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想象力是不是有点太丰富了……”
“才——才没有!!”
艾米丽憋红了脸,对着那些对自己抱有怀疑和调侃的态度的女生,憋红了脸大声地说着。不管是出于想像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周围的女生都看得出她是真的在着急。
最多是动机有些不纯罢了(笑)。
“呜……你们怎么就不肯相信呢,你们……你们看着吧……到时候真的曝出来她们两个都跨过了那条不能跨越的线的话,你们……你们这些放纵她们的人都是原罪的帮凶喔!”
珂赛特贴心地给玛瑙续了一杯茶。后者依旧优雅地托着碟子品着红茶,对艾米丽的话不置评论。
珂赛特把手里的茶壶稳稳的放回茶几上,“……抱歉喔,艾米丽。我觉得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真的发生那种事的话,嗯……我们作为朋友,应该给予祝福……对吧?”
“……???”
艾米丽惊讶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对了……珂赛特小时候似乎是在腐国长大的呢?”
“诶?腐国?……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有这个称呼……”
“真是没有点自觉啊……”
“是吗……是吗??……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艾米丽的眼睛里,仿佛是微风吹过的湖面,里面湛蓝的颜色开始出现了波动。
“……我不做评价。”玛瑙淡淡地回应着。
“我对这种事……啊,不是有个评价的句式叫‘不反对,但也不鼓励’吗……我自己肯定不会搞百合啦,但是别人真的要搞我也不想说什么多余的话。”尤琳耸耸肩,“要是这两个人真的确定关系的话,大不了我就申请跟那个……那个施,调换一下宿舍不就好了……”
“——诶??诶诶……??”
艾米丽的脸更红了些。她有点赌气似的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一个不发表意见只顾低头喝茶的室友、一个脑袋里只有数学对别的事情基本都不怎么关心的怪异少女、一个曾经在腐国(?)生活过对同性之爱表示可以接受的茶点师……真是太糟糕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找这些人来商量这种事。这真是最差、最差、最差劲的组合了啊?!
是不是找列娜或者阿莉娅那样看起来自带威慑力的人会好一点?或者直接找老师……不行不行!想到这里,艾米丽用力地摇了摇头,这种事要是去找了老师,会被批评是小事,说不定……以后发生的事会让自己再也不配跟夏午说话了——
绝对不要。
“我知道了……”艾米丽说着,面对着另外几个人深深地低下了头,“……谢谢你们。这种事,我……还是一个人继续想比较好。”
“诶?……”
“那个……艾米丽?”
珂赛特说着,想走到艾米丽旁边去,但是半路上被放下茶杯的玛瑙轻轻拽住了小臂。珂赛特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下玛瑙,原本打算继续迈出去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尤琳只静静地看着艾米丽憋着一张红彤彤的圆脸,后者有些不甘心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现在出去呆一会。”
——房间里只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嗯”。
但是,艾米丽根本没意识这声回答是谁说的。她只是低着头离开了这里,像一只战败而失去了原本领地的斑鬣狗。
“走了呢……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在艾米丽彻底离开内间和外间,并且将外面的房门也轻声地关上后,珂赛特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真是的,怎么又要让我来当这个坏人啊喂——上次在游乐园的时候不是已经干过一次了嘛……”尤琳相当不满地拿起一块慕斯蛋糕,像是在发泄一样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只咬掉了那块蛋糕三分之一的大小,“玛瑙……你这个人真的是动不动就冒出点坏心眼啊。多亏了你,现在我的取向也要被你的室友怀疑了——”
玛瑙两手交叉,幽幽地说:“这种事情,必须要让她自己想清楚才行……内心是一张脸,表现出来的却是另一张——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一直这样下去,我怕她会出什么问题……”
“喔?没什么心眼吗?……”尤琳撇了撇嘴,“你都是这样帮助别人逃出困境的,是吗?——事先给我们发消息,然后让我们按照你的剧本说些跟她的预期的非常不符的话……你这不就是在打击别人嘛?”
“——这种事我帮不上忙啦。要不然就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喜欢女孩子,要不然就别看别人像是要搞百合的时候这么上蹿下跳的……这种问题没有正确答案,只要是她自己想清楚的就好。”
“……要是她能早早想明白就好了呢。”珂赛特的眉毛微微一皱,虽然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半吊子的心情,确实有时候会伤害很多人呢。”
……
艾米丽离开珂赛特所在的寝室楼三楼后,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一路走出了寝室楼。
外面的空气很清爽,通过呼吸道的时候很凉,很舒服。
这个时候在外面,可能更适合想这种纠结的问题。看时间应该还没到寝室楼规定的要关灯睡觉的时候,索性出来呆一会透透气,说不定更好——
然后,艾米丽走向了距离寝室楼最近的那棵有点高大的树。
学校里绝大部分种着的树都是橡树,靠近寝室楼的树里也有几棵法国梧桐——这种经常作为行道树的树种最大的特点就是一到现在这个季节里,刮个风下个雨就会把树叶打得到处都是,有时候也被戏称为“环卫工人最讨厌的树”——
但是距离寝室楼最近的这棵树,却不是橡树,也不是什么法国梧桐。
这是一棵垂枝桦——画风景画的人基本都会认识的,一种在画面上相当优美的树。虽然没有问过任何人,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艾米丽还是能在没什么光照的树荫里只是抬起头看着一半被树冠遮挡的星空,就能知道这是一棵画出来会很漂亮的垂枝桦。
(该怎么办啊……)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哈哈……)
艾米丽背靠着这科有点粗壮的垂枝桦,然后贴着树干缓缓地坐在了草地上。
(可能……对这种事这么在意的只有我吧……)
(只有我呢……)
艾米丽双手抱着膝盖,抬着头看着被遮挡了一半的星空。
(这么想的话,有点寂寞呢……)
(梵高在画星空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么寂寞呢?)
艾米丽看着看着,感觉稍微有点困了,揉了揉眼睛,然后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哈欠。她朝着旁边迈出了一步,扶了一下树干想要站起来准备回去。
这个时候,她听见了——
在这棵树的后面,有一个女生的声音——
她在脑海里记得清清楚楚却又有点不太想记得的声音——
“……表白是对幸福的……要更认真对待才行啊……”
艾米丽听出这是施景珊的声音。
而且她自言自语里的内容……似乎是在困扰有人对她表白的事情。可是……这里是女校啊?那能表白的人岂不是只有……??等等?!是施景珊?!——难道是……
盛夏午?!——
居然是她主动——
“——表……表白?!”
“诶?——”
艾米丽的惊呼毫无疑问惊到了垂枝桦背后的施景珊,后者也同样发出了一声惊呼。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在此……
但是毫无疑问,现在——就是最佳地逼问这个人的时机。
艾米丽定了定神,大步从垂枝桦的遮挡里走了出来。
“艾米丽……?”施景珊的样子应该是有些意想不到。
天色已晚,而且这里除了星光又没有什么可靠的光源,施景珊能在第一时间仅凭那声惊呼就能分辨出自己——
这家伙还对自己的胸部没有自觉。
毫无疑问,艾米丽此时只觉得自己在最需要见到一个人的时候上帝将她指引到这个人面前了——如果对方对自己纠结的那件事如果有自觉的话,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刻。
“……你说,有人对你表白了是吗?”
“诶?……”施景珊看着气势逼人的艾米丽,气势上居然被压下去了,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心里的那一桩事还没放下的缘故,对突如其来的质问本能地在躲闪,“……你,你指什么?”
“……就是你刚刚说的,‘要认真对待的那个’——是有人对你表白了是吧?”
施景珊犹豫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她说,想跟我约会……”
“——!!!”艾米丽差点晕了过去,急忙站稳了一下才没有跌倒,“……那,那不就是……请求交往的意思吗……”
“……是,是吗……”
“……那你呢?你要……准备怎么回复?”
施景珊一怔。
原来这个之前一直只知道黏着盛夏午的大胸妹也会对自己的事情这么关心吗?难道……是因为盛夏午的缘故?
她对盛夏午是有好感的,只要眼睛没瞎而且在学校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知道。她会关心盛夏午很合理,现在居然也会开始关心跟自己交情可能没那么深的自己了?是从什么时候……难道是,在游乐园的时候?大家团结一致对盛夏午逼宫的时候?
要不然,是这个小姑娘爱屋及乌的恻隐之心?……
不知不觉,施景珊对这么关心自己被鲁涅表白的事情的大胸少女居然有了一丝感动:“……我准备认真地回复。如果她对我说的话里……真的是那种含义的话,那我……只能说抱歉了。我自己……不能接受同性的恋爱关系发生在自己身上。”
“诶……?”
咚地一声,艾米丽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那是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