能够在摩天轮的最高点看到这一幕,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呢。”
“那小希可能永远都是得不到幸福的孩子吧。”
“诶?”
小希回过头,微笑。
那一刻,摩天轮到达了最高处,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那是城市中最高的建筑,那是城市中最繁华的大街,那是城市中最多人的居民区,回家的学生,等待电车的上班族,玩着抓迷藏的孩子们。
落日的金黄色之下。
和谐而美好,没有半点虚假,能看见的人,应该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幕。
可是,看不见的人,无论怎么样,也无法想象出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现在我会想起我和部长的对话呢?
“这孩子的眼睛好漂亮。”
“是啊。”
“长大以后一定非常受欢迎呢!”
然后连我也不清楚自己的感情,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泣不成声的流下眼泪。
而眼前的小希,什么也不知道,就算她一直面对着我,却不知道我在流泪。
她没能看到摩天轮的最高处下的城市之貌。
就算再坐一次摩天轮,也是一样的结果。
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呢?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她仅仅只是想要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罢了,难道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吗?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明明,她只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不会做些什么坏事,安静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面。
我无法理解,这个时候的我,一点也无法理解。
这个时候的小希,没有捂着脑袋,痛苦的大喊着,抱怨着为何会看不见,也没有摸索到我,接着扯着我的衣服要我告诉她看不见东西的原因。
她就安静的。
一言不发。
微笑的坐在一边。
摩天轮还在运行着,可是,它已经慢慢的下落,那个最高点,已经过去了,无法退后。
现在的我,应该说些安慰的话,或者紧紧的抱住她,这样才是应有的情节吧?
但是我却无法挪动半步,而且竟有些害怕。
也许是我自己的原因,让小希在这个美好的时刻,面对了这样的事情。
原本想要给她带来希望,可是就在准备触碰到的时候,却踩空了,掉进了无法走出来的深渊里,而我站在深渊的上方看着她,她没有责怪我,还投以我微笑。
“哥哥。”
被这样的呼叫我竟然怔住了,久久没有回答小希的话。
“呐,送我回去吧,我想要回去了。”
小希的第二次说话,我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回家?”
“回医院。”
“诶?”
“能够在哥哥家里住下了,感受到了家里的气息,还能跟着哥哥一起去学校,一起上课,一起吃便当,啊,对了,还去做兼职了,这样的事情,对于小希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啦,所以现在已经完成了这些事情,就把小希送回医院吧。”
为什么现在的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快点,说些什么来挽留啊……快点啊……
我到底为何会停在这里了?
是因为我是一个普通人吗?是因为我没有那种神奇的能力让她振作起来吗?她一直期盼着我是一个有特殊能力的人,可是我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大千世界中的一个尘埃小点,我不会放出什么强大的魔法,也不能拿出一大把钱来给她治疗。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我只是,想要带着她来看看这个世界,就这么简单……
就只是那么简单……
摩天轮回到了原处,门被打开了,看着那些等待着上来的乘客,他们用催促的眼神反过来看着我,如果是平时,我应该用微笑回敬他们,然后离开,但是现在,我却咬牙瞪着他们,最后拉着小希的手,扶着她离开了摩天轮,而那些不知情的乘客,继续着他们欢乐的旅程。
我和小希,已经跟这片欢乐的气息隔绝,就算周围有着过山车的尖叫,或者是愉快的谈话声,在我们两个耳中,已经完全消失殆尽。
抓住小希的手腕,领着她走在人群中。
回到安静的电车站,默默的买上两张票,接着就这样领着小希坐上了电车。
“你会送我回医院的对不对?”
“我们回家。”
“我不要回家。”
坐在座位上的我,依然是紧紧的拉着身边的小希,她另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我手上,说道:“哥哥,你送我回去医院吧,如果我这样回去,让叔叔阿姨还有哥哥的妹妹看到,一定会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吧……我不要这样……而且我也不想哥哥自责了……这跟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
我已经无法再说些什么,她已经很明确的说道,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一句话。
人出生的时候都是一样平等的。
可是应该还有接下来的一句话吧。
人生却有着各种各样不平等的遭遇。
轻轻的合上眼,那是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说出了那句话——
“我知道了,现在我送你回去医院吧。”
平淡,不带任何感情。
屈服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命运,是最简单的,同时也是最轻松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把绝望归根于命运。
那是因为自己看不见希望。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