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很干净。
虽然是已经由两个人用过之后的浴室，但是除了地砖上有些水渍之外到没有别的什么奇怪的地方——是的，地砖上连根头发都没有。这一点也比季雨强多了，那个人洗完澡之后从来不知道收拾的，镜子上还经常有化妆品洗下来没擦干净的痕迹，地上没有及时清理的头发常常是一团一团的，让人极度容易联想到某些猎奇的生物……
盛夏午带着自己最低限度的个人物品……和一些用来装装样子的瓶瓶罐罐，来到了仍然热气腾腾的浴室里。
浴室里还配置着排气扇，要是打开的话能把镜子上的水雾去掉，但是浴室里也会变得冷起来。而且……
（要是今晚在这里的四个人中，只有我一个洗澡的时候开了排气扇……不说音量，也会被她们认为是个【矫情的家伙】吧……）
空气又湿又温热，还带着淡淡的像是芒果和柠檬的气味……不，可能还有薄荷……？
盛夏午只是呆在里面，脑子里就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这里……）
（就在这里……刚刚……）
（有两个十五岁以下的健康发育的女孩子，不久之前还在这里……洗过澡……）
（在，在这里……洗过澡……）
（洗澡的时候……应该是，应该是没……）
盛夏午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
（诶诶诶诶——？！）
“怎，怎么了……？！”
盛夏午手忙脚乱地回答着。
“盛，你用的习惯吗？……”门外是珂赛特的声音，“因为过了好久都没有声音，我还以为是你不知道怎么用……”
“啊啊……没，没有啦……浴室的基本构造都是一致的嘛，还没到不会用的程度啦，抱歉抱歉……”
“那就好……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
“嗯……谢谢。”
外面响起了珂赛特的拖鞋在地板上摩擦远去的声音。
（看来已经没事了……）
（我在这里呆得有这么久了吗……这里也没有能记录时间的东西，难道真的过了很久了……？）
盛夏午这么想着，伸手打开了淋浴的龙头。
喷头里喷出的水流的温度很温和，不冷也不烫。
（玛瑙……？）
盛夏午看着刚刚摸过的淋浴的喷头，不禁又要开始想些奇怪的东西了。
（不行不行！……就当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吧，快点洗，洗好之后换好衣服赶快出去！……再这么下去会给外面的人留下奇怪的印象的！）
盛夏午把脱下来的校服和里面的内衣好好的放进门口的衣物筐里，然后缓缓走进了水流组成的领域里。
在初中的时候，盛夏午洗澡的频率大概是一周两次——其中第二次是被家里的人提醒说“你该洗澡了”才去的；然后在家里蹲的时候，洗澡的频率是……好像没有什么固定的频率了，就是打游戏的时候连着死了几十次心情不爽的时候就去洗澡吧，跟讲不讲卫生无关，只是为了调整心情，头发都是仅仅冲一下就好了。多的时候大概一天三次，少的时候一个月可能只有一两次吧。
而到了西斯特斯学校之后，生活居然异样地有规律了起来——按时起床，按时睡觉，按时上课，按时用餐，甚至自己都有点养成了每天都会好好洗澡、三天洗一次头的好习惯。
也多亏了健康的生活方式，盛夏午的身材也好起来了。
……当然，胸部是不可能有的。
洗好了头发之后，盛夏午熟练的把头发在后脑勺的位置随便地扎了起来。她走到满是雾气的镜子跟前，用手掌在上面抹出一大片能照出脸的地方。水雾的地方变成了凝聚的水珠，顺着镜子的表面缓缓地流了下来。
盛夏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坐着各种表情。
（感觉……就像是头发剪短了的季雨呢……）
（哼……那家伙应该也是这么打算的吧……这样的化妆最自然，破绽也最少……而且，她还在学校里安排了眼线，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就是了……）
（按照她的性格，我绝对不相信这是她区区两三天就能制定的计划……这家伙，恐怕一早就计划好让我顶包了……）
（可恶……）
（那家伙，现在去哪了呢……）
盛夏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光滑的镜面上再次出现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这时，浴室的门又被轻轻的敲响了。跟刚刚的节奏一致。
“……盛？”
门口果然又是珂赛特小小的声音。
“啊？珂赛特？……怎么了吗？”
（不，不会吧……）
（应该，应该不是那种在Galgame里会出现的……一起洗澡的请求？不不不不行！这个，这个必须果断拒绝掉才行——）
“你……洗好了吗？”
“啊……啊，嗯。”
“那个……能请你早点出来吗？……我刚刚喝的红茶，现在……有反应了。”
珂赛特最后几个字的声音再次小了下去，几乎到了不贴着门就听不清的程度。
（啊……）
盛夏午愣愣地听着，还在回想珂赛特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啊啊……？！）
（是，是要来用卫生间的是吗……？！）
（这，这又是什么修罗场……！！！）
“……那个，马上，马上就好！我在穿衣服……”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现在……”
“不行！抱歉，不可以！——”
（虽然觉得在水汽里，只要好好地用浴巾裹住躯干应该不会被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如果按照这个样子出去的话，说不定会被外面的玛瑙看出什么端倪……那个人，可完全不能放松丝毫的警惕呢……）
（虽然，虽然很对不起急着上卫生间的珂赛特，但是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和懈怠啊……）
“……这样啊。”
“……抱歉，给我两分钟……”
“好的……我明白了。”
盛夏午把要换上的衣服从衣物筐里火速地拿出来换上，她拿起原本穿在里面的衣物的时候迟疑了两秒后又重新扔回了衣物筐里去。
（门外有个因为自己房间被别人占着而急着上厕所的小姑娘正处在人生的紧急时刻，自己居然在考虑要不要穿这个羞耻的衣服？！）
（——穿上会浪费时间的啊，当然不能穿了！）
当然，内裤是要穿的。
且不论房间内的三个……啊不，姑且算四个吧，有没有像施景珊那样会扒别人衣服的冲动，万一脱下来没换上的特种内裤被珂赛特或者玛瑙看见的话……
自己在西斯特斯的日子就可以画上句号了。而另一段可能面临终身监禁的故事可能从现在开始就完成了楔子——
一分五十五秒之后，盛夏午换好了那身粉色的睡衣打开了门。她的头发还没有擦干，脸上和睡衣的领口、肩膀的地方都被打湿了。
“抱歉久等了，珂赛特！”
门口的珂赛特低着头，双腿紧紧地并在一起。她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快步接过了在空气中只停留了几秒钟的门把手，然后快步迈进了卫生间里——紧接着，门被咣当一声的关上了，里面响起了水龙头达到最大的声音。
“还真是够久的呢……盛。”好好的穿着睡衣、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坐在睡着的艾米丽旁边的玛瑙的目光从手里拿着的书上转移到盛夏午的身上，“没想到你也跟我一样，属于享受沐浴的那类人呢……”
里册的双层半透明的床帘已经拉上了，现在已经是一个准备睡觉的状态。
“……是吗？我在里面……呆了多久？”
“截止到你被珂赛特催促着从里面出来，你一共在里面呆了57分钟41秒……不，也许是42秒。”玛瑙拿着一只经典形状的闹钟说。
（不用那么精确啦……）
“我居然呆了这么久吗……可能是今天有点累了，一不小心……就洗得时间长了……”
“哦，这样啊……”
玛瑙将一枚书签放在书页上，然后轻轻地将手里的书合上，越过床帘放在了里侧的床头柜上。从这个角度，盛夏午也看不见那是一本什么书。不过按照玛瑙的性格来看的话，只要是书，这个人都有办法从里面找出乐趣来呢。
不知道给她一本某国的宪法或者盛夏午短暂的高中生活中用过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黄×密卷”之类的她能不能看得下去。想到这里，盛夏午不禁对自己的恶趣味表示赞叹了，这大概也算是带着小女生做些“超出年龄范围”的事吧？
“我还以为，你花这么长时间是在里面闻着艾米丽和我留在浴室里的气味呢。”
“……”
（这，这个小丫头说了些什么会引起误会的话啊？！——）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
“不是冷笑话，是《犯罪心理学》。我在出来之前已经好好地收拾过了，后一个进入浴室的你不会听到什么声音，也不会看到什么场面，你进去能感知来自我和艾米丽的东西……就只有气味了。怎么，我或者艾米丽的气味有让你喜欢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有点听不懂呢……”
“盛，能不能好好地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
（……）
（她，她说什么……？）
坐在床上的玛瑙，正襟危坐，此时正用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眼神注视着盛夏午。
那不是半睁着眼睛、像是随时会睡去的眼神。
而是……一个异常清醒和冷静的警察审问犯人时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