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
好黑啊。
这里是哪里?
“……”
“人呢……?”
没有回答。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好……好可怕……
“季雨……季风……你们在哪,你们在哪……?”
“快点,快点回答我啊——”
“诶?……”
施景珊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甩下了其他三个人,自己已经在鬼屋里跑出相当远了。
周围一片黑咕隆咚的,她借着昏黄的光只能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长长的过道里面。道路两边堆满了杂物,从倒伸出的木刺或者胡乱堆放的帆布——她只能通过表面的轮廓来判断大致是什么东西。前面后者后面,都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来的方向也没有,可能是哪里的光被某个设施挡住了。
周围很黑。
黑得她连自己的腿都看不见。
但是,此时的她完全考虑不了这种事情。
她最大的感觉,就是此时的心率已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了。
咚咚咚——
咚咚——
心提到了嗓子眼已经完全不能形容她此时的感觉了。身处在一片昏暗的地方,施景珊一动也不敢动,纸牌再碰到黑暗中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
不,黑暗中肯定有什么东西……
它……发出声音了……
“咿——”
施景珊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踩到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有点软,又有点扁……
(什么?!……那是什么?!……)
“啊啊啊啊————————”
施景珊的脚立刻离开那里,往旁边的方向退出了两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狼狈,如果是在太阳下面,估计有人已经看到她的裙底了。但是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对未知的恐惧显然超越了羞耻心——
就像一个极度害怕虫子的人被关进一个黑咕隆咚、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虫子的房间里……甚至,现在这个人的身上就有不知形状、不知大小、但是能推测是六条腿的不知什么东西在自己衣服上爬……
施景珊打了个寒颤。
向后退了两步的施景珊立刻感觉到自己后面撞到了什么东西——不是墙,因为显然它不是个直上直下的东西……
施景珊急促地倒吸着凉气,下意识地想回头看——
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要看到什么的时候——
一个人形的东西突然从上面倒吊下来!!它的头部的地方,戴着一个用猩红的颜色画着红嘴唇的微笑的小丑面具,小丑的眼睛是两个从眼眶里弹出来的眼珠形状、还沾着不知什么伪装成软组织东西的玻璃球——
当然,施景珊根本没有勇气去确认那究竟是不是玻璃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鬼屋的另一处,盛夏午一行三个人还拿着手电筒一点一点地往里探。
“你们……听到了吗?”
“叫的那么大声,怎么可能听不到……”
盛夏午一边应付着艾米丽的提问,一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暗暗地有点担心起施景珊的情况了。
她们三个有些尴尬地对门口伪装成空窗口的工作人员展示了手里的入场券,好歹证明了她们是一起来的,里面的那个不是什么没票乱闯的乱入者。
按理来说,每两个来鬼屋的人都会配发一个亮度不咋地的手电筒——实用度确实不高,而且,千万别妄想什么“聊胜于无”,有时候,看清一部分可能比一点都看不见……更恐怖。这玩意烘托气氛才是最重要的——一般而言,在马上遇见最恐怖的东西的时候,这玩意就会没电的。突然失去救命稻草的感觉,有时候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这就是所谓的“最绝望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心怀着满满的希望最后发现那是绝望假扮的”。
但是,规定还是要执行的。所以盛夏午和高奈利亚一人拿了一个手电筒,一行三个走了进去。
她们消失在入口里延绵的黑暗中之后,工作人员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有点困惑地挠了挠头。
(虽然一开始是想戏弄她一下的,但是……似乎有点坐过头了呢……)
(她那时候就连鬼故事都怕,从那时到现在……这方面的胆子还是没有半点变化……不,说不定,胆子更小了……也有可能?)
“你们听见了几声?两声还是……三声?”
“我听见了三声……”
“叫得那么凄惨,她会不会……已经晕过去了……”
艾米丽有点担心地说。
“……说不定呢。而且……也不一定是她吧……”
“这里面,现在只有我们吗……?”
“什么意思?”
“我在想……她会不会遇到别的来探鬼屋的人……”艾米丽低着头,“刚刚……也不一定都是施一个人的声音吧……”
“要是能遇到的话,应该彼此都会吓一跳……”
“……哈,要是不会因为特别害怕而出手伤人就好了……”
“诶……?会吗……”
“不知道……”
盛夏午一行三人一边互相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烂话,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往黑暗的深处走。拿着手电走黑路,走得反而比没有手电的走得慢——就像是拿着雨伞走在雨地的人,走得一定会比不打伞的人慢。
人只要有了能暂时克服现状的稻草,就会开始利用这跟稻草安于现状。
一路上,她们倒是没遇到什么特别夸张的吓人的东西,充其量就是地上有点装成血迹的油漆,或者空气里故意弄上血腥的味道——不过里面的布景倒是有点用心的,不是简单的道具往上一堆就完事的,很多东西看起来就算不是实物也有八九分相似了,比如中世纪的刑具、生锈的断头台、满是血污的铁处女,还能见到一人高的骑兵长矛,只是上面被钉上了几根手指,道具的仿真程度还相当到位,上面不时地还有食腐的蜘蛛爬过……
“诶……这个道具做的还真的蛮用心的呢……”
高奈利亚拿着手电来回地照着,但是很明显她照的地方不是道路。
她在仔细看墙壁和道具的布景——是的,仔细看。
盛夏午感觉到,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龄小一两岁的女孩,可能比这里面可能出现的任何妖魔鬼怪的危险性之和都要高,毕竟——
(哪有正常的未成年的女生在第一次来鬼屋的时候不但不害怕,反而一副考古队员考察的兴奋和专注啊!)
(这里不是鬼×灯!——喜欢盗墓小说的麻烦出门左转!)
“你还真的不怕呢……”
盛夏午说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有点扭曲了——艾米丽已经把自己胸部的庞大质量压在了盛夏午的胳膊和后背上。
“很多东西都是只在历史文献里见过,有的只见过照片……但是毕竟那种恶性杀人现场不是到处都有的嘛,所以是会有点期待……”
忽然,高奈利亚的脚步一停。
“——喏,就比如这个。”
高奈利亚说着,伸出脚探了探前面的某个地方。
那里,是一个化妆成被吸干了血的死人——像是剥掉了亚麻布的木乃伊,仰面倒在道路一旁,看起来是脸的部位,有两个巨大的、黑色的空洞。就盛夏午脑内的认知推断,这种道具一般不是人化妆成的,一般都是像橱窗里的模特一样,僵硬不动,或者充其量里面有个什么小小的电动装置,然后动得很僵硬。
“嘛,就道具来说做的真的很精细呢……”
“还不止如此,上面的纹路和气味做的都……”
突然,那个木乃伊坐正了身子,张牙舞爪地朝她们这边扑了过来——
“……!!”
“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米丽紧紧抓着盛夏午的胳膊,那个巨大的压力比测量血压的东西捆得还紧,盛夏午只觉得胳膊一阵酸麻,差不多要供血不足了——
它近了——!!
越来越近了——!!
伴随着鬼哭狼嚎地叫声,那个人形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
艾米丽已经吓得闭上眼睛……
……
高奈利亚只是很平常地看着它,然后——
它从她们的身边擦身而过。在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它又以另一个姿势躺在了地上。它与周围的昏暗的布景很快融为一体,连轮廓也不明显了。
(卧槽……)
(这,这算什么……)
盛夏午意识到自己被吓到的时候,全然已经不管什么是否还有心跳了——
她的胳膊和后背整个都是冰冷而麻木的,好像自己高位截瘫了一样。
“……?”
感觉周围没有那种嚎叫了,安静了下来而且什么都没发生,艾米丽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人性的东西并未出现在视野里,艾米丽还露出了有点恐惧但是又比较困惑的样子。
“诶?……那个……哪去了?”
“别找了……”高奈利亚的手电挥了挥,但是并没有朝着那个“干尸”倒下的地方照过去,“我居然被骗到了,是个真人化妆的……人家工作也不容易呢。”
“诶……诶?”
“走吧。”
高奈利亚加快了脚步,后面的盛夏午和艾米丽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怎么?……不准备再仔细看看人家的服化道了?”盛夏午微微喘着气。一遇到别人的“真香”时刻,她就忍不住想补上一刀。
高奈利亚回头白了盛夏午一眼:“我是为了早点到终点去。要是再浪费时间,这期间说不定100个名额就满了。艾米丽,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快一点?”
“啊?啊……嗯!”
一提起吃的东西,艾米丽就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
盛夏午脱力到几乎要瘫在地上。
(干脆你们两个一组好了……这么夫唱妇随的……)
(夫唱妇随……?)
盛夏午不禁在后面稍微多看了高奈利亚几眼。
衬衣里面也是平胸,穿着还是背带裤,带着猎鹿帽,多以也不知道头发的真实长度……在游客眼里,说不定她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比自己还像男生?而且还是长得好看的那种?——
“喂,你在发什么楞呢?”
“啊,没事,没事……”
盛夏午搪塞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