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刚刚恢复过来的精神又萎靡下去了。
简老师还在教室里讲那些历史上众多海誓山盟但是最终还是不欢而散的例子,盛夏午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有气无力地敲了几下门,她几乎都没发现——
只是跟一大早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相比,这时候的盛夏午脸上写得更多的是“纠结”。简单地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后,从教室门口到座位上这段路里,盛夏午又享受了一次在一个小时之前简老师所享受到的待遇——全教室的同学行注目礼。
其中,艾米丽和玛瑙看着她的时候,除了习惯性地注视,眼神里还有些别的东西。
玛瑙心里已经确信自己是亲眼看着盛夏午恢复了正常上楼去的校长室的,怎么回来之后又成这幅样子了?404难道真的是什么Not Found的地方吗?!
“……”
简老师在讲台上神情有点复杂地望了座位上的盛夏午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上课。
十分钟前。404房间,校长办公室里。
保安部的辛的一番话让几个即将卷入未知旋涡的几个女生(?)低着头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唐骁:“做卧底居然能做到混成老大的程度吗?!……那不就是通吃黑白两道了吗?哇,原来这种事情真的是有现实依据的啊……不过,对他身边的人而言,确实是个打击……但是人家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怎么想也是人民卫士——太英勇了,这么有奉献精神的人——”
施景珊:“她这话什么意思……?她是让我我因为这件事真的要喜欢上盛夏午?她是担心我会真的假戏真做吗?……不会的不会的,她是女生诶……将来也是要嫁人的……这个,这个要是真的的话那我岂不就是——出柜?……我会被妈妈打死的吧……出门的时候,也会被认识的邻居指指点点的吧……诶诶……而且,真的要……可是,我还没有像她们说的那样喜欢过谁,这种半吊子的态度真的好吗……”
盛夏午:“等会等会……有点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什么什么?要让施景珊‘从心里就认为我是她的未婚夫’???喂,有没有搞错噢,这是一次人家的家庭聚会诶,不要随随便便把我的后半辈子扯进去啊……要是这家伙真的当真了我感觉我得为此负责啊——那么一来,这家伙岂不是迟早会知道其实‘季风假扮的盛夏午和盛夏午假扮的季风’根本就是一个人嘛?!再加上这家伙还曾经在寝室里扒过我的裙子……知道真相的时候这家伙的世界观会崩塌的吧?!……辛!辛老师!你真对得起你的名字啊!出的什么馊主意啊?!——”
校长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几个女生(?)有些异样的神情。
“怎么了,姑娘们?……是辛说的东西太深奥了吗?”
“我想不是我说的太深奥……而是这些小妹妹——嘻,有点冲击她们的世界观了吧?”
“……那种事……真的有可能发生吗?”
“那种?”
“……就是为了欺骗别人做出……那种朋友之间一般不会做的事。”
(不,孩子你想多了……就算是不一般的朋友也不会的——)
盛夏午神情有些纠结,朝着施景珊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立刻就躲闪回去了。
虽然施景珊说的很隐晦,但是接受教育程度差不多的唐骁和盛夏午基本是立刻就懂了。反而是辛有点没明白,还想开口细问的时候被一旁的校长拍了拍肩膀。校长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辛才“哦哦”了几声,看样子她也懂了。
“咳咳……”辛干咳了几声,“当卧底……啊不是,要演这种大戏,就需要有点豁得出去的精神。成龙的电影都看过吧?跳楼是真跳楼啊,受伤是真受伤啊……动作片的演员都如此豁得出去,你们这些要在现实里演戏的演员也得拿出点积极的精神态度吧,你们没有威亚,没有随叫随到的救护车,你们只有自己了——”
施景珊沉默了。
她脑海里最先想到的事《烈×灼心》里为了让自己尽快洗脱嫌疑也不得不假装自己是个同性恋的辛小丰……
——只是这一次,轮到她了。
“你回去之后,按照我给你的材料里面说的做,知道吗?”
“……嗯。”是施景珊的声音。
“你呢,下午放学之后留在教室里等着。你是二班的是吧?……”
“——啊……是的。”
“你……先去上课,到时候我把你需要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整理好给你。寝室里有笔记本电脑吧?”
“啊……嗯,似乎有的。听说是在书桌的最下面,一直没打开看过——”
“……那就好。我用闪存给你,让你们看看真正的人物情报搜集应该是怎么做的。你们那个一点筛选都没有,哼——整的跟不入流的**小说似的……”
“……好的。”
“那我呢?……”
“你?——你,吃好喝好,然后跟家里联系一下,看看带份什么礼物去给老人家祝寿场面上比较过得去。”
“……就这?”
“……就这。”
“……哦。”
坐在座位上,盛夏午的脑海里还有之前临走的时候辛依次指示她们的声音——
以前在初中的时候,她走神还习惯转个笔。结果几年不转,现在就手生了……谁说转笔跟骑自行车一样,学会了就忘不掉的?还整个什么“肌肉记忆”,跟医学上的名词结合到一起了,忘了就是忘了——
转了三次仍然失败,盛夏午索性将笔放在了桌子上。
旁边的尤琳的样子也有点焦躁了,忿忿地将手里的笔轻轻地往桌子上一拍:“干啥啊,转笔就好好转,转了几下转不起来就又不转了,你想干啥啊——你知不知道你的笔真的在旁边的人看来真的很显眼啊喂!”
(那你想咋样啊……)
“……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啊?平时不是怎么都不会打扰到你做数学研究的吗?”
“你……哼,还不是你旷了半个上午的课,回来的时候就让我走神了——脸上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国家到了总统大选的时候,但是仅有的两个竞选人都是混蛋,但是却不知道该投给那个看上去不那么混蛋的样子……怎么,犯了选择困难症?——天秤座?”尤琳一边碎碎念,一边冷冷地瞥了旁边的盛夏午一眼。
(给我向全世界的天秤座道歉啊喂!——)
“跟星座有啥关系啊……喂,你这就不做了?”
“——不做了。看你脸就做不下去。”
“……我的脸能抑制数学天才的才能啊。看来我是世界的秘密武器了。”
“少来这套!——你,不……你们,最近在搞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啊……你有兴趣听吗?”
尤琳冷哼了一声:“……我可没说要听啊……是,是你非要说的,我可以勉为其难听一下——”
盛夏午把下巴放在手背上,安静地瞧了一会旁边的少女。
鬼使神差地,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个念头,一半是想做个实验,一半纯粹是坏心眼的念头作祟想吓唬一下这个平时跟自己不对付的小丫头——
“其实我是男的。”
“——哈?”
尤琳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楞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盛夏午素的脸,然后下意识的护住了前襟和领口。她桌下的双腿立刻也并拢得严严实实的,做出了一副全副武装的防御姿态。
“……你,你这个……无耻的……”
“……假的啦。”盛夏午说着,别过脸去,一脸淡定地看着尤琳,“我只是在十几天之后,不得不得扮成一个男人的样子。这就是我们最近在做的事。”
尤琳脸上还是半信半疑的,手上和腿上的动作全然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
“你……你真的不是男的?”
“……是啦。”
盛夏午回答的时候也尽量做出一副恶作剧事后的、平静的样子来,但是心情此时却有点复杂。
明明接下来自己要协助施景珊撒谎是为了别人,那自己这些天一直在撒的谎呢?
真的……只是为了季雨吗?
她的心里有些迷惘了。
但是表面上,她还是只能尽量表现得不露声色,要欺骗这个看起来也就是初中年纪的小女生,比起后面要应对的马上活了八十年的老狐狸,难度已经小得多了——
“……要是不信,要不要晚上来验明正身啊?”
“呸……少来了。”尤琳白了盛夏午一眼,“你这个人有时候真是恶劣……以后不要再开这种差劲的玩笑了,要不然……要不然,我会翻脸的——”
“知道了知道了……”
“就为了这个?……你们还真是无聊诶……”
“……或许吧。”
“真搞不懂你们诶……我们那里有个男的也是因为扮女人比女人还好看所以出名的,现在我旁边又有个要扮成男人的女人……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人果然比数学难懂多了——”
不,还是数学更难懂一点。古往今来所有人类学社会学家的总和一定是超过数学家的,就是最好的证明。盛夏午心里默默地想。
“但是,不许你在寝室里扮成男人啊……要是被我一出门撞见了,我一定会喊人。我声音其实很尖的。”
“……知道啦。”
盛夏午语气平静地说着,俨然已经变成跟小孩子说话时的状态了。
她微微地一愣。
原来不知不觉的时候,自己已经能这么面不改色地撒谎了。
就算不用时刻注意,自己的表情肌居然也能表现得如此自然——
都说“谎话说了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的”。
——能成真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