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望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雷诺王,阴脸缓步走了过去。
宫殿的顶部被烛龙破开,凄冷的月光挥洒,照在雷诺王被烧焦的身体上。
“咳咳!”
咯出一口血,雷诺王的脸色又苍白一分。砖石瓦砾成堆,雷诺王躺在碎石上,已无力动弹。
血液静静地流淌着,如同一条漆黑的小蛇,蔓延在奢华的红色地毯上。
“你到底是……谁?”
雷诺王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居然也有烛龙卷轴。
灭世炎龙是一条母龙,很少动怒,她上次出手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那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烛龙?二十年前该隐并不在场,难道说他在更早的时候就得到了烛龙?
雷诺王眼前开始发黑。他左侧身体已经被烧焦,血液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淌,染红四周的碎石瓦砾。毫无疑问,他的生命力正迅速流逝。
该隐面无表情,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话,而是快速蹲下身伸出食指,蘸取地面上沾有雷诺王的血液,开始制作卷轴。
必须抓紧时间。
“滚开……”雷诺王的眼球动了动,语气尽显疲惫。即便如此,他仍试图抗拒。
该隐瞥了雷诺王一眼,冷声道:
“别动,别添乱。”
该隐用手中的卷轴继续篆写魔法脉络。当手指在卷轴上画出第一笔时,一股极其强大的魔力气旋以该隐为中心散开。
雷诺王的生命力突然骤减。
隐约间,可以看到有什么气息从雷诺王的血液中被吸出来,然后跃然纸上。
“走,给我滚开……”雷诺王停顿一下,面色愈发苍白,试图伸出手用力驱赶该隐。但他太虚弱了。抬起的手似有千斤重,紧接着失去力量软了下去。
雷诺王头晕目眩。该隐食指划动,用雷诺王的血液在卷轴上画痕,默不做声。
“因为你,我雷诺家族后继无人,我也再找不到我的女儿了……”
该隐仍闷头制作卷轴,不做理会。
“因为你,黄金之国的人会派兵来,会用比我更加残忍的方式,对待我的子民……”
卷轴很快完成了一半,该隐的手指飞快。
“果然是魔族。你没有说谎,村民的死活对你而言轻如鸿毛。”
这句话让该隐动作一停,然后苦笑了笑。
“确实如此,我们没什么区别。”
该隐的回答让雷诺王忍不住一愣。虽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让雷诺王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错,我们都是恶的化身。哈哈哈……”雷诺王大笑着,眼圈有些发红,看不出是喜是悲,“我是恶人,而你是恶魔!”
该隐虽然保持微笑,目光中却看不出丝毫高兴,反而面如死灰地继续手中卷轴的制作。
到现在,雷诺王终于认清现实。无论该隐想做什么,他都无法阻止。
雷诺王的寿命,以极其诡异的方式,被该隐抽取刻在卷轴上。
“能告诉我,你要用我的血液救谁吗?”雷诺王再度开口,用尽力气说道。
“你真要听?”
“这是本王的命令。”雷诺王笑了笑。
该隐瞥了一眼,咧嘴扬起清爽的弧度,缓缓开口:
“贝拉·雷诺!”
这个名字被念出来的瞬间,雷诺王脸色凝固,面部肌肉逐渐扭曲,然后沙哑的声带压抑着沉重的嗓音,喊出痛苦的低嚎。
“啊——!”
这是最残忍的刑罚。
该隐为卷轴画上最后一笔,将所有生命力全部吸纳完毕。与此同时,刺耳的吼声戛然而止,雷诺王的表情僵硬,脑袋沉了下去。
死了。
“你的女儿我会帮忙照顾,安息吧。”
该隐瞥了雷诺王一眼,叹了口气,毫不迟疑转头匆匆离开。
寂静的宫殿内,往日的奢华已不在,只有一具尸体坐在瓦砾上。他满脸狰狞痛苦的表情,好似发现自己天大的错误一般,却为时已晚。
至死不得救赎。
宫殿外,雷诺中央广场。
打斗已经平息。趁烛龙冲破云霄之际,卡琳娜夺走了青铜侍卫所有的武器。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经手无寸铁。
故意杀人的人,将被处以死刑。造成轻伤、误伤的人,则需要关进雷诺宫殿的地下监狱关押。
总而言之,卡琳娜姑且是站在了平民的一边,把雷诺家族的亲信们收拾了一顿。
至此,暴乱以雷诺军队鼻青脸肿告终。
人们欢呼着胜利,决心今后一定要过上好日子,同时也哀叹着牺牲,不能让村子悲剧重蹈覆辙。而卡琳娜本人,自始至终则盯着一个方向。
雷诺宫殿入口处。
该隐正急匆匆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血卷轴。
“站住!”
卡琳娜的命令并没有阻拦该隐,反而使得该隐的脚步加快。
“雷诺王呢,他怎么样了?”卡琳娜急匆匆地问。
该隐头也不回地说道:“死了。”
这让卡琳娜愣在原地。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魔族动手谋杀贵族,这可是重罪!”
“你尽可以逮捕我。”该隐加快脚步。
“喂!!”
卡琳娜站在该隐身后,生气地跺了跺脚。这个家伙怎么总是这样?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难道他真的希望自己逮捕他吗?
刚才的动静,换成是其他监察官,肯定立刻处刑抓捕这个魔王!
该隐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来到贝拉身前。他瞥了一眼依偎在贝拉身旁的尸体,发现雷诺丽娅拖着长长的血迹来到这里。
雷诺丽娅安详地望向雷诺宫殿,如同快乐地睡着了一般。到头来,一声活在欺骗中的人,反而得到了幸福。
卡琳娜脸色十分哀伤,身为勇者,她没能尽到职责。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活着才是一切,盲目追求程序正义,最后反而往往一无所得。”
该隐面色沉重地看着贝拉,然后抬手使用魔法卷轴。
刚好时间逼近半小时,迟缓的时间结界正逐渐恢复流动。该隐必须抓紧时间。
嗡——!
血色魔力涌动,浓郁生命力将贝拉整个身体包裹。这一次,该隐明目张胆地使用命络魔法,再不避讳卡琳娜。
而卡琳娜本人,正站在该隐身后,默默注视着一切。
雷诺丽娅死了,这对卡琳娜是一个打击。尽管这个人死前试图杀死贝拉,但终究是一条人命。她当时选择去救村民,放弃了救她。
卡琳娜的正义感受到严重打击。
至于该隐,他有个锤子的正义感。
就像他与雷诺王所说的那样,该隐只在意极少数几个人而已。
只不过贝拉恰好是其中一位。
生命汲取,逆向使用。
嗡!
血色魔力涌入,生命力从卷轴纸上跃动引出,再注入贝拉的心脏中。那幼小的心脏逐渐开始跳动,让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该隐满头大汗,加紧魔力输出,将血液一口气输入贝拉体内。
“咳咳!”
虚弱的呼吸重新开始,贝拉终于抖动眼皮,神情恍惚。
卡琳娜望着脸色苍白的贝拉,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她还从未见过这种魔法,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好了,结束了。”该隐长舒一口气,缓缓站起身看向卡琳娜。
卡琳娜满脸挣扎看着该隐,后者脸上挂满豆大的汗珠,却笑得洒脱。
“难道说,你执意亲自去找雷诺王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救贝拉?”稍微迟疑,卡琳娜还是说了出来。
“我是个开卷轴店的。”
“然后呢?”
“雷诺王愿意出所有寿命,叫我做出救他女儿的卷轴,仅此而已。”
卡琳娜露出一副三无的表情。
信你有鬼。
“鉴于你屡次说谎,身为魔族却总多管闲事,我身为最高监察官,决定对你进行逮捕。”
该隐头皮不由一怔,后退半步。
不是吧?
自己累死累活救人,最后就这下场?勇者就这智商?
呵,人类。
“不过有一种监禁叫做狱外执行,你听说过吗?”
卡琳娜唇角一扬,表情严重中带着一丝戏谑地看着该隐,缓缓开口:
“鉴于你行动目的为保护他人,我决定放你一马。但监狱可免,监视难逃。从今天起,你每天24小时不许离开我身边,不许私自械斗,不许做出危害人性命之事,若有急事需向我请假才可通行。”
卡琳娜深呼一口气,然后伸手请拍了拍该隐的肩膀,微笑说道:
“最后一点,我要去你的店里继续以女仆身份打工,直到你露出马脚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