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迷雾,狼黑色的毛皮,也变得更加柔滑,倒映出那天上的星光。
它依旧四处探寻着,它似乎忘记了它的断腿,血液还汩汩不止。
忘了,不是很好吗?
它着眼四周,却都是浓雾,像夜色一样的,像梦境一样的浓雾。
忘了,不是很好吗?可为什么……还觉得悲伤呢?
狼不再愿意闻着泥土,它抬高了它的头。头上没有迷雾,是无尽的星空,那深邃的颜色上有着最柔和的光。
狼痴想着,我忘了什么,是这星空吗?
然而,它为什么这么高,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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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活着?瘫坐于此,四周寂寥,这……是在活着,亦或,只是自欺罢了。
夏日的阳光,热烈、刺眼,像金色的水在空中沸腾,那难受的高温,光是看着便让人无力。但无论是扭曲的景色,还是闷热的阳光,都离杜川很远。
这里是冰窟,空调提供的凉风麻痹着人的肌肤,杜川歪着身子,窝在柔软的沙发上。他右手提着喝空的昂贵红酒,毫不怜惜地划拉着光滑的木地板。头搭在沙发臂上,腿挂在靠背上,脖颈似乎被折断,他就这么无力的歪扭着,死死地陷在沙发上,似乎失去了骨骼。
他正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落地窗,窗外便是蒸笼般的夏日,然而,那在烈日下扭曲变形的高楼大厦对他来说却没什么实感,明明那就是现实,却感觉更像是飘渺的幻境。
“接下来……干什么好呢?”杜川想着,一动不动,在这冰冷的房间里,思维都相应地迟缓了,他努力思考着,却什么也得不到。就算他绞尽脑汁,那呆滞的脑海里都无法浮现出任何绝妙的点子。
他不由得看向了与他同在一个房间里的大哥。加上他,一共两人,占据着这间豪华宽敞的房间。头上是水晶拼凑起的吊灯,地上是上好的桦木铺成的地板。真皮沙发,斜纹地毯,镀银烛台,还有到处挂着的抽象画……
这里是富人才住得起的高级公寓,不仅奢华,而且高。这间房是这座公寓最高的四间之一,能够俯瞰城市大部分的风景。这样的房子当然不是杜川能住的起的。
房子的主人是此时正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男人,那是杜川的大哥,叫做崔璨,是个有钱的富二代。自从杜川拜了这个好大哥之后,他就也有了享受这样的房子的权利。
于此同时的,他还得到了很多。他常常苍白着脸,与他的好兄弟傻笑着。他常常以最高速开车,把行人像苍蝇一样吓跑。他常常嚷叫怒骂,呵斥那些高级场所的服务生。他和他的好大哥以此为乐……
他们像水一样浪费的红酒瓶瓶都价值上千,任意糟蹋的斜纹地毯价值连城,就连杜川蹂躏着的这个沙发也值不少钱,但是,这样的沙发每星期都换,杜川也算是享受过各种各样的沙发了。
这整个夏天,他们都这么过着,享受着在酒醉中伴着朝霞入眠,在夕阳刚收时醒来的人生。直到今天,杜川醒早了一会,于是,他便看见了,那浓烈的夏日,那虚幻的现实。
他不该醒这么早的,因为醒了就难以睡着了,所以这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灌醉,然后沉沉地睡到傍晚。
“我……到底在干什么?至少……也要干点……什么吧!”杜川轻声喃喃着,他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地脑海中不时泛起刺痛,就像往棉花中塞进长针一样,就是这样深入脑髓的痛苦。
他把右手抬起,看着空空如也的酒瓶,脸色变得有些无奈,不由得轻声低语:“居然空了,算了,再去拿一瓶……”抱着这样想法的他左手和双腿同时用力,想把身体撑起来,然而,就像是抽风的病人,又像是颤抖的残花,他在恶心的虚弱感中,重新倒下了。
他只好重新躺着了,他想重新睡着,而脑海中的刺痛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清醒,更清醒。
无聊的他只好看着窗外了,看着那千遍一律的城市风景。天上是大片的奶油一样的云,几乎占满整个蓝天,下面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交交错错的房顶。深蓝色,浅灰色的,朱红色的房顶杂乱地排列着,互相推挤,互相拥抱。而所有的这一切,都被金黄色的阳光覆盖着,令人炫目。
杜川就这么望着,只觉得那场景是那么的混乱,令他一样心烦意乱。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心烦的感受便远去了,就连那不时泛起的刺痛也渐渐忘却了。
他进入了奇怪的境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感受不到。只留下一直空洞的眼瞳,在低温中停滞着,就像是蒙尘的黑色宝珠,里面还印着城市的映画。这是一种空灵的境界,杜川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在这迷蒙的现实中,这无疑绝妙的令人心死。
时间似乎静止不动,一直到那头狼出现在他的眼前。它就这么突兀的出现,蹲坐在近处的房顶上。对比这广阔的天地,它无疑非常的渺小,然而,正是这渺小的生命,展现出了一种难言的孤傲,以至于它是那么的显眼。
狼有着猩红的眼睛和流线型的身躯,并不张扬的肌肉充斥着力量和活力。那矫健的身上裹了一层漂亮的黑色毛皮,被风吹拂的烈烈起舞。它高仰着头,似在仰望天空,然而,杜川清楚地感觉到,那红色的眼眸正用余光盯着他。
他不由感到一阵彻底的战栗,心底突然变得冰凉,以致那美妙的境界瞬间破碎,停滞的思维也再次活跃起来了。
这只狼?哪来的……这么看还挺帅的,动物园跑出来的明星吗?
狼突然微低下头,用冷漠地眼神望向他,终止了他的胡思乱想。这一望就像扔进湖面的石头,他被毒品和酒精侵蚀的记忆终于跳动起来,那一幕幕画面也最终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见过这只狼,一个月前的他第一次见到它,那时他刚从夜总会出来,它则蹲在高楼的楼顶上。它猩红的眸子俯视着面色惨白、步履虚浮的他,眼中似乎陌生却又饱含熟悉的怜悯。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第一次印在了杜川的记忆中,那种被可怜的屈辱感,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那只狼俯视着他,狂风吹动着它的毛发,硕大的月照着它,卷动的岚云在他身周翻滚。这样的画面,他一生都不该忘。
之后他还见过它很多次,每次狼都注视着他,但也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他不知道这只狼为什么会出现,但是其他人都看不见它。
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是幻觉吗?或许是吧……
然而,如此充满活力的生命,会是幻觉吗?杜川看着孤独的狼,这么想着。
他看着那矫健的身躯在阳光中灿然生辉,突然觉得有一种相似感,似乎他和这只狼化为了一体。然而,他很快就自嘲的摇了摇头,他现在连站起来都是个问题,哪里还敢妄想成为这样美丽的生物呢?
狼看了杜川一会,很快就转头起身,在楼顶上跳跃着,几息之下便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看到这一幕,杜川的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一阵失落,似乎那只狼寄托了他所有的想望,而如今,这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为什么要离去呢?为什么不陪着我?就算只是对望也好啊,为什么要让我独自一人?是因为,我再也跑不起来了吗?
啊……是这样啊!真想再尝尝阳光的味道,真想再奔跑看看……杜川瘫倒在沙发上,望着金黄的城,再次沉思着,进入了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