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餐厅里,艾米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脸。
简直灿烂得不像太阳了,倒不如说是体积数百倍于太阳的大角星(滑稽)……
坐在旁边的玛瑙和对面的尤琳互相对视了一眼,除了有些不适应这个过于灿烂甚至接近牙膏广告的笑容,后者还对着笑容满溢的艾米丽白了一眼。但是这原本像是冷箭一样的眼神在还没有传递到大角星的时候,就已经被升华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真是可怕的家伙……)
(光是跟她对视都要觉得睁不开眼了……)
尤琳在心里有些不爽地说。
“喂……这家伙昨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尤琳一边挤眉弄眼地对着玛瑙递着眼色——看起来就像是某个搞笑作品里、在用左右眼交替眨眼的频率来表示摩尔斯电码的“点”和“划”——
“……我怎么知道?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回房间了。灯也关了,我以为她早早回去睡觉了啊……”
“……那仅仅只过了一晚上?就能把一个纠结得要死要活的小丫头变成圣女……不,这简直就是菩萨啊——”
“可能昨天晚上她真的遇到菩萨了吧……”
“真可怕……我相信有人只过一晚上能从傻白甜黑化成变态杀人狂,还没见过有能一晚上从焦虑少女变成大彻大悟的菩萨……特别是这事——会发生在这家伙身上?”
“这……我也没法解释啊……”
“唉……”
尤琳的眼睛也眨得有些酸痛了,停了下来揉了揉眼睛。反而是对面的玛瑙,平时就是一副半睁着眼睛的样子,眨眼对她来说都是以最轻最小的范围活动着,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啊……这边的也是个可怕的家伙呢……)
尤琳的眼睛微微流出了一点泪水,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皱着眉毛看着艾米丽:“……你真的想通了,艾米丽?”
“哎?……想通?有什么想不通的嘛——”
看着艾米丽一边笑着一边吃着金枪鱼三明治的样子,尤琳有点怀疑今天的艾米丽是在拍什么宣传三明治的宣传片——不,即使如此,在面对不知在哪里的摄像机还能吃得这么自然而开心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才能。尤琳自诩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
尤琳耸耸肩。
“……嘛,要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尤琳被早餐的餐盘里少许的芥末酱辣到了一点,微微地吐着舌头说着,“话说……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来叫上我一起吃早饭了?我感觉自从认识了你们,我自己的生理规律都要乱套了。天天早上六点多起床真的是种酷刑啊——”
玛瑙若无其事地扁扁嘴:“……以前艾米丽也是个不到八点就起不来的赖床怪,现在至少……在有人肉闹铃的时候,也能做到七点之前起床了,只要想做就是能做到的嘛——早起两个小时,你每天就能比平时多出两个小时有用的时间去做些别的事啊……”
“……可这两个小时我通常就是用来睡觉的。”尤琳灌了自己一大口水,然后瞥了一眼艾米丽,又往自己旁边的空位看了一眼,“……平时,跟你们混在一起的都是盛吧?自从那家伙被一班的勾走了之后……”
突然,尤琳觉得自己的脚尖被轻轻踢了一下。
对面的玛瑙在桌面上的动作虽然是在用调羹喝汤,但是很显然——她的调羹里已经空了,但是还在嘴边放着。
“你……”
对面的玛瑙只冷哼了一声。
“真是的……不是说这家伙已经想通了吗?那怎么就不能说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
“好啦——”艾米丽像打断两人的争吵一样出面,“我没事了……真的。昨天对你们说了有点过分的话,对不起啊。”
(这变得也太多了吧……)
(这家伙被什么诡异的教众洗脑了吗?!……)
“……真的?”尤琳手里的叉子轻轻撇开了一些盘子里的芥末酱,“喂……那家伙今天还是在跟施如胶似漆喔~我看她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大庭广众下开始互相‘啊——’地喂饭了……”
艾米丽往相隔了几乎半个餐厅的的一个座位望了过去,“……你说话太夸张啦。她们只是在普通交往的同学而已。再说——第一个给夏午喂食的人可是我喔,我怎么能做那么小气的事嘛。”
(洗脑了!!!那家伙——)
(绝对……被什么东西给洗脑了——!!)
尤琳看着比平时食欲更好的艾米丽,只觉得不寒而栗。
在艾米丽望着这边的时候,这边的人也在望着那边。
“喂……刚刚,那个小姑娘又在偷看你了。”施景珊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说。她咬三明治的幅度比艾米丽小了三分之二左右,那个体积可以让她在咀嚼的时候也能吐字清晰地说话——但是,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不仅仅是作为礼仪的一部分,还因为可能会呛到。
“什么偷看……有这么堂而皇之地偷看的吗?”
“……你跟她关系不错吧?”
“……嗯,啊啊。”
盛夏午想起那张有点婴儿肥的圆脸和那对巨大的胸部,脸上微微红了红,回答得也很含糊。
“什么就‘嗯、啊’啦……你是相声的捧哏吗?”施景珊似乎也被里面的调味料弄得有些不适,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吹了吹气,“但是自从你决定要扮男人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凑过来呢。”
“……好像是的。”
“喂……你是不是惹她不开心了啊?虽然我很感谢你肯帮忙,但是我不想因此影响你其他的社交啊……那孩子,是不是在吃醋啊?”
“你在胡说什么啊……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她了?”盛夏午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叉子,疑惑地看着对面的施景珊,“……今天,你提到她的频率高得出奇啊。怎么了?”
盛夏午本来还想开玩笑说她是不是“因为占住了自己旁边的位子所以心生愧疚”,但是仔细一想自己就在不久之前刚刚部分洗去了“自己是百合”的嫌疑,在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只会被当时在场的人重新考虑自己的定义——
还是算了。
施景珊的反应却跟盛夏午预想的有些不同。她并不是表现出什么像是愧疚或是不安的样子,而是——
“……作为朋友,关心一下都不行吗?”
(朋……朋友?……)
盛夏午的嘴张张合合了几下,但是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什么时候……这两个人的关系居然上升得这么迅速了??)
要让施景珊能亲口说出“将对方视为朋友”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对小时候的施景珊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当着一堆孩子的拒绝一个相当调皮的男孩子商量准备去她家玩的邀请——
“……可我没拿你当朋友。”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周围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开始疏远她——最后只剩下了季家的姐弟俩。
也就是在那时候开始,她跟季家姐弟的关系愈发融洽——
大概……大家都是怪孩子,所以更容易持续相处吧。
“朋友……吗?你们的关系不知不觉变得这么好了啊……”
施景珊表面上看起来是微微怔了一下,脸上也微微红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没有立刻说出来。
(什么啊那是……)
(为什么在女校里会露出这种表情啊喂……)
盛夏午看着对面的施景珊,忽然想到昨天她离开一号寝室楼的304房间的时候……明明是一幅面色通红、像是害臊又像是羞耻表现出来的样子,虽然之后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然后又度过了怎样的一夜——但是现在看来,跟昨天简直就是两个人嘛!
“嘛……就是那样嘛……”
“对了,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啊,你说……”
“昨天……在鲁涅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施景珊的脸上又红了一下,她用一只手的整个手心贴在了脸上,但是红晕并没有因此缓解,反而还有一种在脸上晕染化开的样子——
人面桃花,不过如此。
盛夏午看得微微呆住了几秒——
究竟有几秒,可能她自己也无法感知得到。
“……夏午,你是要作为我的未婚夫还是……作为朋友听我说?”
施景珊说着,微微咬住了嘴唇。
(该死——)
(这就是反差萌吗?!是这样的吗??——)
(要是季雨在我面前露出这个表情的话我一定会朝她头上泼水的!)
(但是……但是……为什么她做起来就……)
“……啊,那个,还是作为朋友吧……抱歉啊,我还没那么快入戏。”
“……说的也是啊。其实……昨天,鲁涅在房间里,向我提出了……‘约会的邀请’。”
盛夏午只觉得自己被从天而降的某位道友渡劫时候的一道天雷劈错了人,把无辜的自己劈得外焦里嫩——
(约约约约约约会??是那个约约约约约会吗??……)
(会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去看什么美术展或者海洋馆?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喝酒?……不不不,施景珊还是未成年人不能饮酒的……那后面呢……)
(……一起,在外面过夜??……)
(……两个……女生??)
盛夏午有点后悔,只觉得自己有点不该听这种橘色的八卦。想到血脉贲张处,盛夏午不禁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以防鼻血流下来。
本来还以为是鲁涅房间里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在想什么啊喂!脖子以下的那种描写都是禁止的,这种东西就算有也不能写出来的,死心吧!),结果没想到——有意思的东西就是房间的主人本身。
(不不不……提出了约会的邀请也不一定就是想搞百合……)
(好像外国对这种事还蛮开放的……只要是对对方有好感就会提邀请?不分性别?……不过,现在宣称喜欢小姐姐的女生不是越来越多了吗?大概是这种情况吧?)
(那鲁涅……大概算是……喜欢‘小妹妹’?)
盛夏午不禁捂住了嘴。
(呃……这种强烈的违和感是什么……)
(施景珊……连这种事也愿意跟我说的话,说明……是在信任我的,对吧?)
(作为朋友啊……)
(作为朋友的盛夏午,和作为朋友的季风……能对她说些什么呢……)
就在盛夏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时候,她的肩膀轻轻被人拍了一下。
盛夏午立刻像是一只被揪起尾巴的短毛猫,一个激灵坐正了,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她沿着肩上的手望了过去——那里,是名为卡罗拉的寝室楼长。
“中午的时候来寝室楼找我一下,有你的快递。”