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声明：吸烟有害健康！）
恍惚间，盛夏午有种回到了高中宿舍的感觉。
列娜的表情有点复杂。她耸耸肩，叼着那支烧了一半的烟打了个招呼。
“呦，晚上好啊。”
“晚，晚上好……”盛夏午有些尴尬地回应着。
“抱歉啊，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抽两口……”列娜说着，拇指和食指拿下了烟，在栏杆上轻轻弹了弹烟灰，“没有熏着你吧？……”
“啊，还没有……”
“那个……可不可以先帮我保密？”列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学生在校抽烟是违纪……我已经在戒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年前吧。”列娜靠过来，拄着靠近盛夏午的一侧栏杆，“来这边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抽……哼，平时没什么好时机呢，烟味和烟头也感觉不好处理，没想到……第一次就被逮住了啊。”
“……我不会出去说的啦，毕竟……今天晚上是因为我……”
“不怪你。”列娜低着头，看着阳台下面，苦笑着说，“……我以为，把这件事主动说出来的话，我自己能早点接受然后走出来……看来是我想错了——我还没那个本事能放下。”
“……诶？”
“贫民窟……不是那么让人闻之色变的地方。那里住着的大多数，仍然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他们热爱生活，也努力生活……有时候能熬出头，可以离开每天都发生枪战的地方……也有的，就接受了这种每天惶恐不安的日子……他们，真的除了生活环境比这里恶劣点，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列娜幽幽地说。
“列娜？……”
“让我说完吧……一直以来，就只有珂赛特一个人听过我的事……”列娜又跌不好意思地笑着，“现在，既然连我抽烟都被逮到了……索性你也听一会吧。”
“啊……好。”
盛夏午想到一句不知从哪里看到的话：“别人稍微一注意你，你就敞开心扉。你觉得这是坦率，其实这是你的孤独。”
（列娜……大概也是这样吧？）
“我们全家是被‘流放’去的……原本的生活，也不是那样的。”
“【他们】？……”
“对。‘他们’……就是掌握了家族里实权的那些人。因为我爸爸为了保命，给走私犯提供了方便，然后就被‘他们’立刻划清了界限……全家财产被没收，加上负债……我们就只能住在贫民窟了。可是……”列娜眼神凶恶地看着不知哪里的虚空，“为走私犯提供方便，明明是【他们】指示的……”
“……那，那不就是？”
（被算计了……）
原来这种事情在哪里都一样啊。盛夏午呆呆地心想。
“对……就直接被当成了用完就扔的垃圾，直接被丢掉了。”列娜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嘴里的烟吐了出来。
初中的时候，盛夏午学到过一条文学常识。列夫·托尔斯泰的作品《安娜·卡列尼娜》里有这样一句话：“所有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每个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现在看来，深以为然。
“盛……从这里毕业之后，你要去哪里？”
“我想……我大概率会回家吧？继续过着之前的日子去……”
那种每天无所事事的日子？
眼看着自己的初中同学一个个考上大学？
自己仍然除了整天呆在家里？
盛夏午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在询问自己，但是目前还没有个确定的答案。
“真好啊……”
“好？”
“我从这里离开之后，我也就……等于无处可去了。我的爸爸妈妈，都被【他们】软禁起来……就连那个贫民窟的街区，也在【他们】的安排下用炸弹拆光了……那些人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呢？”
“为什么啊……哈，其实我也不清楚……从我记事开始，我们全家都是在别人的安排下生活的：无论是去哪里、做什么，都不由我们自己决定。我爸爸十几年都没有笑过……我妈妈只是说，应该是触碰到【他们】当中谁的利益了吧……”
列娜说着，将抽剩下的烟头在栏杆上碾灭。
盛夏午觉得不对，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但是还是开口了。
“那个……你最好别这样吧？很容易被发现的。”
“诶？是吗？……”
“烟灰……得用软一点的毛巾沾水擦掉；烟头，建议直接放在马桶里冲走。”盛夏午一条一条地指示着，“身上的气味……”
“啊，那我再去洗个澡好了。”
“你衣服上的烟味怎么办？你这个材质的睡衣……烟味很容易附在上面的吧？”
列娜为难地看了看身上的睡衣，然后解开了个扣子，“那怎么办？……难道以后我再想抽的时候，还得把衣服脱光？……”
“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夏午承认，在列娜说“把衣服脱光”的时候脑补了一下长袖睡衣里深色皮肤的身材。
但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脑补……果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你去把衣服也洗了好了……顺便换身衣服。”
“哦……盛，亏你这么了解呢？”
“嗯……以前跟别人住在一间寝室的时候，同屋的人也有几个抽烟的……他们经常用这种办法对付宿管老师，我们也学到了……”
“诶……中国也有这么多女中学生抽烟啊？”
盛夏午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直说的是男生宿舍里的事。
但是为了方便解释，盛夏午还是低着头点点头。
（抱歉了，广大的中国女中学生们！）
（我不是有意要败坏你们的名声的！——）
“……我，我知道了。我会照做的，谢谢。”
“不，不客气……”
“……”
“列娜？……”
列娜打量了一下两个相邻的阳台之间的距离，然后从自己所在阳台的栏杆翻了过来，接着纵身一跃，不带任何花里胡哨的姿势，直接从那个阳台跳到了盛夏午所在的阳台——
盛夏午目瞪口呆地看着像个亚马逊女战士从树梢落地的姿势一样的列娜，只觉得两腿一阵酥软，要不是还扶着栏杆，恐怕真的直接就要瘫在地上。
（绝……绝对不能被这个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一定，一定会**掉的……！）
“盛……要不要一起洗啊？”列娜站起身，一边整整领口一边呵呵地说，“洗澡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按摩哦……我自认为我的水平还可以，可以帮你把胸揉大的。”
“不不不……真的不用了……”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骚扰一样的话啦……）
“诶……东方的女生还真是……该说比较内敛呢还是怎么样……”列娜说着，一步步靠近了惴惴不安的盛夏午。
盛夏午像是被困在小小的空间里，只能挣扎——可能连挣扎都做不到，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被害人，只能一点点地往后瑟缩着，直到——不知不觉已经没有了退路。
（她，她想干什么……？！）
（我，我要被全身插满木楔子了吗……？！）
“盛……”
列娜已经凑到了无路可退的盛夏午的跟前，两个人几乎已经贴上了。盛夏午下意识地想护住两腿之间，紧闭着一只眼，等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列娜的脸凑到了盛夏午的脸旁边，盛夏午急忙双手把住列娜的双肩。
“列……列娜？！你这是……”
“诶？……怎么了？”
列娜的动作停下了，但是还是没有停止的打算，她说话时候扰动的气流一下一下地喷在盛夏午的耳朵上，痒痒的。盛夏午的心率在这一秒陡然提升，脸也唰地红了。
“该说怎么了的应该是我吧？……”
“哦……我们那边的习俗，达成约定的两个人，提出的那个要在对方的耳朵上亲一下的。你替我保守了香烟的秘密，应该要有这么一个形式的呀。”
（什么邪恶又敏感的习俗啊！——）
“列娜……这个，我想还是算了……我不习惯你们亲来亲去的礼节啦……”盛夏午像是想到了什么，“列娜？……要不，我来吧我们那边的习俗教给你？”
“……那，好吧。”列娜有些不情愿的分开，然后站在一步之外看着盛夏午。
“呼……”盛夏午尽力调整着呼吸，然后对着面前的少女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弯成了一个勾，“像这样，把右手的小拇指伸出来。”
“啊，好的……”
列娜照做了。
“然后，两个人的小拇指像这样勾在一起……然后要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盛夏午虽然是将行为从嘴巴和耳朵的接触转变成了两根手指的接触，但是……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啊。
总有一种，诓骗小女生的感觉……虽然这个【小女生】比她本人还高。
心率也完全没有减慢的意思。
列娜像个木偶，呆呆地任凭盛夏午晃着自己的手。
“好了，这样就行了。”
“就这样？”
“就这样。”
“诶……”列娜有些好奇地盯着跟盛夏午勾在一起的手指，“各地的习俗果然差距好大呢……”
（是你们那种亲来亲去的太火爆了吧……）
“那，明天见吧……”
“嗯，明天见……”
列娜嘿嘿地打着招呼，然后回头用刚刚的方法又跳回到自己房间的阳台去了。
“晚安咯，盛！……”
列娜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阳台门关上了——阳台门发出了不大不小的“砰”的一声。
（既然是偷偷摸摸的，就好好地掩藏好啊……）
（这个样子，在中国的学校不出两个礼拜必定被老师逮到抽烟——）
盛夏午叹着气，然后从阳台走回房间里，然后将阳台门轻轻地关好。
她没有看见，此时在床上的某个少女，此时正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盛夏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