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遥远的某个庞大的家族里，有个乖巧伶俐又可爱的少女。
她从小就是家族里的宠儿，家族里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她单纯、善良、聪明、温柔，对任何人都能真诚相待，所有人都认为她未来会和同辈的哥哥姐姐一起成为继承家族的人。与她同辈的哥哥姐姐，也都对她抱有很高的期待。他们相处得非常和睦，非常团结，就像不分彼此的最好的家人那样。
但是，事情从某个时刻发生了变化。
在某次去游乐场的时候，少女第一次遇到了占卜师手里充满魔力的纸牌。开着简陋的占卜屋里的神秘男子，只用手里的一副怎么看都很普通的纸牌就轻松说出了她的来历、她的过去，以及……她的家庭组成。
只用一副纸牌，就能知晓世间万物，能知过去、现在和未来。少女体会到了塔罗牌占卜的神奇，从此深深迷上了占卜的纸牌。
如果只是小孩子玩玩的也就算了，很多女孩子也迷恋过变身的魔法或者神奇的魔杖或者咒语。十岁的时候喜欢的东西到二十岁的时候基本都会变成不想回忆的黑历史，这是常态。
是的，原本“应该”是这样。
原本“应该”是这样。
少女对塔罗牌有一套自己的解读、理解和占卜的方式。
利用这套方式，她准确地说出了家族内的长辈——她的曾祖父和姑姑的死亡；她准确地预言了家族的烟草生意会因为金融风暴缩水百分之九十；她还……准确了说出了自己的一位堂兄会因为过失杀人入狱……
她成了全家避之不及的瘟神。
占卜的结果太过准确，以至于听到坏消息的人都自然而然把愤怒和憎恨加在了她的身上。古希腊人认为“带来战争失败的消息的人是有罪的”，她的家庭也是这样。
曾经和善的家人在一年之内几乎都成了与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爸爸为了维护她，被家族直接软禁了，一连数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据说现在还在。她的妈妈被家族逼迫着跟她爸爸离了婚，知道今天仍然下落不明。
即使你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坏消息是你带来的，那么你就是有罪的。
这个少女……就是珂赛特。
盛夏午怔怔地听着，像是在听中世纪背景的女巫传说。
“……列娜，你……说的是小说吧？”
盛夏午想着刚刚听到的珂赛特的占卜结果，后背一阵发冷，大脑一阵发麻。
“没有啊。”列娜矢口否认着，“我跟她三年前就认识了，这些都是她家的司机跟我家的保镖说的。”
（原来你这样的人家里也需要保镖啊……）
算了，要是再吐槽的话可能会引人注目……
“你的意思是，珂赛特占卜的结果……如果是不好的结果，基本是百发百中？”
列娜有些沉重地点点头：“所以我从来不让她替我占卜。总感觉我人生的终点会很悲惨的样子。”
“诶……”
“但是她本人是不太认可这个说法的，之前她还想着找可以试验的对象。为了证明自己‘代表厄运’的占卜不是百发百中……”列娜微妙地看着一脸懵逼的盛夏午，“没想到，这回事你中招了啊……”
“……嘛，如果是真的的话，当事人自己能得到提示，然后提高警惕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不是也挺好的吗？”
“盛……你是那种愿意提前知道自己何日会死的人吗？”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回答我，盛。”
列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某样东西。她脸上不再有之前嘻嘻哈哈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异样成熟的凝重。
盛夏午怔怔地看着列娜，大脑一阵放空。
（这，这个时候，【普通】的女生应该怎么回答？）
（应该积极一点对吧？像各种公众号里发的鸡汤文那样？……）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缓开口。
“……这个，我想……不管是提前知道了还是不知道，我自己都能接受吧。”盛夏午有些苦笑着用指尖在手腕上轻轻地划着，“假如我的生命从现在开始被打上了倒计时，还剩20000天，每天都像是撕日历一样过一天少一天……说不定我也能尽快找出生命的意义呢，像那些被医生宣布了死刑的人，列出人生清单然后努力去实现的那种……”
列娜怔怔地看着她。
“……不过，也不一定啦。”盛夏午挠挠头，努力地挤出一个看上去还比较正常的笑容，“毕竟还没在自己身上发生，所以也不好说了。相比后面的人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天，提前知道说不定能过得更有目标一点。”
“盛……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
盛夏午看着列娜，呆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
（——可不可以不要再用这种话来形容我了啊？！……）
（——我应该是扔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从头到脚都没什么特别的【普通的女生】啊【普通的】！）
（怎么又搞错了啊？！——）
“那家伙，曾经给自己也占卜过……”
列娜拉开了盛夏午旁边的座位，一点都不整理裙子就直接坐在上面翘着腿，丝毫不在意因为坐下有走光的可能。
“诶？你，你是说……珂赛特给自己占卜吗？”
“嗯……她说，在自己‘更新’两次的时候，会发生可能影响自己未来的事情。在这件事经过之后，她的寿命可能会发生变化。”
（这，这又是什么恐怖的说法……）
“但是因为是自己，而且不好验证……所以她才会想办法找别人嘛。而且，占卜的结果可能会给别人不好的影响，所以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来试验啦……不过，”列娜说着，一手轻轻拍了拍盛夏午的肩膀，“没想到会先找上你呢。”
“哈……”盛夏午惨笑着，“我们国家有句谚语，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如果是命中注定要出的事，早点知道……说不定会更安心点吧。我不认为是珂赛特的错，先不说这个占卜是不是真的这么玄乎，就算真的发生了，也不应该责怪她……她又不是玩弄别人命运的神明。”
“如果……她是呢？”
“诶？……”
盛夏午发愣的时候，一旁传来了珂赛特的声音。
“久等了。呜啊……这个果然还是好重啊。”
珂赛特抱着厚厚的图书馆目录走了过来。她的脚步有点摇晃，真让人担心她会不会一下子没站稳就摔倒或者因为抱不动了直接把手里的目录直接扔了。
盛夏午和列娜呼啦一声都站了起来，看样子两个人都是想接过来的，但是也害怕在接过来的时候让珂赛特失去平衡，倒不如不接。
两个人就做好了随时接应的准备，聚精会神地看着珂赛特把厚如辞海的图书馆目录放在桌子上。桌子发出了像是临终遗言一样的悲鸣。
目录中间的某一页夹了一个粉红色的书签。
大概是已经找到的书目的位置吧……盛夏午心想。
珂赛特的脸虽然是笑着的，但是总觉得像在掩饰什么。
（是还在担心自己占卜的结果会带来不幸吗……）
（为什么，要为别人而活到这个地步啊……）
盛夏午靠近了珂赛特一步。
盛夏午想到了某个人。
（如果是她的话……即使占卜的结果再糟糕也不会再糟糕到哪里去了吧……）
（已经……不会更糟了……）
（那不如就拿来给这家伙做个试验吧……证明一下占卜和不幸之间什么的因果关系，都是无稽之谈……）
（我已经处在非常糟糕的地方了……但是，）
（我会愿意看着更多的人也变得糟糕吗……）
盛夏午勉强地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在旁边的人看来是什么样子。
“珂赛特，不在这里的人……你能替她占卜吗？”
“诶？……”
珂赛特和列娜都楞了一下。
列娜的脸上除了惊愕，更多的是疑惑。
“怎么样？能行么？”
“啊，那个……不在的话也可以，但是……需要有跟那个人相关的东西。”珂赛特扳着手指列举着，“比如穿过的衣服啊、摸过的书本和笔啊……啊，对了头发和指甲，或者沾着血液的东西也可以。哈哈……有点像黑魔法是吗？”
珂赛特说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有血缘关系的人的头发可以代替吗？……”
“……诶？这，这个没有试过……不过，一代的直系亲属的话……说不定可以，但是会受到50%另一半的影响，也就是说有50%的准确性。血缘再远的，‘联系’被稀释得低于50%，结果就更不准了。”
“我知道了……”盛夏午说着，从自己的后脑勺的位置拔了一根头发，放在手心里递给了珂赛特，“帮我占卜一下，‘那个人’的生命会以何种方式走向尽头。”
“……”
珂赛特倒吸着凉气，微微颤抖的手没敢将这根漆黑、局部带着栗色的头发接过去。
列娜无比震惊地看着盛夏午，不知道她这种走向不幸的行为是为了什么。她脑海里的话却始终没有问出——
“……盛，你是不是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