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心里的声音(五)

作者:萝形师 更新时间:2020/8/10 18:59:42 字数:3304

天亮之后,盛夏午的生活又回到了看似平静的样子。

虽然游乐园的摩天轮只是一场事故,但是……对一个女生学校来说,真的敢在那个怎么看都是危难的时候鼓起勇气跳下来的,确实不多,更何况——

盛夏午原本就是个从外表上怎么看怎么普通的女生(这方面来说,她的变装应该算是成功奏效了……),跟那些稍微了解一点就能发现的“身怀绝技”的女生——比如列娜、唐骁那种一看就像很能打的不同,跟那些身体素质一般甚至比较差的女生更接近。所以,在她们的描述里,“盛夏午抱着一个女生从出故障的摩天轮上英武勇敢地跳下来并且安全着陆”就成了一件值得祝贺而且崇拜的事。

而且在这里,大家基本上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状态。盛夏午无论是在寝室楼还是在餐厅,只要是遇到同学,不管是一班还是二班的,对方大多都会报以赞许和崇拜的目光,这让原本就受不了大量社交的盛夏午只觉得社交恐惧症的征兆越来越严重。即使是在图书馆或者教室这样应该保持静谧的地方,还可能会遇到拉着她讲那天的故事的小女生——

(想听的话就去找玛瑙啊!那家伙不但能把发生过的事讲出来,还动不动会加上自己脑子里的私货——)

(原本的青春文艺片经过她的转述都能变成百合味满满的**片,那家伙不当职业的未免太可惜了……)

外出日很短,明天就要恢复成正常上课的样子了。起床的时间已经快中午,加上学校的女生动不动就有来特地拜访她的,让她仅有的一点休息的时间过得也捉襟见肘。

在图书馆避难的时候,盛夏午遇到的唯一一个能叫出名字但是却没有缠着她让她昨晚的故事的人,就是贝雅德丽齐。她在图书馆的大厅里,坐着平时的那把轮椅——但是,经常与她形影不离的女仆……或者说,侍从一样的室友却不在附近。

发现盛夏午进入视野的时候,贝雅德丽齐仍然在翻着手里那个页面大小是一般书籍十倍左右、但是厚度却很薄的册子。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从游乐园回来了啊。”

“啊……是的。”

“……烟花好看吗?”

“……好看。”

“听说是中国的烟花演出队啊。”

“……好像是的。”

然后就没有对话了。

盛夏午最初还以为她也会像别的女生,比如自己楼里的珂赛特和列娜那样,又想听故事又要缠着她问很多故事以外的东西,所以……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但当她发现贝雅德丽齐的注意力压根没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心情获得前所未有的解脱和愉悦感。

本来就很不喜欢无谓的社交的盛夏午,在同一个环境里,与一个能叫上名字、能说上话的人共同相处的话,她心里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两个人都各做各的,互相不说话,不互相凑热闹,不去关心对方在做什么,也不会因为很多无谓的理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如果双方都觉得这样很自在,那就是最好的。

最好的社交,就是能给社交双方都带来最舒适自在的。但是,经常会是让其中一方、甚至双方都会觉得不舒服的社交名场面,究其原因,就是太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结果发现,委屈自己表现出来的样子只会让别人也委屈罢了,这就是无谓的社交——

贯彻这一观念的盛夏午,就跟贝雅德丽齐一起坐在图书馆大厅的两个地方,接连两个小时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在贝雅德丽齐将书合上、有些笨拙地将书放回书架、然后自己摇着轮椅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她都没有和盛夏午有多一个字的交流。

两个人全程都很安静,很有默契地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但是,这却没有给她们中的任何一方带来不适。

就像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或者是相识许久的朋友。 

盛夏午放下了手里的书,目送着贝雅德丽齐离开图书馆。她离开之后,还有些费力地关上了图书馆的大门。

此时,图书馆内已经被落日照得一片橘黄。     

天色已经晚了,考虑到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人会在外面乱转的盛夏午,终于迎来了今天不用再到处躲躲藏藏的时间。

无谓的社交……尤其是这种节外生枝的,真的容易让人精神疲劳——

现在这个时间,人数最密集的无非就是餐厅或者沙龙这样的地方……要是想避开这些的话,说不定——

盛夏午想了一下西斯特斯学校的平面构造,然后朝着美术馆的方向走了过去。

(本来来这里的次数也很少……)

(不,好像除了美术课之外,再也没有来过这附近……)

这也是她第一次出于上课之外的原因来到这里。美术馆——其实按照Galgame里常见的情节,美术馆里也是很容易发生各种桥段的。因为里面常常会有一些【看见实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一旦通过语言或者文字描述出来就会显得很限制级】的绘画和雕塑,比如什么不穿衣服的维纳斯,比如什么不穿衣服的大卫,比如什么不衣服的大宫女,比如什么衣服脱了一半的达芙妮……

(而且,据说画家和模特搞在一起的例子也不少呢……)

(况且,美术本来就是个容易发生美学和互相吸引和认可的东西嘛……)

记得什么美术课主题的Galgame里,男主角就是以“找模特”为由,在不同的世界线里依次攻略了不同的女主角,最后的成品(CG图)做的都很欧式。欧式嘛,你们懂得,看看古希腊的雕塑,基本都是不穿衣服、只披着一两件亚麻布的……

盛夏午走到美术馆跟前的路上,也很幸运地没遇到什么人。

其实盛夏午现在还不知道的是,在现实里,跟画家最后在一起的模特也是有的。《泰坦尼克号》里的虽然是有艺术加工的成分,但是这种情景却不是不可能发生。时间稍早一点的梵高、莫奈,时间较近的毕加索,甚至近代到现在人们都耳熟能详的徐悲鸿,都有过跟自己的模特关系进展明显,甚至两人最终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封闭的空间里,互为异性的画家和模特,一次两次可能还没什么,时间一久,还说“没什么感觉”,鬼才相信呢。难道每个人都是米开朗基罗啊,能保持终生童贞(汗……)。

盛夏午在一楼看了下美术馆里的楼层和里面展品的配置关系。

一楼是美术教室;

二楼是雕塑类的展品;

三楼是油画类的展品;

四楼是其他;

五楼不开放,想必是仓库一类的作用吧。盛夏午心想。

她正要迈上楼梯的时候,一楼的某个房间里突然亮了。虽然只是存在于视角之外,被眼角的余光看到,也已经足够吸引她的注意。

(不,不会吧……)

盛夏午原本已经迈上楼梯的一只脚又退了下来。

(里面有人吗……?)

(不对啊,明明……明明没有听到那里面有动静的……)

盛夏午脑海里开始有了一些怪力乱神的联想——

这个念头就像个小小的种子,在名为脑海的土壤里迅猛地生根发芽,长成了充盈整个大脑的参天大树。这个念头如果不能参个究竟,她连上楼的勇气都没有——

即使她现在上楼去暂避,最终她还是要下来的——那个时候,她可能还会被这里面的人或者别的什么正面撞到。

盛夏午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迈着有些颤栗的脚步靠近了一楼的美术教室。

——教室里开着灯,亮堂堂,空荡荡的。

教室里面,只有一个少女。她坐在两幅挂着画布的画架跟前,依次在两幅还未完成的画上勾勒着。

她拿笔的手——是左手。

“……艾米丽?”

背对着教室门口的少女明显身形晃动了一下。她的左手将画笔在调色板上轻轻揩了两下,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转过了身。

“……好巧啊,夏午。”

“啊,好巧……”盛夏午看到她挂在画架上的两幅画,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完成,但是在远距离看过去,已经能大概看出画的是什么了——是画风跟她之前看到的非常接近的肖像画,“……这是,你今天画的?”

“——嗯。”艾米丽点点头,“我睡醒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了。”

“……你居然在这呆了一天?”

“……也没有一天啦。也就……七八个小时?”

“中午也在这里吗?”

“嗯……嘿嘿,我画画的时候就感觉不到饿啦~”艾米丽的右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很喜欢画画嘛。”

“诶?——”

“因为……”艾米丽放下了手里的画笔,微微低着头玩着手指,“这一次,我想按照我自己的意愿,试着用左手来画画。”

“是,是吗……”

盛夏午凑近了几步,总算又对那上面的两幅画里的内容有了进一步的确认。

其中一幅,上面怎么看都是一个很像盛夏午的人抱着一个很像艾米丽的人从摩天轮上一跃而下的样子——甚至,背景的夜空和烟花也已经能分辨出来了;

另一幅,上面只画了一个看上去很像盛夏午的人的半身像,但是这个视角——

经常在各大Galgame里攻略女主角的盛夏午对这个视角当然不陌生。这无非就是把最常见的“男主视角图”变成了“女主视角图”而已。

没错,上面画的是——被抱在怀里的艾米丽眼里的盛夏午。

(这到底要从哪里吐槽才好?!——)

(你画自己或者画我……喂,这个真的是我吗?!——总感觉这个滤镜加的有点过分了,直接把我一个亚洲人的画风变成欧式的画风了——)

(再说我啥时候抱过你啊!?——昨天不是你抱着我掉下来的吗?!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最多也就是背着你吧?你的妄想是不是有点偏差啊……??是不是睡眠不足导致记忆力有问题啊喂?!)

旁边的艾米丽则是一脸沉浸其中的样子,如果这是漫画的话,盛夏午几乎都要看见她眼里满溢出来的心形了——

(我的,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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