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了。
因为压枪，脸涨得通红的朴月一听到下课铃就跳了起来，如释重负。
朴月跑到了厕所隔间里，开始回想刚才的感觉。
不行，这样下去高中三年除了压枪啥都学不到，我得找何芷涵坦白。
朴月摸了摸外套口袋，发现自己的手机果然在兜里。
他迅速的打开QQ，刚想向下拉菜单，却发现[何芷涵朴月贴贴]已经被置顶了。
朴月尝试着将消息列表向左拉，奇怪的是，别的联系人都有“置顶”，“删除”和“取消置顶”三个选项，可唯独何芷涵左拉什么都没有。
“这什么玩意？还变本加厉了？”朴月对QQ自说自话的行为感到十分反感，但是他随即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何芷涵那里不会也有个置顶的[朴月何芷涵贴贴]吧...
朴月试探性的发了一个“？”过去。
出乎朴月意料的是，何芷涵几乎秒回了他：“怎么了？有事不来教室说？”
朴月愣了一下，手指开始飞快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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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芷涵朴月贴贴]:你今天不会一整天都要和我一起看一本书吧...
[朴月何芷涵贴贴]:是啊？怎么了？
[何芷涵朴月贴贴]:我最近有些传染性的疾病，你最好还是不要靠过来吧...
[朴月何芷涵贴贴]:那今天怎么办？我没有书看
[何芷涵朴月贴贴]:那算了你还是靠过来吧...暑假疫情那会我备了点口罩，我上课戴上
[朴月何芷涵贴贴]:嗯，9:05上课，老师要来了，你快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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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条消息，朴月猛然瞅了一眼时间。
9:04
朴月飞奔出了厕所，跑过了空无一人的走廊，终于踩着铃声进了班级。他呼了一口气，很自然地坐在了何芷涵的右边。
不知怎的，朴月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但是由于朴月几乎没回过头看别的同学，他也不知道是谁在盯着自己，自己也不记得有惹过谁。
努力思考一下，朴月始终不得其解，便直接放弃，戴上口罩招呼何芷涵过来合看一本书。
第二节课是历史课，历史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朴月听说以前她当班主任时非常严厉，但最近几年逐渐放缓下来。她不像物理老师那般对学生不管不问，活跃活跃课堂气氛，讲完就走人。她上课虽不严厉，但不允许交头接耳，吃零食和睡觉。
“来同学们，把书翻到必修三的1-1，今天我们来学习中国古代思想史的开端——百家争鸣...”历史老师用她十几年练出来的洪亮声音喊道。
朴月最不擅长的就是历史，文科里其他的两门都还好说，政治背背就结束了，地理都是些常识，只有历史需要分析材料，总结规律，找时间节点等一系列工作，难度和地理政治都不是一个档次。
因此，朴月选择了发呆。
朴月不知道的是，由于何芷涵有天才般的历史天赋，她的历史都是常年满分，所以何芷涵上历史课也会发呆。
所以，历史老师就盯着这两个坐在第一行发呆的男女生，心中充满了疑惑。当然，由于提前从王老师那里得知了何芷涵的历史天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任由这两人发呆了，反正那个男生的成绩也能被何芷涵带上去。
一节课，二人都用手撑着脸，动作保持高度一致，让人不禁猜测他俩是否正在神交。
很快，第二节课也如流水般匆匆流逝。
四中有一个传统，就是每周五从大课间一直到午餐，全部都是社团活动，没有任何安排。因此，四中的学生们都十分盼望着周五的到来，既是为了社团活动，也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假期。
然而，高一的第一次社团活动是组织高一学生选择社团，所以同学们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奋。
在年级主任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中，高一的800名同学乱糟糟的进入了操场。
四中的社团千奇百怪，什么黑暗料理社团，昆虫饲养社团都算是正常的，听说上一届一个叫琉森的美少女还创立了一个什么“念力使用可行性社团”，属实把老师整傻了。
一张传单打断了朴月的沉思，他下意识的接过来，瞟了一眼：“人体解剖学基础！释放压力的最好方式！”
朴月满脸黑线，刚想丢掉传单，但是为了不伤派发员的心，朴月还是把它折成两半，揣进了口袋里。
二十分钟过去了。
短短的二十分钟内，朴月的世界观崩溃了。
先是一个穿着神似美国国旗的衣服，头戴小丑帽的女生拉着他问他要不要加入一个叫东方Project的社团，再是一个拿着一张很大的属性表的学长问他有没有兴趣来跑团。而这些都是朴月从没听说过的东西。
他感觉他之前的十六年都白活了。
最后，朴月还是决定报一个钢琴团。
父母从小就让他学习钢琴，说是以后会有用，当时的朴月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父母真的是能未卜先知。
简单的和负责登记的人员聊了一阵后，朴月拿起了笔，打算填写自己的名字和班级。
表上只有两个人，第一个名字，朴月不认识。而另一个名字，光是看到那娟秀的字迹的时候，朴月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怪事，怎么何芷涵也报了钢琴社团？
————★
历届选完社团后，都会有大约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去熟悉社团，这一届肯定也不例外。
此时的朴月和何芷涵正坐在钢琴社团室中，相互对视。两人都不擅长主动交流，因此现在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默契。
你不说话，我不说话，这样大家就都不会尴尬。
然而，戴着眼镜的男社长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两人来钢琴社团是来秀恩爱的？
社长咳嗽了两声，打了个诨：“没让新社员熟络起来，怪我，怪我。自我介绍一下，秦莲，秦可卿的秦，潘金莲的莲，话虽如此，我可是个正人君子。”
朴月沉不住气，一下子笑了出来，刚才秦莲这么一搅合，他也不好意思重新和何芷涵对视，便站起来，走到秦莲面前，和他握了握手，简洁地说道：“朴月，朴素明月，幸会。”说完，他不忘给何芷涵使了个眼色。
何芷涵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着朴月，自然明白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纹丝不动，惜字如金的说道：“何芷涵。”
秦莲注意到了朴月与何芷涵之间的小动作，但也不好说什么，便选择从钢琴切入话题：“刚才报名的另外一名社员因为有别的兴趣，就放弃了钢琴社团，因此，算上你们，我们现在只有6位社员，今天他们都不在，就我一个人代班。要么你们先上个手，弹一首天空之城看看水平？”
话音刚落，二人便径直走向了教室正中央的四架钢琴，不等秦莲的指导，便直接对位而坐。
没有任何交谈，也没有眼神交流，二人全凭对“默契”二字的理解，演奏着各自的乐章。
噔——
两个低音同时响了起来。
键落，音起，人忆念。
何芷涵任凭灵巧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翻转，身体不自主的跟着音乐左右飘摇。
耳边的琴声还在继续，眼前的景象已然模糊。
似一番风起云涌，却又如暗潮涌动。
每按下一个琴键，内心都会随着琴声产生一次共鸣。
每松开一个琴键，眼前都会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场景。
每当想起过去的暗淡生活时，低音便会加重几分。
但每次想到坐在对面的少年，高音便多了些欢跳。
这首天空之城，她曾在那孤独无助的九年里，反复为逐渐分崩离析的本我弹奏。
眼角有两滴泪珠凝聚。
但现在，似乎已经不需要擦拭了。
虽然距离开学只过了一天，可是只要眼中有对面的少年，秒钟就会悄悄地放慢脚步。
心中，似乎有一份悖动，只要少年出现在身边，对未来的向往，对梦想的追求就会愈发强烈，心脏也会悄然加快跳动的频率。
但是，心中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何芷涵意识到了什么。
喜欢上一个人，绝不会如此轻易，如此简单。
琴声如何芷涵的思路一般，戛然而止。
沉浸在音乐中的朴月，早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不和谐的停顿，迫使他立即站起身来，俯身向对面望去。
他看到了何芷涵眼角的几滴泪珠。
和开学时如出一辙。
朴月身后的秦莲，看到这样一幅景象，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教室，识趣地给二人创造了空间。
怅惘，如鲸鸟思海林，抑如游人谩咨嗟。
朴月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景，看着坐在琴椅上抽噎的何芷涵，他不免显得有些慌乱。
...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铃声再过三分钟就要响起来了。
站在门外等候着的秦莲，偷偷朝教室内看了一眼，发觉二人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之后，便沉默地离开了。
朴月已经做了快半个小时的思想工作，终于走上前去，用手指点了点何芷涵的肩膀：“何芷涵，走了，要吃饭了。”
何芷涵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下意识的用手擦擦眼角，却发觉泪珠早已消失殆尽。
铃声应景地响了起来，反应回来的何芷涵回头看了看有些腼腆的少年，嘴角向上划过一丝弧度。与此同时，一阵微风从窗外吹入，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扬。
朴月盯着何芷涵完美无缺的容颜，只感觉心中有一份几乎抑制不住的感情即将爆发。以至于往后每每再回忆起来这一幕时，朴月仍然会感觉到当初的那份悖动，和只属于青春期的那种情窦初开的感觉。
佳人一笑，倾城倾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