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人？”
施景珊听到这几个字，脑袋里第一反应居然是空白的。
或许是因为在最应该情窦初开的时候正好和家庭变故最大的时候冲撞了，施景珊对这个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的字眼，并没有像别人那种青涩而酸甜的感觉。
在她的印象里，初中是一所以升学出名的公立学校，里面的规矩严厉苛刻。虽然不时地听到学校里传出来某某年级的学生有早恋的行为——当然了，大部分就是普通的互相之间存有好感，然后只要学校和班主任稍微施加一点点压力，最后都会形成不欢而散的样子。初中生嘛，能坚持一年的都是认真的。那些老狐狸一样的老师们对这种事情一抓一个准，比心理学家更能懂得每个被抓包的学生的弱点——
“你选择升学还是选择在这跟她继续厮混？”、“你知不知道就算他将来真的考上清华北大放在人堆里也是随处可见的？”、“你知不知道其实你配得上更好的？你真的要跟这样的人将来挤在一个一居室里过四十年带两代孩子？”“我听说你将来想当外交官，那倒推15年，你现在应该做什么？”……稍微现实一点的问题一提出来，这些青涩的孩子之间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的关系就大都不攻自破了。要是盛夏午在这里，说不定会说出“总有人表面上在办学校，但背地里却做着专业的离婚事务所的事情。”
毕竟，很少真的有人会将自己的人生赌在十三四岁的时候。
初中会谈恋爱的男生大多都是调皮捣蛋的，会想交女朋友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看见哥们有了，所以自己也想有；自己被纪律委员记名太多了，所以想跟她搞好关系以后不被通报批评；找各科课代表的就更简单了，抄作业——全班的作业随便抄呀！放在自己女朋友那，那自己想拿来不就是伸伸手的事？
班里的同学们表面上是和谐乖巧的学生，但是像在搞地下工作的特工一样，在老师不知道或者紧紧部分知道的背面，只要是同班同学，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诸如“诶你知道吗今天××和×××分手了”“听说××和××又在一起了……明明才刚甩了别人呢”之类的话传到耳朵里。
对此，施景珊只有一个感觉——幼稚。
女生的心理上本来就比同龄的男生成熟一些。在中学的时候更甚。
“与其搞这些花花肠子的东西，不如好好把自己的成绩提上去”。整个初中，施景珊都是在这个念头里度过的。当然，不负众望的是，她初中的成绩相当优秀，属于每逢考试全科扣分不会超过30分的那种。
这么显眼的成绩，长相也是五官端正没什么明显的缺陷，性格似乎也是个认真听话的样子——从二年级开始，就开始有不知死活的男生偷偷递情书过来。认为“幼稚”的施景珊只要看见封面，看都不看就交给了老师。大家只知道这个女生会很难攻陷，没想到人家连攻陷的机会都不给——据说因为她被处理的男生超过二十个，这朵“高岭之花”背地里似乎被某些人称为“老大”。
因为这时候，她家从宽敞的三室两厅搬到了局促的几十平的小房子里，每天卧室窗户前面都会有两辆高得能挡住所有阳光的垃圾车停在外面。轰鸣声从早上六点能连着响一个小时。
这样的人会容易谈恋爱？
那时候，她心无旁骛的学习，只是认为自己将来有朝一日出人头地，还能有机会取得爷爷的谅解，离开这里重新开启新的生活——
当然，后面的事情没有什么悬念。
——她的愿望落空了。
不像别的女生，在中学的时候，会偷偷地喜欢上班里某个篮球打得好的高个子、成绩优异的学霸、唱歌好听或者会个什么乐器的更是加分项，甚至整天躲在厕所抽烟、动不动就文身打架的混小子都有女生喜欢——而在这之中，并没有一个雄性生物能引起她的些许兴趣。“独孤求败”，这大概就是她的初中状态。
要是搁在别的什么言情小说或者青春系小说里的情节，这样的女主角肯定会遇到一个“与常人不同”的坏小子样的男主角，然后两个立场截然不同的人会发生一段不可描述的故事——
可惜，并不是。
对于“喜欢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施景珊的脑子里没有任何的概念。
“……我不知道。”
施景珊只能实话实说。
辛和安娜脸上都微微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你，你认真的？”
“——嗯。”
要说一个女生到了快成年的时候没有谈过恋爱，这个是很正常的；况且，家长和老师基本上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一个女生到了快成年的时候连个喜欢的人也没有，这个……就比较罕见了。但是因为这个事情很多人选择闷在心里默不作声，说不定实际上的会更多。
“哎呀……”
辛看起来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居然会有这种事？……上帝啊，你让这个孩子的过去经历了些什么？从来没有一次心动的感觉，那是生命里多么遗憾的一件事啊？——哦，天哪，还好你还很年轻……可不要从心里拒绝爱情喔，好孩子，你有权利获得好的爱情的。”
“……啊，嗯……谢谢。”
施景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那你呢？该不会你也是吧？”
辛眨眨眼睛，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带刀侍卫”。
“诶？我吗……？呃，我喜欢的……大概像是李尧臣那样的人吧。”唐骁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说出来的时候，她脸上确实带着开心的表情。
“那位李是……什么人？”
“……一位去世了很久的武术家。”校长跟辛解释道。
“……武术家？”
“对啊！”唐骁有些兴奋地回应着，“一个家国情怀满满的男子汉，国难当前，能将毕生武学对军队倾囊相授，以部队大刀对敌人的刺刀——这是民族英雄啊！简直就是当代岳飞、戚继光……戚继光知道吗？‘男儿铁石志，总是报国心。’‘遥知百国微茫外，未敢忘危负岁华’——”
“咳咳……”辛对中国的事情了解有限，对这种事就更是知之甚少了。唐骁的话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只好先干咳两声缓解尴尬才能继续往下跟施景珊说正事，“虽然唐的表现有点夸张啊，但是就是这个样子的——在谈及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人都会比平时更加富有光彩……所以你在说你没什么喜欢的人的时候，说实话，我很意外……”
“……抱歉。”
“……不不不，这不是什么应该道歉的事情，孩子。你的未来还很长，我们对你的过去也不了解，人总是没办法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这是自然的规律，不是你我的过错。”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跳过这个步骤……直接去找盛，从她身上发掘一些容易吸引你的东西，这样如何？”
“诶？……”施景珊一愣，继而吞吞吐吐地说，“这，这样不太好吧……我觉得，是不是要跟她商量一下……”
“我觉得不行喔……那个孩子，要是你事先跟她商量的话，她一定会按照你希望的样子演出来的。”校长说着，用一只手扶着脸颊，“那孩子，似乎很擅长假装呢。虽然只是我的心理作用，但是……她似乎不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你要是直接去说的话，为了帮你的忙，她一定会按照你说的来做的。”
“……同感。根据你们的描述，那家伙的讨好型人格有点过头了——就像是故意演成这样的，让人有点不太舒服呢。”
“那，那你们是想……？”
“等到了你家老狐狸跟前，你能每时每刻都提醒她要怎么做吗？——如果你到时候被调虎离山了，她是不是就像个白痴一样不知所措了？你得让她自己自发地表现出一些优秀的特质出来。这样，即使你们两个被暂时分开，没有你在旁边的她也能对周围的突变应付自如。”辛将身体往施景珊的方向靠了一下，一手拄在茶几上幽幽地说，“既然你没有一个喜欢的目标类型，那么她的人设就没办法由你的喜好决定了，而是你应该让自己去喜欢她身上的特质——你理解这层关系了吗？”
“……哈，我……我知道了……我试试看。”
辛深深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
“——这活还真不清闲啊，校长。”
“你多担待吧，辛。在这里，学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知道了——”辛有点懒懒地说，“那你们先转移阵地吧。”
“诶？……不，不是说，叫了盛夏午一起来吗……”
“……并没有这回事。”辛脸上的笑容有点阴惨，说着，她从红色夹克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号的对讲机，按下按钮之后，对着里面说着——
“简，可以开始行动了。把那个学生叫上来吧。”
“……？！”
“等，等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她跟你们同时来……我说了，在让她自发地展现自己优秀的一面的时候，你不能跟她在一起，也不能跟她有任何交谈，这件事我打算自己来——”辛微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对讲机，“你们是打算现在踩着上课铃回去上课？还是跟校长一起去隔壁的监控下面看演出？”
“看……看演出？”
“对啊……”辛的舌尖舔了舔上唇，“一会儿，我来让你们看看，那个名叫盛夏午的人……被隐藏起来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